又是一日上朝。
今日天氣不是很好,宮殿之上縈繞著烏云,光線昏暗,大有下雨之勢。
轉秋之后,官員在官服里面添了一身衣裳,可依舊抵不住那三位之間的低氣壓。
尤為在丞相提出封后一事,那太師周遭似乎低了幾個度,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出,生怕惹怒他。
丞相不顧,甚至扯高嗓音,“陛下,天下不可一日無后,封一位賢良淑德的女子為后,替陛下協理六宮,也算為陛下排憂解難。陛下登基數年,坊間流言四起?!?/p>
燕譯景揉著眉心,實在不想說話。
殿內鴉雀無聲,燕譯景嘆一聲氣,順著丞相的話問下去,“是何流言?”
丞相躬身,往商懷諫身上看了兩眼,欲言又止,“流言說,陛下有斷袖之癖,最為寵愛……寵愛……”
他俯身,不敢再說。
燕譯景能猜出大概,怒氣涌上心頭,“寵愛何人!說!”
“流言說陛下寵愛太師,太師表面與陛下不合,實則二人顛軟倒鳳,陛下這才由著太師欺君罔上?!?/p>
“放肆!”燕譯景知道其中有幾分假,依舊生氣。他將面前的奏折推翻在地上,怒喝一聲,“日后誰敢這般說,格殺勿論!”
這人是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商懷#諫,唯獨不能是他。
商懷諫看著生氣的帝王,心中一片酸澀。他重重呼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丞相將他臉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心生一計,“不知太師對此事,有何看法?”
朝堂中的人大氣不敢出,這些群臣,大多數是跟隨過先帝,之于燕譯景與商懷諫之間的關系,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們甚至不理解,為何先帝會將虎符給太師,畢竟這二人不合,是早在四五年前便開始了。
燕譯景看向商懷諫,滿臉不在意,可心底卻在緊張,他的答案是什么。
“丞相,所言極是?!?/p>
那四個字,落進燕譯景耳中,宛若晴天霹靂。玄色衣袖垂落,遮住握緊拳頭的手。
“不知諸位愛卿,對這皇后人選,可有推薦?”
燕譯景坐在龍椅上,不再看商懷諫。
言之鑿鑿說喜歡他,可連個在他人面前反抗的勇氣都未有,他依舊是那個膽小鬼,一直都沒有變。
真是可笑,這么多年,他竟然還有隱隱期待。
丞相哼哧一聲,這兩人之間倒是可笑。
“陛下,陳將軍嫡女陳婉意,賢良淑德,寬容大度,溫柔賢淑,實有皇后之像?!?/p>
陳婉意,燕譯景聽過這名字,不免笑出聲。
陳婉意,名字瞧著是個溫婉的人,實則整日舞刀弄槍,擔得上句粗人。也是因此,陳婉意年有19,還未有個提親的郎君。
丞相竟推薦這人,燕譯景起了興致,是這陳將軍還是陳婉意給了他好處。
“不可?!鄙虘阎G下意識反駁,“陳婉意為人粗鄙不堪,實在難登大雅之堂。皇后乃一國之母,怎能讓只知舞刀弄槍的人當皇后。”
陳將軍聽太師形容自己的女人粗鄙不堪,面子上掛不住,這不就是拐彎抹角在說他。
可太師手握兵權,就連陛下都得對他禮讓三分,他不會冒著殺頭的風險去頂撞商懷諫,只得將這份不甘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陳將軍本是中立,不參與任何一派。如今商懷諫這話一出,即便陳將軍不入丞相一派,也斷不可能與商懷諫成為盟友。
怎奈這位太師蒙蔽了心,看不清這些,讓丞相鉆了個空子。
燕譯景冷笑一聲,“朕覺得,那陳婉意與平常女子不同,為人豪爽良善,心系百姓,是個良人?!?/p>
太師討厭的,他便喜歡。
陳婉意與燕譯月關系融洽,二人是閨中密友,想必他娶了陳婉意,阿姊也會同意。
而陳婉意這人斷不會喜歡他,娶她之后,她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不會約束。這般,群臣不會擾他,她也能清凈清凈,一舉兩得。
商懷諫抬頭看他,正欲開口,姜公公將拂塵撥到一邊,掐著尖銳的嗓音道:“退朝!”
燕譯景看也不看商懷諫,獨自離開。
丞相故意等人走后,這才到商懷諫身邊炫耀,“太師這悲苦的模樣瞧著,真讓人心疼??上В咀顣奶勰愕?,如今最不會心疼你?!?/p>
商懷諫瞥他一眼,沉默不語。
丞相心情大好,他整理自己的衣裳,大笑著離開。
回了御書房,貴妃在外等著。
封陳婉意為后的消息不脛而走,貴妃聽聞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要挾,著急忙慌來見燕譯景。她需要一個皇子,母憑子貴。
那陳婉意完全不似一個女子,她與她曾經有過沖突,陳婉意當了皇后,第一個便不會放過她。
她需要在陳婉意入宮之前,給自己尋一個退路。
“陛下,這是臣妾燉的魚湯,陛下嘗嘗?!辟F妃勺一小碗魚湯放在燕譯景面前,擱下之后慢慢靠近燕譯景,手更是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陛下,妾身嫁給你三年有余,陛下卻從未碰過妾身,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惹陛下生氣嗎?”
燕譯景眉眼間染上厭惡,貴妃的手在他身前游走,隱隱有向下趨勢。他冷著臉,一把推開她,不小心碰倒桌上魚湯,魚湯撒了他一身。
貴妃不甘心,她就不信燕譯景沒那方面的欲望,即便他喜歡男人。
宮女將她扶起來,貴妃瞧見撒了燕譯景一身的魚湯,趕忙拿出帕子仔仔細細擦拭,“陛下,您沒事吧?”
貴妃慢慢靠近燕譯景,兩個人快貼在一起,燕譯景不為所動,但也沒有推開她。貴妃正想著更進一步,手搭在他的腰封上,紅著臉。
燕譯景垂眸看她,身體沒有任何反應,“貴妃,若是想等皇后來時,還要朕護著你,如今就該安分些,莫要做讓朕厭惡的事。”
貴妃的手僵在半空中,這些日子,她也能感受到燕譯景對她愈發冷淡。她想趁著燕譯景對她還有一絲憐憫之心時,盡最大的可能為自己謀利益。
可這,只能更快磨滅燕譯景對她的愧疚與同情。
“陛下恕罪?!辟F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腦子不好使,卻也不至于蠢到沒有腦子。
等燕譯景發怒,她才意識到自己太過于心急,只會惹得燕譯景不滿。
“只是這深宮宅院,臣妾一人,難免有些孤獨,這才想讓陛下多陪陪臣妾。”說著,她抹了一把淚,“臣妾無意沖撞陛下?!?/p>
燕譯景垂眸,將人拉起來,心懷愧意。他不喜女色,后宮那些嬪妃,日日獨守空房,未有人得到過他的青睞。
宮門似海,這些人在宮中無依無靠,的確只能討好他,讓自己過得好些。
“你們在宮中受苦了?!毖嘧g景拍拍她的手掌,“朕準許你明日出宮,想回家探親也好,想看看長安街市也罷,想做什么便去做?!?/p>
“多謝陛下。”
貴妃退了出去,燕譯景看著那些奏折,奏折頭疼,“宮中的那些嬪妃,隔段時間讓她們出去瞧瞧,免得整日在宮中唉聲嘆氣?!?/p>
姜公公俯身,“是,奴婢這就去安排?!?/p>
貴妃剛要推門離開,外頭的太監便來報,“陛下,太師求見?!?/p>
燕譯景本想說句不見,目光瞥到貴妃,他心中突然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
他讓貴妃到自己跟前來,一手攬著她的腰身,燕譯景坐在龍椅上,而貴妃坐在他腿上。
貴妃受寵若驚,整個人靠在燕譯景懷中,臉紅地能滴出血來。
“讓太師進來。”燕譯景說罷,看著貴妃帶來的魚湯,笑著說:“貴妃喂朕可好?”
貴妃點點頭,心跳如雷。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她與燕譯景這么親密,而且也是第一個同他如此親密的女子。
她不免浮想聯翩,覺得燕譯景喜歡自己。
那個囂張跋扈的貴妃,此時依偎在燕譯景懷中,宛如一只不諳世事的兔子。
商懷諫進來,目睹燕譯景喝下貴妃喂的魚湯,兩人眼中只有你我的模樣,化作尖銳的銀針狠狠刺進他的胸口。
“陛下,臣今日來……”
沒等商懷諫把話說完,燕譯景揮揮手打斷他,“有什么事,等會再說。這可是貴妃親自為朕熬的魚湯,朕要先品嘗貴妃的魚湯?!?/p>
商懷諫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看著兩人親昵的模樣,濕了眼眶。
以往燕譯景再怎么用那些人做擋箭牌,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這是第一次,燕譯景與她人如同一對神仙眷侶。
莫非,他真的不喜歡他了。
商懷諫握緊拳頭,指甲陷進血肉中,很疼,卻不及心疼。
貴妃察覺到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心下了然。商懷諫與燕譯景曾經的事鬧得滿城皆知,就算她是深閨中的小姐,也聽過許多關于這兩人的事。
她知道自己留下,就是為了氣太師,心里怨憤。
她靠近燕譯景,在二人都沒反應過來時,在他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燕譯景一把推開她,奮力擦拭自己的臉。
更新時間:2025-04-29 17:44: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