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反復深呼吸，強迫自己緩下來，冷靜一些。
從小，外婆就跟她說，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要善良。
要善良三個字似乎是一種魔咒，領著人往某個方向去做事。
姜一幾歲就被外婆送到舅舅家，然后沒幾年又被姜誠海接到姜家。
只有她知道，舅舅家的人，和姜家的人，是怎么把她幼小和稚嫩的心，一點點磨礪出了鋒芒。
那種，為了保護自己，而練就的鋒芒。
“我不救！”姜一下定決心，“我生來，不是為了做慈善的！不過，我可以想想辦法！你如果再多說幾句，就離開這里，不要再浪費時間。”
佟珒山滿意地勾起唇角。
這丫頭倒是理智，深得他心。
她眼中一點點彌漫起水霧，當她用這霧蒙蒙的眼睛看向他時，他敲著石桌的手，停了。
姜一不確定佟珒山會不會幫她，可是理智告訴她，那個小男孩確實是無辜的。
人可能會犯錯，但生命本身沒有錯。
“佟先生……”
姜一剛喊出這三個字，姜誠海不知怎么就掙脫了劉助理的手，朝她跑過來死掐住她的脖子。
“找死！”佟珒山三兩步沖過去。
姜誠海拉著姜一往后退了，避開右邊的劉助理。
“我管不了這么多了，要么你們把她給我，要么你們幫我想辦法！”
姜一的臉越來越紅。
她單手抓住他胳膊，手肘用力往后面撞。
佟珒山離姜一之后半步，他看到她的小臉一點點發紅，拳頭捏得咔咔響。
“姜誠海，你是要我想辦法？”佟珒山的話一個字比一個字冷，“可以！”
姜誠海的眼睛瞬間亮了，嘴上笑起來：“你說真的？”
佟珒山摸出手機，撥了號碼。
姜一眼里水霧彌漫，呼吸越緊。
“姜誠海的兒子要換腎……”佟珒山盯著姜誠海，眼底的凌冽替代了他看姜一時候的溫和，“既然找不到腎源，就放棄！拔了呼吸機，送去太平間！一切后果，有我負責！”
姜誠海的瞳孔倏地瞪大。
他掐住姜一的那只手一點點松開。
姜一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立馬咳嗽起來。
佟珒山第一時間把她拉過去護在懷里，輕拍著她的后背，眼中的凌冽一點點褪去，留下的全是溫和跟疼惜。
“嚇到了？”
“沒有！”姜一朝姜誠?？慈?。
就見他跌坐在地上的，像沒了魂。
那魂，似乎在一瞬間，被他弄丟了。
“呵……我閨女還真是能耐，找了個好靠山。”姜誠海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
姜一不想在看他，可是她的眼睛里再次不受控制地起了水霧。
佟珒山注視著她的眼睛，單手抱著她，默不作聲。
直到她精巧的下巴抬起，看著他，任由水霧在她眼中散漫開來。
“你真的讓他死了么？”姜一的強調里最多的是難過。
人會錯，但命沒錯。
那個男孩子，沒做什么，只是生病了。
本來她想請他幫忙救人的話已經在嘴邊，卻被姜誠海掐在喉嚨里，永遠說不出來了。
“嗯?！辟～兩窖鄣谆^一絲促狹，“這么做不對？”
姜一無言，她抿起嘴搖搖頭，不去看地上頹喪的姜誠海。
“我先回屋去！”
剛才佟珒山那通電話，直接要了一個人的命。
雖然，那個男孩最終是會死的。
但現在事情的性質變了。
佟珒山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背影，擺了擺手：“劉明，去醫院處理好。”
“是！”
說完他快步追過去，在姜一踏進回主屋之前抓住她的手。
“松手?！?/p>
“你聽我說……”
“松手！”姜一用力甩開佟珒山的手。
佟珒山卻再一次把她拉住。
路過的傭人都看傻了。
三少爺這是……
他一向連多余的表情都沒有，現在他追著一個小姑娘要跟她解釋？
“不松！”佟珒山抓緊姜一的手，把她半摟著，“你要去哪里？”
“上樓?！?/p>
“我們的臥室？”
“我之前那間！”
佟珒山牽著她往樓上走：“一起！”
姜一：“……”
他就不能讓她自己待會兒？
剛才還冷聲冷調打電話讓醫院處理了那個男孩子，現在就跟什么事兒都沒發生一樣地在這里說什么屁話？
姜一煩躁地轉身推了他一把，他卻始終溫和。
“你在跟我鬧脾氣？”
“不是，我在氣我自己。”姜一突然停了腳，眸光暗淡，“我在氣我自己，竟然有些可憐那個小男孩！他是無辜的，但我還是……”
還是于心不忍。
佟珒山怎么這般狠心，奪人性命。
她對他好不容易消退幾分的恐懼，又加深了。
佟珒山看著她靈動的眼眸，目光緩緩下移，定格在她的脖子上。
被姜誠海掐過的位置。
他的薄唇抿開，手將她牽得更緊了。
“那個男孩，我問過了，就算把你的腎還給他，也活不了多久。他的后半生大多時間，也是在醫院度過，藥物陪伴，直到死?！辟～兩胶苌龠@樣在意一個人的喜怒。
她是唯一一個能讓他有耐心把話一句一句，把事一點一點說透徹的人。
姜一皺起眉：“那你也不用現在就判他死。”
“只有這樣，姜誠海才不會一次又一次，冒犯你，讓你難過?！辟～兩綇澭c她平視，“我堅持我沒做錯，你現在怪我也沒關系?！?/p>
“你讓我自己待一會兒?！?/p>
“要多久？”
“不知道。”
“要多久？”
“到明天?！?/p>
“要多久？”
姜一有些不耐煩了：“兩個小時行不行？”
“十分鐘?！?/p>
姜一：“……”
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甩開他的手直接跑上樓跑到她自己之前的那間臥室。
佟珒山說十分鐘就十分鐘？
她憑什么聽他的？
姜一洗漱好蒙頭大睡，她現在需要調整好心態，先高考，剩下的事，往后再說。
……
高考那天，姜一的早餐里比平常多了一顆雞蛋。
她剛吃完準備去考試，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佟珒山便拎著外套起身。
最近幾天他都沒有打擾她，讓她自己在她的臥室睡覺，
這些日夜，他甚至比她還要希望趕緊高考。
更新時間：2025-04-29 16:0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