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墟懸鈴引
咸澀海水自沈星河的千機引殘片縫隙滲出，左臂知覺盡失的麻木感順著肩胛骨蔓延。懷中嬰兒突然啼哭，哭聲驚飛崖邊棲息的機關木鳶——那些由青銅與玄鐵打造的飛鳥，羽翼間竟鐫刻著蘇九微冰魄銀針的紋路。
南疆孤島的寒風卷著細沙掠過新筑的璇璣閣冰墻。沈星河駐足于崖前，流火金蟬的殘殼突然發出微弱嗡鳴，甲殼裂痕中滲出的熒光，在沙地上勾勒出海底星隕大陣的縮略圖。他伸手觸碰頸間新生的星紋，記憶如潮涌：蘇九微消散前最后注入的碎片里，藏著璇璣閣鎮派至寶「太虛引」的殘缺口訣。
「少坊主！」天工坊暗衛的疾呼驚破死寂。十二名玄甲衛踏著齒輪滑板破浪而來，腰間火藥匣與千機引共鳴出刺耳聲響，「謝無歡的殘黨在藥王谷舊址集結，他們......」
話音被劇烈震動截斷。沈星河懷中嬰兒突然安靜，瞳孔映出天際扭曲的云紋——七道玄鐵算盤虛影正以北斗之勢懸浮高空，算珠轉動間，竟將云層切割成南疆祭壇的輪廓。他立刻將嬰兒裹入山河社稷圖殘卷，圖中山川紋路自動流轉成防護罩。
「果然是謝無歡的「天命逆算」?！股蛐呛拥那C引殘片彈射出鉤索，纏住懸崖古松。機關臂雖已損毀，但殘留齒輪仍精準捕捉到算珠軌跡——每顆珠子表面，都倒映著被換心術殘害的年輕武者面容。
崖下傳來蠱蟲嗡鳴。數百具青銅傀儡從海霧中浮現，胸腔位置不再是跳動的心臟，而是燃燒著幽藍火焰的玄鐵算盤。沈星河的流火金蟬殘殼突然自燃，赤紅火焰照亮傀儡群——它們脖頸后的烙印，赫然是蘇九微眼角淚痣的變形圖騰。
「沈少坊主別來無恙?！?/p>
陰冷女聲混著算盤珠響自傀儡群中傳來。沈星河瞳孔驟縮——為首的傀儡掀開黑袍，露出與蘇九微七分相似的面容，右眼位置嵌著的不是碧血蠶，而是轉動的玄鐵算珠。千機引殘片自動變形為弩箭，卻在瞄準的瞬間凝滯——傀儡胸口的巫族咒文，與蘇九微最后消散時的圖騰完全一致。
「我乃謝無歡用蘇姑娘記憶碎片重塑的「命核人偶」?！谷伺继?，算珠激射而出的軌跡竟組成《安魂曲》殘譜，「你以為毀掉肉身就能終結地脈暴動？當七星連珠再現，南疆祭壇下的......」
沈星河的流火金蟬突然炸成火網，赤紅汁液腐蝕傀儡關節。他趁機躍上最近的傀儡肩頭，千機引殘片化作鏈刃勾住算珠。記憶碎片在此刻爆發：父親密室深處的星象儀，曾推演過類似場景——七星連珠時，地脈核心會浮現「歸墟之門」，而開啟它的鑰匙，正是雙生血脈與《太虛引》。
「歸墟之門需要活人獻祭?！股蛐呛拥逆溔袛財嗳伺加冶?，卻見傷口處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纏繞的血蠱，「謝無歡想用這些傀儡重鑄雙生血脈！」他瞥見人偶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與蘇九微那對鈴鐺不同，這枚刻滿《太虛引》的逆轉咒文。
海底傳來沉悶轟鳴，孤島地面裂開蛛網狀縫隙。沈星河懷中的嬰兒突然伸手，掌心星紋與裂縫中的藍光共鳴，竟將傀儡群的血蠱吸入體內。千機引殘片自動重組為護臂，齒輪縫隙滲出的金紅液體與嬰兒血脈相融，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山河社稷圖。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鑰匙。」沈星河低語著抱緊嬰兒。記憶如閃電劈開迷霧：父親臨終前反復提及的「歸墟懸鈴」，此刻正與嬰兒頸間若隱若現的鈴鐺虛影重疊。流火金蟬的殘火突然暴漲，照亮遠處海平面——七艘機關巨艦破浪而來，船首雕刻著南疆巫族的泣血圖騰。
人偶的面容開始崩解，露出謝無歡的虛影：「沈少坊主終于開竅。當年你父親將雙生嬰孩的「歸墟之血」分離，分別藏在山河社稷圖、冰棺與......」話未說完，沈星河的千機引護臂化作鉆頭，直取傀儡胸腔的玄鐵算盤。
爆炸的火光中，沈星河看到恐怖真相：機關巨艦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武者被鐵鏈貫穿心臟，他們的血脈正通過管道注入船頭的巨型算盤。更遠處，藥王谷廢墟升起血色煙霧，與天空的七星虛影連成一線，形成倒懸的星隕大陣。
「啟動歸墟懸鈴！」沈星河將嬰兒的手掌按在千機引護臂的星紋上。齒輪發出古老轟鳴，護臂竟展開成青銅鈴的形態，與嬰兒頸間虛影合二為一?！栋不昵返耐暾身憦靥斓?，傀儡群的血蠱開始逆流，順著聲波鉆入機關巨艦的縫隙。
謝無歡的虛影在血霧中癲狂大笑：「沈星河，你以為毀掉這些傀儡就能阻止地脈倒轉？歸墟之門一旦開啟，就連......」他的聲音被嬰兒啼哭淹沒，沈星河懷中的鈴鐺爆發出強光，竟將七艘機關巨艦的玄鐵算盤逐一震碎。
海底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歸墟之門的輪廓在海面浮現。沈星河的千機引護臂自動延伸成鎖鏈，纏住即將墜入深淵的嬰兒。記憶碎片在此刻補全：父親與璇璣閣主曾用《太虛引》逆轉時空，將雙生嬰孩的「歸墟之血」分別封印在七星方位，而此刻，正是百年之期。
「蘇九微，原來你早就......」沈星河望著懷中嬰兒逐漸透明的身形，終于讀懂她消散前最后的笑意。嬰兒化作萬千流光沒入歸墟之門，同時帶出的還有蘇九微的冰魄銀針——銀針在空中組成星隕大陣的陣眼，而陣眼中心，懸浮著謝無歡尚未完成的美人圖殘片。
機關巨艦開始崩塌，沈星河的千機引護臂也隨之瓦解。他最后抓住的，是半片刻著《太虛引》口訣的青銅鈴鐺。歸墟之門閉合的剎那，他仿佛聽見蘇九微的聲音混著《安魂曲》：「二十年后，當機關木鳶銜來冰魄，歸墟之血將......」
海浪吞沒了余音。沈星河漂浮在海面，望著天空逐漸消散的七星虛影。流火金蟬的殘殼沉入海底，甲殼縫隙里映出遠方孤島——新的璇璣閣冰墻之上，十二只機關木鳶正銜著冰魄銀針，圍繞著青銅鈴鐺的圖騰盤旋。而在藥王谷廢墟深處，謝無歡的玄鐵算盤突然發出嗡鳴，算珠逆向轉動的軌跡，指向二十年后某個月圓之夜。
更新時間：2025-04-27 17:18: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