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猛地用袖子抹去眼淚,指節在眼角蹭出一片紅痕。
"柳夏,你傻不傻?"她對著空氣咬牙切齒,"人家根本不在乎,你倒在這兒演苦情戲。"聲音壓得極低,像是怕被誰聽見似的。
手機屏幕又亮起來,蘇小小的消息氣泡跳動著:【問你呢!葉老師非要我說出你喜歡的甜品店!】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屏幕上重重敲擊:【我不愛吃甜點,報你常去的那家就行】
發完又覺得不夠決絕,正想補一句"你們自己去",拇指卻懸在了發送鍵上方。腦海里突然閃過那家夜宵攤的招牌——滋滋冒油的鐵板魷魚,撒著孜然的烤饅頭片,還有老板娘特調的酸辣蘸水。
"......不行!"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刪到一半的狠話也不發了,"憑什么要為他放棄我的鐵板魷魚?"
房門被"砰"地推開時,蘇小小正窩在沙發里刷短視頻。抬頭看見柳夏套著oversize的牛仔外套,頭發胡亂扎成丸子頭,鼻尖還帶著哭過的微紅。
"喲~"蘇小小拖長音調,"某些人不是說要早睡?"
"睡什么睡!"柳夏一把抓起玄關的鑰匙串,金屬碰撞聲叮當作響,"西巷那家鐵板燒九點半就收攤,再磨蹭魷魚須該賣完了!"
蘇小小把懷里的柴犬抱枕一扔,光著腳就蹦過來:"得令!"她湊近打量柳夏發紅的眼眶,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就對了嘛,流淚不如為美食流口水~"
"少貧!"柳夏拍開她的手,卻在轉身時悄悄勾起嘴角。樓道的感應燈隨著她們的腳步聲次第亮起,像一串被點燃的小太陽。
......
深夜的臺燈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暖黃色的光暈,葉言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教案上的數學公式在視線里微微模糊。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閃爍的陌生號碼讓他皺了皺眉。
"喂,請問您是?"他按下接聽鍵,肩膀夾著手機,手指仍在鍵盤上敲打著明天的課程安排。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夸張的嗤笑:"是你個大頭鬼!"
葉言指尖一頓,隨即失笑。他放下鋼筆,整個人向后靠進轉椅里:"顧小棟?"他瞥了眼手機,這才發現是國際區號的號碼,"你小子什么時候換的號?"
"上周!葉大少爺,您這海外鍍金回來的高材生,連老朋友的電話都不存了?"顧小棟的聲音隔著聽筒依然活力十足,背景音里隱約能聽見東穩市特有的夜市喧鬧。
葉言低笑,順手轉著桌上的鋼筆:"忙忘了。"
"忙?"顧小棟夸張地拖長音調,"忙著在業城當你的葉老師吧?"他話鋒一轉,語氣突然變得幽怨,"葉叔叔天天念叨,說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把你盼回國,結果你倒好,一扭頭跑業城去了。現在倒好,每次家庭聚餐,他老人家就盯著我問——'那小子什么時候回來?'"
葉言能想象出顧小棟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皺著那張娃娃臉,手指無意識地卷著電話線。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連抱怨的腔調都和高中時一模一樣。
"公司那邊不是有你嗎?"葉言輕笑著轉移話題,"我爸信你比信我多。"
"少來!"顧小棟在電話那頭拍桌,"你知道董事會那群老狐貍多難纏嗎?上周那個地產項目——"他突然剎住話頭,"等等,你別打岔!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葉言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書桌上的相框——畢業旅行時拍的,背景是業城著名的鐘樓。他沉默了兩秒:"我暫時......沒打算回去。"
"什么?!"顧小棟的聲音陡然拔高,背景音里傳來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響,估計是驚得碰翻了酒杯,"葉言!你該不會真打算在那邊當一輩子數學老師吧?"
葉言沒回答,只是輕輕摩挲著相框邊緣。照片里,鐘樓的影子斜斜地投在石板路上,像一道分界線。
"完了完了,"顧小棟哀嚎,"葉叔叔要是知道,非得親自殺到業城——"他突然壓低聲音,"等等,你該不會是因為......"
"顧小棟。"葉言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幫我跟爸說,我很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最終傳來一聲長嘆:"行吧行吧,誰讓我是你兄弟呢。"顧小棟的聲音突然變得促狹,"不過下次葉叔叔問起來,我就說你被業城的小姑娘迷住了!"
葉言笑罵了一句,掛斷電話。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他望向窗外,業城的夜空沒有東穩那么亮,卻能清晰地看見北斗七星——就像大學時,他和柳夏躺在操場上看過的那樣。
連續好幾天了。
葉言站在教學樓拐角的梧桐樹下,看著四班的學生魚貫而出,卻始終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明明算準了時間——柳夏的英語課每周三上午第三節,下課后她總會先去辦公室放教案,再穿過這條林蔭道去食堂。
可每當鈴聲響起,他假裝不經意地路過時,教室里早已空無一人。就連食堂里她常坐的靠窗位置,這幾天也被其他老師占據。
手機突然在口袋里震動,四班教師群的公告跳了出來:
【緊急通知】
各位四班任課老師:
今日下午4:30,劉副校長將于行政樓302會議室召開班級教學研討會,請準時參加。
葉言的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快步穿過長廊,卻在拐角處突然剎住腳步——
"不對。"
他轉身朝反方向的英語組辦公室走去,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他看見蘇小小正往包里塞教案,而柳夏......
柳夏站在窗前,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纖細的手腕——那里曾經戴著他送的紅繩。
"小小,"柳夏的聲音隱約傳來,"你待會先回去吧,我得去開那個臨時會議。"
蘇小小正往嘴里塞餅干,聞言差點嗆到:"什么會?我怎么不知道?"
柳夏把手機屏幕轉向她:"四班專屬的'特殊待遇'。"她撇撇嘴,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尾,"估計又是劉校長的'創新教學'長篇大論。"
"那晚飯......"
"幫我煮碗面吧,"柳夏突然笑起來,眼角彎成月牙,"要加兩個荷包蛋那種。"她捏了捏蘇小小的臉,"最近食堂的菜太淡了,我都餓瘦了。"
葉言下意識后退一步,躲開了可能被發現的視角。他望著柳夏收拾文件的背影,突然意識到什么——
那些"偶遇"的錯過,或許從來都不是巧合。
辦公室里的陽光正好,窗臺上的綠蘿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幾位年長的女老師捧著保溫杯,笑吟吟地望著她們。
"要我說啊,"旁邊的李老師推了推老花鏡,"現在年輕人能像柳老師和蘇老師這樣,從同學到同事還形影不離的,可不多見嘍。"
"就是就是,"旁邊的王老師接過話茬,手里織毛衣的針閃著銀光,"我家那倆親姐妹還三天兩頭吵架呢,你倆倒好,比雙胞胎還默契。"
蘇小小俏皮地眨眨眼,順手幫柳夏整理了下衣領:"那可不,我們夏夏要是沒有我照顧,怕是連飯都——"
"小?。?柳夏紅著臉打斷她,抱起筆記本作勢要打。辦公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掛在墻上的時鐘指向四點二十五分,柳夏看了眼手機:"真得走了,劉校長最討厭人遲到。"
"知道啦~"蘇小小拖長音調,從抽屜里摸出車鑰匙晃了晃,"我去城南那家老字號給你買烤鴨,記得上次你說他家的甜面醬——"
"要雙份!"柳夏已經跑到門口,回頭比了個OK的手勢,馬尾辮在空中劃出歡快的弧度。
走廊上的陽光被窗格分割成幾何形狀,柳夏踩著光斑小跑,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
"柳夏。"
那個聲音像一陣穿堂風,讓她后背瞬間繃緊。她深吸一口氣,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只是同事",才若無其事地轉身:"葉老師,好久不見。"
陽光從她身后照過來,葉言不得不微微瞇起眼。這個稱呼讓他胸口發悶——以前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生氣時會拖長尾音,高興時就清脆得像風鈴。
"是啊,去開會..."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柳夏已經揚起公式化的微笑。
"哦,那走吧。"她迅速轉身,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趕。
葉言望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教案邊緣。
葉言加快腳步追了上去,皮鞋在地磚上敲出急促的聲響。他刻意與她并肩而行,兩人之間卻仿佛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墻。
"夏夏,"他輕聲喚道,嗓音里帶著久違的柔軟,"你最近很忙嗎?"
這個稱呼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撬開了記憶的鎖。柳夏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斜射進來,將她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顫動的陰影。
"葉老師,"她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像結冰的湖面,"請叫我柳夏,或者柳老師。"她刻意放慢語速,仿佛在教一個不懂事的學生,"我們關系沒那么親近,你這樣叫...容易讓人誤會。"
葉言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看見她耳后的碎發被汗水微微浸濕,知道她說這話時并不如表面那般鎮定。
"我待會要去趟衛生間,"柳夏已經側身讓過一位抱著作業本的學生,"就不和葉老師一起走了。"
沒等他回應,她已經小跑著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空氣中淡淡的茉莉香——還是大學時他送過的那款洗發水味道。
葉言站在原地,手中的教案被攥出了褶皺。那句"關系不好"像把鈍刀,一下下剮著他的心臟。他記得第一次叫她"夏夏"時,她紅著臉把腦袋埋進課本里的樣子;記得吵架和好后,她故意板著臉說"不許這么叫我",眼里卻盛滿笑意。
四年了,這個稱呼早已刻進骨血,成為呼吸般自然的存在。而現在,它被原主親手退回,像一封查無此人的信件。
窗外忽然傳來學生們的歡笑聲,那么鮮活,襯得走廊愈發寂靜。葉言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孤獨地斜映在墻上,與記憶中那個總是成雙的影子判若兩人。
會議室的白熾燈在長桌上投下冷色調的光,劉副校長嚴肅的聲音在空調的嗡鳴中顯得格外單調。葉言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卻始終落在對面——柳夏正低頭記錄著什么,鋼筆在紙上劃出細碎的沙沙聲。
她今天把頭發挽了起來,露出白皙的后頸,那里有一粒小小的紅痣,是那年夏天在海邊,他開玩笑說要用防曬霜給她點"朱砂"時發現的。
"......接下來我們安排一下工作分配。"劉副校長推了推眼鏡,翻開文件夾的聲響讓葉言短暫地回過神。
文件頁翻動的間隙,他看見柳夏無意識地轉了轉左手腕上的表帶——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葉言老師?"劉副校長的聲音突然拔高,"葉老師?"
會議室里的目光齊刷刷投來。葉言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慌忙起身時膝蓋撞到桌底,沉悶的撞擊聲讓柳夏條件反射般抬起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看見她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又迅速垂下眼簾,鋼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個小小的墨點。
"抱歉。"葉言欠身致意,耳根發燙。重新落座時,他聽見劉副校長繼續道:
"......葉老師和柳老師負責制定英數聯動教學方案,這兩科是升學關鍵......"
散會的鈴聲響起,柳夏合上筆記本的動作干脆利落。她快步走向門口,卻在即將踏出會議室時被叫住。
"柳夏。"葉言站在三步之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會議紀要的邊緣。
這個稱呼在舌尖滾了滾,既不像"夏夏"那樣親昵得刺痛,也不像"柳老師"那樣疏遠得冰冷。
柳夏的背影明顯僵了一瞬。走廊的穿堂風揚起她耳邊一縷碎發,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她慢慢轉過身,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職業微笑:
"葉老師,"她的聲音像浸了冰的檸檬水,"還有什么事?"
這個反應讓葉言胸口發緊——她寧愿他叫她"柳老師"。
但至少,她沒有再逃開。
陽光從她身后的窗戶涌進來,給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暈,就像那年迎新晚會上,她站在舞臺燈光里的模樣。
葉言向前兩步,皮鞋在地磚上敲出清晰的聲響。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社交距離,卻故意讓袖口擦過她的包帶:
"劉校交代的工作對接,想確認下柳老師的聯系方式是否變更?"
"沒變。"她下意識攥緊了手機,指節泛白。這個動作讓葉言眼底閃過一絲了然——果然還在黑名單里。
就在她側身要走時,葉言突然橫跨一步。午后熾熱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將他的影子完整地籠罩在她身上。
"那..."他微微俯身,嗓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懇求幾分狡黠,"能不能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總不能每次討論教案都跑來辦公室堵你。"他頓了頓,露出個人畜無害的微笑,"柳老師應該不會介意吧?"
柳夏的睫毛劇烈顫動了兩下。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氣息,混合著會議室咖啡的苦澀。這個認知讓她喉嚨發緊——四年過去,他連須后水都沒換。
"工作交流在辦公室就行,"她后退半步,讓陽光重新落在兩人之間,"英語和數學本來也沒什么..."
"柳老師這么抗拒,"葉言突然打斷,嘴角揚起挑釁的弧度,"該不會是心里還有我,怕加回來會動搖吧?"
這句話像根針,精準扎進柳夏的痛處。她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陽光在他睫毛上跳躍,映出里面藏著的試探與期待。
"葉言,"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靜得可怕,"我早就有新戀情了。"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她看見他瞳孔驟縮,像是被什么刺痛,"現在就拉你出來。"
她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解鎖時的亮光映出她繃緊的下頜線,也照亮了通訊錄里那個被星標置頂的號碼——雖然拉黑,卻從未刪除。
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斜陽將葉言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投在空蕩的會議桌上。
他盯著手機屏幕——那個沉寂了兩年的對話框終于重新出現在列表里,可最后一條信息依然停留在:
【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屏幕,那句"我有新戀情了"像把鈍刀,在胸腔里反復攪動。
她甚至不愿說"忘不掉你",而是用"放不下什么"這樣模糊的代稱——仿佛他們的過往只是件可以隨手擱置的舊物。
走廊傳來學生們的笑鬧聲,襯得室內愈發寂靜。葉言突然想起去西藏旅行時,柳夏在民宿的留言本上寫:
【要永遠做彼此生命里的常駐嘉賓】。
而現在,他連客串演員的資格都被取消了。
出租車后座,柳夏把車窗搖到最低。初秋的風帶著微醺的桂花香灌進來,卻吹不散腦海里循環播放的畫面——葉言俯身時襯衫領口露出的一截鎖骨,和他說"該不會是心里還有我"時眼底閃爍的光。
"師傅,麻煩開快點。"她第三次催促,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直到看見小區門口蘇小小提著垃圾袋張望的身影,才終于松開已經被掐出月牙痕的手心。
……
"夏夏!"蘇小小甩著沾滿油漬的圍裙撲過來,"烤鴨我特意讓老板片了帶皮的!"她突然頓住,指尖拂過柳夏泛紅的眼角,"...會議很累?"
餐桌上,琥珀色的烤鴨皮泛著油光,甜面醬的香氣混著蔥絲的辛辣在空氣中纏繞。
柳夏突然把整張面餅塞進嘴里,鼓著腮幫子含混道:"小小..."
"慢點吃!"蘇小小趕緊遞來酸梅湯,玻璃杯外壁凝滿水珠,"又沒人跟你搶..."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柳夏的視線突然模糊。她低頭猛扒米飯,任由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眼睛。
蘇小小悄悄把整盤鴨腿推到她面前,突然哼起走調的歌:"是誰~偷走我們夏夏的笑容~"
"難聽死了!"柳夏噗嗤笑出聲,沾著醬汁的筷子尖戳向蘇小小的酒窩。
暖黃的吊燈將兩個交疊的影子投在墻上,窗外最后一片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窗臺——就像某些無處安放的心事,終于找到了歇腳的地方。
柳夏咽下最后一口烤鴨,油脂的香氣還在舌尖縈繞。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微微一亮,起身時帶翻了餐巾紙也顧不上撿:
"等等,差點忘了——"
她小跑到玄關,從托特包的側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透明盒子。
夕陽的余暉透過盒蓋,將里面鵝黃色的檸檬蛋糕照得晶瑩剔透,頂層的糖漬花瓣還在微微顫動,像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回來時在校門口看到的,"柳夏用指尖輕輕點了點盒蓋,上面還凝著細密的水珠,"老爺爺說這是新研制的茉莉蜜桃味,我想著..."
話還沒說完,蘇小小已經撲過來,發梢的草莓香氣混著烤鴨的油香撲面而來:
"天哪!這不是網紅爺爺的限定款嗎?"
她雙手捧過蛋糕盒,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鼻尖幾乎貼上玻璃,
"我排了三次隊都沒買到!"
柳夏看著她亮晶晶的瞳孔里倒映出的蛋糕輪廓,突然覺得下午那些糟心事都變得遙遠。
蘇小小用指尖沿著蛋糕盒邊緣畫圈,突然抬頭:"你該不會是為了這個特意..."
"才沒有,"柳夏別過臉去,耳根卻紅了,"正好順路。"
"騙人!"蘇小小戳穿她,聲音卻軟得像蛋糕上的奶油,"網紅爺爺的攤位明明在反方向的西門。"
她突然湊近,沾著糖粉的鼻尖蹭過柳夏的臉頰,"我們夏夏最好了~"
暮色漸濃,最后一線陽光透過紗簾,在蛋糕盒上投下細碎的網格陰影。
柳夏看著蘇小小雀躍的側臉,突然覺得心里某個皺巴巴的角落,正被這甜膩的香氣一點點熨平。
深夜十點的城市浸泡在淅瀝雨聲中,落地窗上蜿蜒的水痕將遠處霓虹融化成斑斕的色塊。
蘇小小裹著米色羊絨毯蜷在沙發角落,茶幾上的熱可可蒸騰著肉桂香氣。
液晶屏藍光在柳夏側臉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她抱膝的姿勢像株隨時會折斷的蘆葦。
"夏夏,"蘇小小忽然將遙控器擱在堆滿薯片包裝的玻璃幾上,"我突然想起你在大學的時候有談過戀愛,那個男生是不是......"尾音懸在半空,如同懸在枝頭將墜未墜的雨珠。她伸手撩開柳夏垂落的碎發,指尖觸到對方驟然繃緊的肩胛骨。
液晶屏里正在播放老電影,男主角撐著黑傘走過上海弄堂,雨絲在膠片顆粒中織成銀灰色蛛網。
柳夏的瞳孔微微收縮,睫毛在顴骨投下蝶翼般的顫影。
"是的。"她吐出這個詞時喉結滾動,像是咽下枚生銹的圖釘。
褪色的記憶如漲潮的海水漫過腳踝,恍惚間又聞到圖書館舊書頁的霉味,聽見鋼筆尖劃過信紙的沙沙聲。
蘇小小將羊絨毯分過去一半,羊毛纖維摩擦發出細碎私語。
"我之前是不知道你和葉老師的事。"她聲音輕得像飄在可可表面的奶泡,"直到上周校慶,你躲在梧桐樹后看他給新生頒獎,禮花落在你頭發上像結了霜。"
手指無意識揪住毯子流蘇,那些被柳夏刻意遺忘的畫面突然在潮濕空氣里顯影——男人站在講臺前板書時總愛將粉筆折成三截,白襯衫后襟永遠沾著粉筆灰;他批改論文時會把金絲眼鏡推到額前,睫毛在鏡片上投下細密的柵欄。
柳夏突然捂住眼睛,指縫間洇開潮濕的溫熱。"他總說我的眼睛像莫奈筆下的睡蓮池。"破碎的笑聲混著哽咽。
她摸索著抓住蘇小小的手腕,脈搏在皮膚下突突跳動,
"我一直沒有來得及告訴你當年我們分手的細節,更也許是這份傷害真的太大了吧,大到我都不知道應該怎么樣提及......"
窗外掠過救護車刺目的紅光,霎時將屋內染成血色。
電視屏幕滋啦閃爍雪花噪點,老電影不知何時已播到片尾。
蘇小小將額頭抵在柳夏顫抖的肩窩,聞到雨水、薰衣草柔順劑和某種深埋的苦橙花氣息,輕輕摟著她的肩膀:
“沒事的,我之前是不知道你和葉老師的事,最近看到你見到他的反應和你總是躲著他我才反應過來,你不會怪我吧?”
柳夏輕輕捂住她的手:“怎么會呢?你可是我最好的姐妹,沒人比你更懂我了?!?/p>
蘇小小凝視著柳夏被月光漂白的側臉,記憶如同膠片倒帶般卷回四年前的雨夜。
那天她剛把手機充上電,充電器插頭濺起的藍色火花還映在視網膜上,柳夏的來電突然像刀鋒劃破黑暗。
聽筒里傳來壓抑的抽氣聲,像是有人攥著浸水的海綿反復揉搓心臟,間或夾雜著酒店空調外機低沉的嗡鳴。
地鐵末班車穿梭在隧道里,車窗倒影中她的運動鞋帶松垮垮拖在地上。
推開1314號房門時,海鹽味的香薰蠟燭已經燃到銅座邊緣,柳夏蜷在飄窗邊像團揉皺的化驗單,左手無名指有道淺白戒痕,右手攥著條斷成三截的珍珠項鏈——那是校慶時葉言送她的禮物。
蘇小小踢開歪倒的勃艮第紅高跟鞋,發現床頭柜擺著份融化后又凝固的提拉米蘇,銀叉在奶油里劃出凌亂的等高線。
她脫下沾著夜露的外套裹住柳夏,羊絨面料蹭過對方發燙的眼瞼,立刻洇出兩團深色水痕。
那是她見過的她這個姐妹哭得最傷心的一次,走進酒店,所有的物品都擺放的整齊,她沒有砸東西的習慣,可是一切平靜更加襯托出她內心的無比崩潰,那天晚上她靜靜的將她摟在懷里,直到天亮。
她知道她分手了,可是她沒說,她也沒有繼續追問,直到現在......
此刻電視機發出休眠的電流聲,冰箱突然啟動的震動驚醒了回憶。
蘇小小用虎口卡住柳夏微涼的手腕,脈搏在皮下跳動如遷徙的候鳥:
"沒事的姐妹,我蘇小小罩著你,包他葉言不敢再欺負你。明天就是周末了,我帶你出去玩。"
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對方掌心的月牙形疤痕——那是去年幫柳夏搬家時被書柜劃傷的。
柳夏扯過沙發上的格紋抱枕按在腹部,像是要壓住某種陳年隱痛:
"算了,小小,我明天想睡懶覺,你去吧,我是直接不想動一點。"
“好吧,那我去了給你帶禮物?!?/p>
“好的”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蘇小小就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她看了眼還在熟睡的柳夏,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手,生怕發出一絲聲響驚擾了室友的美夢。
陽光溫柔地灑在楓林廣場上,蘇小小遠遠就看見初中同學林琳朝她揮手。
兩人一見面就親熱地挽著手臂,在鋪滿落葉的小徑上漫步。
林琳興奮地講述著大學里的趣事,蘇小小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兩個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在晨風中飄蕩。
時近正午,她們走進一家裝潢雅致的咖啡店。
陽光透過落地窗在木質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小小正興致勃勃地分享著最近的見聞,林琳托著腮聽得入神。
突然,一道陰影掠過,緊接著"嘩啦"一聲,滾燙的咖啡傾瀉而下,蘇小小雪白的連衣裙頓時暈開一大片褐色的污漬。
"?。?蘇小小驚叫一聲跳了起來,咖啡順著裙擺滴落在地板上。
林琳慌忙抽出紙巾,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拭。
"沒事吧?燙到了嗎?"林琳關切地問道。蘇小小卻輕輕推開了好友的手,緩緩抬起頭的瞬間,林琳看見她眼中燃起的怒火。
肇事者是個穿著休閑裝的年輕男子,此刻正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還沒等他開口道歉,蘇小小已經揚起手,"啪"的一聲脆響,男子的臉頰上立刻浮現出清晰的掌印。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白皙的臉龐因震驚而微微抽搐。
"你......"男子捂著火辣辣的臉頰,話都說不利索了。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咖啡廳里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林琳嚇得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蘇小小冷冷地掃了男子一眼,拎起椅背上的鏈條包,金屬鏈條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用不著道歉,我們兩清了。"她的聲音像淬了冰,拽著還沒回過神來的林琳就往門口走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連串憤怒的節奏。
那男子愣了一瞬,隨即大步追上前,一個閃身擋在她們面前,修長的身影在陽光下投下一道陰影。
"等等!"他聲音微沉,眉頭緊鎖,"這位小姐,你二話不說就動手,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蘇小小停下腳步,冷冷抬眼看他,眸子里像凝了一層霜:
"道理?"她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先生,做錯事的人,總得付出代價。有人選擇賠錢,有人選擇道歉,而我——"她微微揚起下巴,
"選擇以牙還牙。你潑我一杯咖啡,毀了我新買的裙子,我還你一巴掌,很公平。"
那男人嗤笑一聲,雙手插兜,姿態散漫卻帶著隱隱的挑釁:
"照你這么說,我是不是也該還你一巴掌?"他瞇了瞇眼,語氣略帶諷刺,"萬一我是個心臟病患者,你這巴掌下去,我當場倒地不起,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蘇小小眸色一冷,正要反唇相譏,林琳卻死死拽住她的手腕,壓低聲音勸道:
"小小,別沖動!這么多人看著呢……"
可蘇小小哪里聽得進去?她用力掙開林琳的手,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怒氣未消。
而那男人見狀,反倒悠閑地抱起雙臂,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仿佛在欣賞一場鬧劇。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從側面傳來——
"哎哎哎!都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葉言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中間,雙手張開,像個調解員似的隔開他們。他臉上掛著無奈的笑,似乎想緩和氣氛。
蘇小小目光一瞥,想到他傷害柳夏,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她裝作沒認出他,猛地掙脫林琳的阻攔,抬手就是一拳——
"砰!"
葉言猝不及防,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整個人踉蹌著后退兩步,捂住臉悶哼一聲。
"葉言!"那男人臉色驟變,趕緊上前扶住他。
而林琳早已嚇得捂住嘴,瞪大眼睛,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咖啡廳里瞬間鴉雀無聲,所有顧客的視線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我說你這女人,怎么這么蠻不講理?見誰都要揮拳頭是吧?"那男子——顧小棟指著蘇小小,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惱火。
蘇小小背對著他們,嘴角不受控制地翹起,差點就要笑出聲來。
她強忍著笑意,肩膀卻微微抖動。站在前面的葉言和顧小棟自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身后的林琳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頓時露出困惑又震驚的神情,完全搞不懂好友在玩什么把戲。
蘇小小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表情,轉過身時已經換上一副驚訝又歉疚的模樣:
"哎呀!是葉老師?。?
她快步上前,語氣夸張地關切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剛才沒看清楚是你!來來來,讓我看看,沒傷著吧?"
葉言放下捂著臉的手,唇角掛著溫和的笑意,臉上竟真的看不出半點被打的痕跡:
"沒事的,我還沒蘇老師想的那么脆弱。"
他微微側身,向蘇小小介紹道,
"這位是我朋友顧小棟,剛才的事多有冒犯,還望蘇老師大人有大量。"
"啊?原來是葉老師的朋友啊!"
蘇小小故作恍然大悟狀,語調輕快,
"怪不得呢!沒事沒事,誤會解開了就好,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她轉身拉著林琳就要離開,心里卻暗暗腹誹:
果然物以類聚,都是這副德性,真是苦了我們家夏夏了。
可走出幾步后,她越想越不對勁——葉言的臉上竟然連一絲紅痕都沒有!她忍不住皺眉,轉頭低聲問林琳:
"喂,我力氣有這么小嗎?怎么感覺那一拳對他完全沒效果?"
林琳還沉浸在剛才的混亂中,一臉茫然:
"小小,你認識他們啊?"
她眨了眨眼,隨即露出崇拜的表情,"不過你也太勇了吧?直接動手,我剛剛都嚇傻了!"
蘇小小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嘿嘿,小意思啦!"
陽光灑在她微微揚起的唇角上,映出一抹惡作劇得逞般的笑意。
而身后,葉言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眼底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深意。
顧小棟一把攬住葉言的肩膀,壓低聲音壞笑道:
"兄弟,那姑娘真是你們學校的老師?怎么跟個小辣椒似的?"
他瞇著眼睛望向蘇小小遠去的背影,
"這種性格能教好學生嗎?要不...你給牽個線?讓她來給我當媳婦兒,保證比當老師滋潤多了!"
葉言嫌棄地拍開他的爪子:
"滾一邊去!滿嘴跑火車!"
他整理了下被扯歪的衣領,正色道:"蘇老師只是自我保護意識強了點,平時教學可認真了。"
"哎喲喂~"顧小棟拖長聲調,擠眉弄眼地撞了下葉言的肩膀,
"這么護著人家?該不會就是你暗戀的那位吧?"
"胡說什么!"葉言抄起桌上的餐巾紙就朝他臉上扔去,"再瞎說信不信我拿膠帶把你嘴封上!"
聽到這個回答,顧小棟突然放下筷子,雙手撐著桌面湊近葉言,眼睛亮得嚇人:
"那正好!我看上這姑娘了!"
他興奮地搓著手,"老葉,你說這事兒怎么整?"
"咳咳咳——"葉言一口水嗆在喉嚨里,劇烈咳嗽起來。
他擦了擦嘴角,難以置信地瞪著顧小棟:
"你腦子進水了?還是今早出門被門夾了?"
顧小棟神色異常認真,連平時吊兒郎當的坐姿都端正了幾分:
"我是認真的,特別認真。"
葉言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把玻璃杯重重擱在桌上:
"我看你是病得不輕,得去掛個腦科。"
"得!"顧小棟夸張地攤開雙手,作痛心疾首狀,
"養了二十多年的兄弟,關鍵時刻連個忙都不肯幫。"
他抓起外套作勢要走,"看來我這終身大事啊,還得靠自己!"
葉言看著他浮夸的表演,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窗外陽光正好,照在顧小棟躍躍欲試的背影上,葉言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下蘇小小怕是要被這個活寶纏上了。
葉言嗤笑一聲,隨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就你?能搞定蘇老師我算你厲害!她那個暴脾氣,怕不是三句話就能把你懟得找不著北。"
顧小棟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手指在桌面上輕敲兩下:
"切~小瞧人是不是?"他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你給我等著瞧好了。"
"打住打住,"葉言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突然正色道,"說正經的,你不好好待在總部當你的顧總監,突然跑來業城干什么?"
顧小棟神秘兮兮地湊近,故意壓低聲音:"嘿嘿,我可是奉了葉老爺子的圣旨——"他拖長聲調,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專門來盯著他這位好大兒的。
現在嘛,我可是業城分公司的總經理,你小子最好給我老實點。"
"哎喲喂!"葉言抬腿就給了他一腳,"瞧把你嘚瑟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愛盯就盯。"
顧小棟也不惱,依舊掛著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眼神里多了幾分狡黠:
"行啊葉大少,咱們走著瞧~"
酒足飯飽后,兩人勾肩搭背地回到葉言的公寓。
顧小棟一進門就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癱,長腿一伸,順手抄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把電視臺調得噼啪響。
葉言瞥了眼這個自來熟的家伙,邊整理公文包邊嫌棄道:
"待會兒記得把你那身豬皮好好洗洗再睡,別把我沙發蹭臟了。"
說完拎著換洗衣物就往浴室走。
"哎喲我去!"顧小棟一個抱枕砸過去,
"不會說話就閉嘴,趕緊洗你的去吧!"他抓起茶幾上的蘋果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嘟囔,
"也不知道是誰求著我搬來住的..."
浴室里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顧小棟望著磨砂玻璃后模糊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他掏出手機,翻到通訊錄里新存的號碼——"小辣椒老師",指尖在撥號鍵上方懸停片刻,最終還是笑著鎖上了屏幕。
浴室里,溫熱的水流順著花灑傾瀉而下,打濕了他凌亂的短發。
水珠沿著他英挺的鼻梁滑落,在下頜處懸停片刻,最終滴落在被水浸透的白襯衫上。
襯衫早已濕透,緊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勾勒出分明的肌肉線條。
水霧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他的輪廓。
他仰著頭,任由水流沖刷著臉龐,仿佛這樣就能洗去那些揮之不去的記憶。
他緩緩靠向冰涼的瓷磚墻,閉著眼,任由水珠順著睫毛滑落。
白天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蘇小小怒氣沖沖地瞪著顧小棟,而他下意識沖上去阻攔,目光卻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尋另一個身影——柳夏。
他以為她會在附近,以為能遠遠地再看她一眼。可直到人群散去,他也沒能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四年了。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當初是他親手推開了她,以為放棄才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他終于得到了曾經渴望的一切——地位、財富、旁人的敬重,可當他站在高處回首時,才發現……
“我后悔了……”
水聲依舊嘩嘩作響,蒸汽在狹小的浴室里凝結成水珠,順著墻壁緩緩滑落,就像他心底那些無法言說的遺憾。
"夏夏......"
他低聲呢喃,聲音淹沒在水流聲中。
如果當初再勇敢一點,如果當初沒有放開她的手......
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如果。
"夏夏,我回來啦!"蘇小小歡快的聲音伴隨著開門聲響起,她一邊踢掉高跟鞋一邊朝屋內喊道。
正伏在茶幾前整理教案的柳夏聞聲抬頭,柔順的長發隨著動作從肩頭滑落。她放下手中的鋼筆,快步走向玄關,寬松的睡衣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柳夏關切地問道,順手接過蘇小小的包包,"冰箱里有我剛熬的南瓜粥,我去給你熱一碗?"
"等等等等!"蘇小小一把拉住柳夏的手腕,將她按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
客廳暖黃的燈光灑在柳夏素凈的臉上,襯得她格外溫柔。蘇小小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先聽我說個好消息!"
柳夏被她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順手將散落的長發別到耳后:
"什么事讓我們小小這么開心?"她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快坐下好好說。"
蘇小小一個箭步蹦到沙發上,盤起雙腿,興奮得手舞足蹈:
"今天我和林琳在咖啡廳遇到個討厭鬼,本來想好好教訓他一頓,結果你猜怎么著?"
她故意賣了個關子,在看到柳夏好奇的眼神后才繼續道:
"葉言突然冒出來了!我一想到他欺負你,就裝作沒認出他,直接給了他一拳!"說完驕傲地揚起下巴,像個等待表揚的孩子。
"哎呀!"柳夏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語氣里滿是擔憂,
"你這沖動的性子什么時候能改改?萬一他動手打你怎么辦?"
蘇小小滿不在乎地晃著腦袋,幾縷碎發隨著動作調皮地跳動:
"我才不怕呢!誰讓他欺負你,就是欠揍!"她突然湊近柳夏,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樣,我夠義氣吧?"
柳夏心頭一暖,伸手將蘇小小散亂的劉海撥到一邊。
燈光下,好友明亮的眼眸里盛滿真摯,讓她鼻尖微微發酸。
"謝謝你,小小。"她輕聲說道,聲音有些哽咽,"能遇到你這樣的朋友,我真是太幸運了。"
蘇小小突然撲過來給了她一個熊抱,洗發水的清香撲面而來。"那當然啦!"她把臉埋在柳夏肩頭悶聲說,"我們可是最好的閨蜜!"
"不過——"蘇小小突然直起身子,氣鼓鼓地揮舞著小拳頭,"那家伙臉上居然一點淤青都沒有,我下手還是太輕了!下次要是再讓我逮著機會,非得讓他掛彩不可!"
柳夏連忙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指尖傳來好友溫熱的體溫。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傻小小,"她輕聲嘆息,聲音像羽毛般輕柔,"你能為我出氣,我已經很開心了。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蘇小小不服氣地撅起嘴,柳夏見狀忍不住用指尖點了點她鼓起的臉頰,繼續說道:
"還記得你常掛在嘴邊的話嗎?'做人讓三分'。要是你再去找他麻煩,倒顯得我們小氣了。"
"唔..."蘇小小歪著頭,眼珠滴溜溜地轉著,裝模作樣地思考起來。
月光在她長長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襯得她像個正在打壞主意的孩子。半晌,她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好吧好吧~看在我們家夏夏的面子上,"她故意拖長聲調,"我蘇小小大人有大量,就暫時放他一馬。"
但下一秒,她又突然豎起食指,表情瞬間變得嚴肅:
"不過!"
這聲調把柳夏嚇了一跳,
"要是他再敢欺負你——"蘇小小猛地拍了下茶幾,震得上面的馬克杯都跳了跳,"我蘇小小第一個不答應!"
柳夏望著好友義憤填膺的模樣,心頭涌起一股暖流。
夜風輕輕掀起窗簾,帶著初秋的涼意,卻驅不散此刻滿室的溫馨。
她伸手將蘇小小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柔聲道:"知道啦,我的小小女俠。"
更新時間:2025-04-29 01:4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