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一高興，哺食的時候，李鐵頭做主，殺雞慶祝。

雞舍里的雞并不多，統共也就只有五六只，都緊著過年殺的。

家中做飯的是趙氏，一聽說要殺雞，心里頭想的都是李大，“爹，要不等李大回來再殺?！彼煞蛉チ丝煲辉铝?，算算日子，也就這幾天回來。

家里多久沒見葷腥了，怎么著也等李大一起回來。

徭役一年服四次，一次一個月，算上這次，李大去了兩回。

這次要是回來，就趕上農忙，正是辛苦的時候。

上次回來的時候，李大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次估計也差不多，趙氏心疼李大。

老王氏在一旁聽了，很是嫌棄的道：“要是等他回來，我們大家吃的都沒有他一個人吃得多，不用等他回來，現在就殺?！?/p>

李大那吃飯的胃口和速度，雞要是一上桌，別人才吃一塊，他已經往嘴里塞了三四塊。

他還會搶吃的，就連老子碗里的都搶，等他回來，那跟等土匪有什么區別。

一家人都瘦不拉幾的，就他肥碩無比，跟熊似的。

趙氏心中有些不滿的說：“娘，你咋那么偏心呢，李大也是你的兒子，上次服徭役回來人都瘦了一圈，這次回來指不定就要成竹竿了，我也是心疼他?！?/p>

“你看看我們哪個不是跟竹竿似的，咋沒見你心疼心疼我們，整天就擔心你那吃死人的丈夫吃不飽，干活的時候，怎么沒見你讓他多干一點，就知道偷懶?！崩贤跏狭R起人來，連自己的親兒子都不放過。

趙氏還想說什么，被正在院子里殺雞的李三接了話，“娘，要不給大哥留幾塊，也好讓他解解饞?！?/p>

從過年到現在，已經半年過去，都沒開過葷，不是白菜，就是窩窩頭，肚子里一點油水都沒有。

老王氏撇了撇嘴，對于老三的幫腔極度的不舒服，“這天氣，放兩天就臭了，怎么留？還是說留你肚子里，到時候再拉出來給你大哥吃?！?/p>

正在東院房間看書的李二，聽到老王氏的話直搖頭，“簡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一邊說還一邊關上窗戶。

一向來憨厚老實的李三卻不在意，呵呵一笑，繼續殺雞。

他把雞脖子上的毛拔干凈，用磨好的菜刀利落的往雞脖子上一割，瞬間雞血就涌了出來。

他一手抓雞頭，一手緊握雞腳，雞腳往上拉高，從雞脖子里面出來的雞血就落入盛好水的碗中，等雞徹底死透不再掙扎，在把雞扔入盆中，然后把燒好的開水往雞上淋去，一邊提壺，一手轉動雞，讓雞全身都能燙到開水，這樣好拔毛。

小孩子高興得都圍了上去，幫著拔雞毛。

唯獨李青云沒上前，他坐在一旁的矮凳上，看著雞血，緊閉了一下雙眼，思緒回到了他們李府出事的那晚。

夜幕中，京城李府。

濃厚的血腥味彌漫著整座府邸，昔日威嚴堂皇的一品大員府邸，此刻已淪為修羅屠場。

庭院里，身著甲胄的士兵如餓狼般穿梭，手中利刃寒光閃現，所到之處血花飛濺。

李青云還在睡夢中，被一位穿著中衣的美艷婦人急忙抱坐在木質輪椅上，坐好后，婦人急忙推著她出了房間。

他八歲騎馬，摔斷了腿，往后的十年時間里，都是在輪椅上度日。

在他印象中，母親一向來端莊沉穩，待人接物更是落落大方，不急不躁，如今這般衣衫不整，蓬頭垢面，讓人心驚。

他實在忍不住，惶恐不安的問道：

“娘，出何事了？”

“沒時間解釋了！”婦人的臉色早已慘白如紙，雙唇因為太過緊張微微顫抖。

回廊下，丫鬟小廝四處奔逃，卻被士兵們圍堵截殺。

他們的手段極其殘忍，見人就砍，鮮血如泉涌般噴濺在雕梁畫棟的梁柱上。

內室，金銀珠寶散落一地，卻無人顧念。

李青云心中一驚，這些人不是來打家劫舍的！

他祖父是內閣首輔，官居正一品，父親是翰林學士，官居從一品。

天子腳下，敢在朝中重臣的府中屠戮，只能是皇家！

圣上年邁，纏綿病榻，根本無力朝政。

朝堂上的事，都是分權給太子、端王、靖王、楚王處理。

他們李家的祖訓一向來只忠于皇上，并不站隊，到底是誰？又為何下此死手？

他想得正出神，剛添完柴火的林氏從廚房出來，趁著這個空隙，趕緊來到李青云身旁，蹲在他身邊小聲囑咐說：“石頭，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可要吃的麻溜一點，多吃幾塊雞肉，聽到了沒？”

她瞧著兒子的小身板，心里頭很是難受，都七歲了，個頭比三房六歲的小兒子李清河還矮半個頭。

以前兒子癡傻，家中有好吃的，老王氏都緊著別的孫子，說她兒子一個傻子，吃了也是浪費糧食。

她也沒法還嘴，一個癡傻的孩子，不會干活，不會做事，連吃飯都要人喂，被別人嫌棄那都是家常便飯。

這事，也讓她心里頭總壓抑著，提不起勁來。

現在好了，她兒子恢復正常，心里頭的郁結也散了大半，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李青云看著眼前陌生的婦人，知道她是在表達對自己的愛護，淡淡的“嗯”了一聲。

雖是簡單的一個字，可還是把林氏高興得全身上下都是勁兒，以前自己跟他說什么，都沒有任何回應，還時不時的做些奇怪的動作，時間一久，讓她心累得不行。

現在看到兒子的反應，她只說一遍，他就明白了，足夠讓她高興半天的。

老王氏罵完李三，就瞥見林氏在屋檐下偷懶，扯著嗓門道：

“林氏，還不快點滾回廚房看著火，要是廚房再著火，仔細你的皮。”

林氏要照顧癡傻的李青云，平日里只負責劈柴燒火和洗衣服，農忙的時候，她是不用下地的，煮飯的事便落到了她身上。

去年農忙的時候，大家天蒙蒙亮都去田里干活，留她和李青云在家，正忙著煮朝食，結果李青云尿褲子，導致添的柴火燒到外面，結果把整個廚房都點著了。

要不是大家正好回來，整座房子都會燒成灰。

即便是大家幫忙，廚房還是被燒得一塌糊涂，當時可是花了500銅錢（半兩銀子），一只公雞40錢，當時賣了十只大公雞，才把廚房給修繕好。

一想到這，老王氏心口就犯疼。

更新時間：2025-04-27 17:4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