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的轟鳴聲仿佛消失了,車間里的機油味也不再那么刺鼻。七個新來的職工開始單獨干活,他們都有了屬于自己的車床。溫海文坐在滾齒機前,她的目光被趙星銳車床邊站著的漂亮女孩所吸引,女孩梳著一頭披肩長發,穿一身時髦的淺藍色的牛仔裝,腳穿一雙雪白的運動鞋,女孩用一只右手遮擋著嘴巴,在趙星銳的耳邊說著什么,趙星銳聽了之后,關掉了車床,跟著女孩走出了車間。溫海文的心仿佛也被牽扯著走出去了,跟隨著趙星銳走出廠房,走過高低不平院子里的路面,來到院子里推起車子,帶著女孩走了。溫海文再也無心干活了,她關掉車床,假裝要去上廁所向車間外走去,走到院子里,她把車間的強大的噪音拋在后面,一道強烈的陽光照在臉上,恍得她睜不開眼睛。一股濃烈的帶著甜味的香氣沁入心扉,院子里的兩棵槐樹綠色的枝葉間開滿白色的、濃密的槐花,香味就是槐花散發出來的。這兩棵槐樹可不簡單,據說,一位老職工閑來無事,就在兩棵樹的周圍堆了一圈土,把自來水管的水用塑料管引到樹根,給兩棵槐樹澆上了水,兩天之后,這位老職工買彩票竟然中了獎,雖然不是一等獎,但是也有兩千多塊錢呢!于是,這兩棵槐樹不斷有人來澆水,但是從此沒聽說過有誰再中過獎。走過槐樹下,溫海文向廠門口看去,只見趙星銳正站在廠門口跟女孩說著話。溫海文低下頭走過廠院,走過趙星銳和女孩,耳朵里飄進一句:“那女孩不錯,我了解她,你真的不去見見呀?”
“我不想見?!壁w星銳說,目光卻追隨著溫海文向廠外走。溫海文接著往前走,她故意扭著臉不去看他們倆,徑直往前走,拐彎時她看到女孩推著車子走出大門,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氣,像是心里的一顆石頭落了地。一陣風吹來,吹亂了溫海文的頭發,溫海文用右手理了一下頭發,走過一段小路,她磨蹭著走進廁所,解了手,又走回了車間,一進門看到了趙星銳又站在車床前開著車床,心里是一種莫名的踏實,車床的轟鳴聲瞬間把她淹沒。
下午,太陽的光線不再那么強烈,車間里車床的轟鳴聲穿透耳膜,工人們各自站立在車床前干活。下班時間到了,溫海文關掉車床去更衣室換掉工作服,身穿一件綠色碎花上衣出來,向車間外走,路過站在車床邊的趙星銳身邊時,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星銳,今天來找你的,是你對象吧?”
“不是,那是我堂妹,找我有另外的事情?!壁w星銳邊脫工作服邊說,英俊的臉上蕩起一個微笑。
原來是堂妹給他介紹了一位她的同學,讓他約時間跟人家見面,被他一口回絕了,他說他有對象了。溫海文接著往外走,來到院子里的西邊放自行車的地方,推起自行車就往廠門口走,趙星銳和林曉強推著自行車追過來,趙星銳看著溫海文說:“海文,一起走吧,吃過飯咱們再一起去看場電影?”
“看完電影會不會太晚呀?”溫海文邊騎上自行車邊擔憂地說。
“咱們就去街邊買碗餛飩,吃了就去看電影??催^電影后,再把你送回家?!绷謺詮娦Σ[瞇地看著溫海文說,他和趙星銳一樣在心里喜歡著溫海文,但是羞于表達出來,但總是找各種理由接近溫海文。
自從那次廠長夫人打了劉欣欣之后,每天下午的舞會取消了,院子里不再那么熱鬧。段玉騎著自行車領著另兩個女孩申瑞娟、姜麗娜跟在后面。段玉緊蹬了幾下自行車趕上他們三個說:“帶上我們三個,咱們是一個集體,你們別總想著要把我們三個甩開?!?/p>
“你小子,左擁右抱的,你有什么不滿足的?!绷謺詮娦÷曉诙斡竦亩呎f。
“你說什么呀?我們是正常的同志關系,你們可別瞎亂猜呀!”段玉氣惱地說。
旁邊的溫海文笑著說:“我們要一起去看電影,你們去嗎?”
“去,我去問問她倆?!倍斡裥χ聪驕睾N?。
段玉故意把速度慢了下來,申瑞娟、姜麗娜追上他說:“你不是跟他們一伙嘛?咋又回來了?”
“他們要去看電影,你倆去嗎?”段玉看著申瑞娟和姜麗娜說。
姜麗娜審視著段玉的臉說:“是誰讓你問的?”
“這有關系嗎?是溫海文讓問的?!倍斡窦{悶地說。
“去,反正回家也沒啥事情?!苯惸确籽?,無所謂地說。
“我也去湊個熱鬧?!遍L相平平的申瑞娟說。
姜麗娜雖然沒有溫海文生得漂亮,但是她也有她的美,高高的個子,白白的皮膚,高挺的鼻梁,只是單眼皮的眼睛小了些,嘴巴大了一點點,性格又是大大咧咧的,所以不太招男孩子們喜歡。
段玉在心里也喜歡著溫海文,溫海文說話慢條斯理,舉止溫文爾雅,像是一個大家閨秀,她的瓜子臉上時常帶著微笑,一笑臉上就現出兩個大酒窩,大而有神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微微上彎的嘴唇。他知道,在這三個競爭者中,他好像排不上號,但他又不甘心,他沒有趙星銳和林曉強堅定的選擇,他又不舍得放下姜麗娜,他的心時常被拉扯著,只要一天他們的關系不明確,他就跟著湊熱鬧。幾個人騎著自行車穿過街道,夕陽在西邊的天際像是一個巨大的蛋黃,他周圍的白云變成了橘紅色。天藍藍的,白云在天上漫步。路邊的樹木郁郁蔥蔥,低矮的冬青,橢圓的葉片泛著光,像是有一道水波紋流過。他們走過大街穿過小巷,來到了大時代電影院旁邊的一條胡同里的一家小吃店門前,他們停下自行車。小店的門口一張木牌上寫著餛飩,米線,面條炒菜。店門口擺著三張小黃桌,桌子旁邊擺了四個馬扎子。趙星銳看著幾個人說:“咱們就在這里吃吧,這家味道不錯?!?/p>
“好吧,就在這里吧?!绷謺詮娰澇烧f。
幾個人在旁邊支好了自行車。趙星銳找了一張干凈的桌子,在旁邊坐了下來,桌子的中間放著小瓶的醬油和醋,還有用白瓷小碗盛著的紅紅的辣椒。趙星銳對著店里喊道:“來六碗餛飩!”
“好嘞!”中年女老板在店里答應一聲。
溫海文、姜麗娜、申瑞娟在旁邊的一張桌邊坐下,林曉強和段玉坐在趙星銳旁邊。趙星銳看著幾個人問:“有不愿意吃餛飩的嗎?可以點別的。”
沒人做聲。趙星銳站起身要去付款林曉強也要去。趙星銳伸手阻攔說:“一會兒你請看電影?!?/p>
林曉強無奈地坐下了。趙星銳走進店里,店里也擺著六張桌子,梳著馬尾辮滿臉雀斑的中年老板娘正坐在門口包著餛飩,趙星銳對老板娘說:“一共多少錢?”
“一共九元錢。”正在包餛飩的老板娘抬起一張滿是雀斑的臉說。
趙星銳拿出一張十元錢遞給老板娘,老板娘用下巴對著旁邊的鐵皮盒說:“你放到那里邊吧?我怕弄臟手?!?/p>
趙星銳把錢放進鐵盒里,又從里邊拿出一元錢,走出門坐回原來的位置。坐在旁邊的溫海文問:“今天演的什么電影,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趕上什么看什么吧?!壁w星銳滿不在乎地說。
“對,現在的電影都不錯,演什么咱們就看什么?!倍斡褓澇烧f。
二十分鐘后,第一碗熱氣騰騰碗里飄著香噴噴香菜的餛飩端過來了,碗里放著一把白瓷勺子。老板娘要把那碗餛飩放到趙星銳面前。趙星銳攔住,指著溫海文說:“先給她?!?/p>
老板娘順從地把碗端到了溫海文的面前,溫海文臉一紅把碗推到了姜麗娜的面前,姜麗娜沒心沒肺地說:“海文,你真有意思,給你你就吃唄,還推來推去的。”
溫海文看了姜麗娜一眼沒做聲。一碗碗餛飩端上了桌。老板娘熱情地說:“桌上有醬油、醋和辣椒,想加什么就自己加什么?!?/p>
溫海文拿起勺子,掏起半勺湯嘗了一下味道,拿著桌上的醋壺倒進碗里一點醋,又拿起辣椒碗里的小勺,挖上一點辣椒加在碗里。她用白瓷勺子掏起一個潔白渾圓,白色面皮下微微透出里面粉紅顏色的肉丸的餛飩,放在嘴里咬下一口,一股香噴噴的味道充滿口腔。溫海文咀嚼著,心想:味道確實不錯。她觀察著周圍幾個人,他們都在低頭吃著餛飩。溫海文用勺子淘起一勺湯,放在唇邊輕輕地喝了一口,一股香中帶辣,辣中稍微帶酸的滋味在口腔中彌漫,她咽下一口湯,接著吃起了餛飩。一人吃過一碗餛飩。趙星銳看著幾個人說:“誰要是沒吃飽,可以再加一碗?!?/p>
幾個人紛紛嘴里說著,吃飽了,離開了桌子。溫海文走在最前面,她推起自己的自行車走到大時代影院的前門存車處,把自行車存上,遞給存車的女人六角錢說:“六輛自行車?!?/p>
女人把錢放進胸前掛著的兜里,點點頭。溫海文站在原地喊著說:“存車錢我都交了!”
剩下的幾個人把自行車都鎖好,和溫海文一起走向電影院門口,電影還沒到開場時間。林曉強覺得剛才付飯錢時,又被趙星銳搶了先,就去售票口買了電影票,買完票回來,又買了六串糖葫蘆,遞給了每人一串。幾個人站在風里吃著糖葫蘆,看著人們進場,段玉首先吃完了,他扔掉了手上的棍子走到了電影院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些瓜子、花生又走了回來,給每個人的袋子里裝著花生和瓜子。段玉心想:可不能讓女孩們小瞧了他,他也是個慷慨大方的人。趙星銳扔掉手里的山楂棍說:“咱們該進去了?!?/p>
“走吧,快到點了?!睖睾N目戳艘谎凼滞笊系氖直碚f。
“走,進去?!睖睾N纳磉叺慕惸纫舱f。
幾個人排著隊走進電影院,檢過票,他們走進電影院里面,找到自己的座位,十三排的十五號、十七號、十九號、二十一號、二十三號、二十五號。精明的林曉強把十五號遞給了趙星銳,他自己拿著十七號,他把十九號遞給了溫海文,二十一號、二十三號、二十五號一股腦遞給了姜麗娜,姜麗娜又把其中的兩張分別遞給了申瑞娟和段玉。他們依次在座位上坐了下來。電影院里亂糟糟的,嘈雜的說話聲、高聲的叫喊聲和尖利的口哨聲在大廳里回蕩。趙星銳看著身邊的林曉強,心里暗自著急,自己本來是請溫海文來看電影的,又被這小子給鉆了空子,他倒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可自己又不好說什么,畢竟他和溫海文的關系還沒挑明,溫海文還沒有答應跟他談對象,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因素。溫海文和姜麗娜說著悄悄話,溫海文說:“這月的任務完成了嗎?”
“還沒呢?給我定那么高,怎么能完得成?!苯惸葢n愁地說。
申瑞娟專心地嗑著瓜子,耳朵卻不閑著,聽著她倆的對話。坐在旁邊的段玉心里也不是滋味,想挨著美女坐,結果什么也沒撈著,他起身向外走去,掀開厚重的門簾,來到門口,只見很多人都在買汽水,他也買了六瓶,用一個塑料袋兜著回到座位,給每個人發著。溫海文對他回眸一笑說:“謝謝你了?!?/p>
申瑞娟和姜麗娜也道著謝?!安豢蜌?。”段玉心里一陣溫暖。
發完了,他打開瓶蓋子,喝著冰涼的汽水,心里舒服了。電影開始了,電影院里的所有燈都滅了,周圍一片漆黑,一道粗大明亮的光柱,從頭頂直射到前面的白色屏幕上,所有的人不再說話。屏幕上打出幾個字《廬山戀》。一個個男女主角相戀的畫面,在屏幕上展現,隨著劇情的深入,人們沉浸在男女主角的濃情蜜意中。趙星銳隔著林曉強偷偷望向溫海文,在一明一暗的光線下,溫海文微笑著專注地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一個鏡頭,完全沒有注意趙星銳看向她的目光。她不時喝一口手中的汽水。她的側臉也是那么美,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間是那么迷人。林曉強根本沒心思看電影,他嗅著溫海文身上迷人的香味,她女人的氣息侵擾著他,使他心神不寧,但是他一動也不敢動,怕他一動就破壞了這種寧靜而溫馨的氣氛。他一口口地喝著汽水,以緩解心中的緊張。段玉隔著三個人,不時從后邊看著溫海文的側影,那種可望不可即的感覺,讓他很難受。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汽水,不時望望屏幕,又望望溫海文的側影。
電影演完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在人們心間回蕩,電影院里的人們魚貫往門口走。溫海文、姜麗娜、申瑞娟手拉手往外走,趙星銳、段玉和林曉強緊跟在后面,怕跟丟她們。走出電影院,天已經黑了,電影院門口的路燈亮著微弱的光,星星在灰藍的天上眨著眼睛,月亮被一片灰云遮住了。六個人推上自行車一起走,溫海文要往東走,姜麗娜和申瑞華要往西走。趙星銳搶先說:“小強、段玉你倆送麗娜和瑞娟走,我送海文回家,我正好順路?!?/p>
“我家也在東邊,段玉,你送她倆吧,我不順路?!绷謺詮娳s忙說。
“我倆不用送,我倆做伴走就行?!苯惸刃闹胁粷M地說。
申瑞娟也點著頭。段玉忙賠著笑說:“我送你倆,我正好順路?!?/p>
段玉想著:反正自己追溫海文的希望也渺茫,不如就順勢去追姜麗娜還有希望。幾個人說著再見,各自騎上自行車走去。溫海文在中間,趙星銳和林曉強一邊一個他們三個向東騎去,姜麗娜和申瑞娟、段玉騎著自行車一起向西騎去。
走到商業局家屬樓的樓下,溫海文停下自行車對趙星銳和林曉強說:“我到家了,你們走吧?!?/p>
趙星銳說:“我看著你進去,我再走。”
“你進去,我們再走?!绷謺詮娨矆猿终f。
溫海文騎著自行車往自己家的樓下走,走到樓下回身看到他倆還站在那里,她就把自行車放進小房里,鎖上門向樓上走去。走到四樓打開門看到奶奶正坐在客廳看電視,溫海文換上拖鞋往臥室走,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說:“你咋才回來?”
“和同事看電影去了。”溫海文邊走邊說,“我爸和媽和海梅還沒回來?”
“你爸串門去了,你媽在屋里歇著呢,海梅在屋里寫作業呢?!崩咸粗鴾睾N恼f。
溫海文停下了腳步,她走向沙發坐了下來,她看著奶奶雪白的頭發和滿臉皺紋問:“我媽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說是身上不舒服,就想躺著。”老太太慢悠悠地說。
溫海文聽完說:“奶奶,你還不睡呀?”
“睡,這就去睡?!崩咸f完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屋里走。
溫海文站起身關上電視回臥室了。
送回溫海文,趙星銳和林曉強一起騎著自行車往東走去,他倆住在一座叫小河村的城中村,村子不大,中間被一條清河南北隔開,趙星銳住在河的南邊,林曉強住在河的北邊。走進村子趙星銳跟林曉強說過再見就拐進了一條胡同里,胡同里的第二家就是趙星銳的家。林曉強接著往前騎去,走過前面的小橋就是他的家。
趙星銳騎著自行車走進家門,這是一座兩層樓帶一座小院的房子,東邊蓋了三間平房,正房的一樓是趙星銳一家人住,二樓租了出去。趙星銳把自行車放在院子里就進屋了,媽媽張鳳琴和弟弟、妹妹正坐在客廳看電視,電視上正播放著電視劇《渴望》??吹絻鹤踊貋?,張鳳琴從電視上收回目光說:“小星,咋這時候才回來?你吃飯了嗎?”
“吃飯了,我跟同事一起去看電影了?!壁w星銳跟媽媽解釋說。
張鳳琴不再說話接著看電視。趙星銳在門口的臉盆架上拿了一條毛巾和一塊香皂,端著洗臉盆走出屋門來到院里,用臉盆在水管下接了半盆水,雙手捧著水洗了臉,打過香皂,拿過脖子上搭的毛巾仔細地擦干凈臉,拿過一雙藍色的塑料拖鞋放在旁邊,拉過一把小椅子坐下,把臉盆里的水倒進洗腳盆,洗過腳,就走進西邊房間自己的臥室,走到單人床邊,躺在自己的那張單人床上想著心事。趙星銳在心里懊惱著,跟溫海文的約會又被林曉強給破壞了,自己還說不出什么,他的一縷魂魄好像跟著溫海文走了,說不出的失望。他的腦子飛快地轉著,一條妙計在腦子里產生,他為自己的妙計而興奮著。他從床上一躍而起,跳下床穿上拖鞋來到客廳,在客廳的沙發上找到妹妹的書包。被正在專心看電視的妹妹發現了。妹妹趙莉婭喊道:“哥哥你拿我書包干什么?”
“小婭,讓我用用你的筆和紙?;仡^大哥給你買十個本子?!壁w星銳用討好的目光乞求說。
“用吧,別給我撕壞本子呀?”趙莉婭通情達理地說。
趙星銳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本子,小心地在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在紙上寫下一行字,把紙小心地折疊好放進內衣口袋里,把筆和本子放進書包恢復原狀。又回到自己的臥室里躺著去了,這次他的心情瞬間撥云見日,開朗起來,他開始佩服自己,佩服自己的足智多謀。他的腦子里都是溫海文的倩影,她的一顰一笑,她微笑時,臉上露出的小酒窩是那么迷人。模糊中一陣困意襲來,他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他和溫海文手拉著手在一起逛公園,公園里炫目的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趙星銳的爸爸趙發壽回家了,他一米八的個頭,雙手背在后面走進家門,他回身插上大門,走進院子,看到大兒子的自行車放在院子里,他走進客廳,對正在看電視的一雙兒女說:“這都幾點了,你倆明天還想不想上學了?兩個小的一聽,站起身跑向臥室。張鳳琴起身關上了電視。
趙發壽看著張鳳琴埋怨說:“也不知道管孩子,你還陪著他們一起看?!?/p>
張鳳琴也不答話,走回東邊的臥室,鋪床去了。趙發壽走進西邊兩個兒子的臥室,拉了一下墻上的燈繩,房頂上的燈泡亮了,房間里瞬間亮堂了。他看到小兒子趙星君也鉆進了被窩,大兒子正在熟睡,他走到大兒子的床前,拍了拍大兒子的頭說:“起來,別睡了?!?/p>
趙星銳正做著美夢,他被驚醒了,燈的亮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揉著惺忪的眼坐起身說:“爸,你有事嗎?”
趙發壽站在床邊說:“小娟給你介紹對象,你為啥不見?”
“我不想見。”趙星銳垂著頭說。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上了個破班嗎?小娟說了,人家姑娘挺不錯的,在村子辦的廠子里上班,既漂亮還能干,脾氣還好,這樣的條件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就咱家這條件,你還想找啥樣的?”趙發壽忍著脾氣,耐心地說。
“我在廠里談了個對象,過幾天,我帶著她來家里,來讓你和媽看看?!壁w星銳心虛虛的、臉紅紅地說。
趙發壽再也沒有耐心了,他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生氣地說:“別成天拿好話糊弄我,你要是帶不回來!又把這么好的對象錯過去了,有你好看的!”
趙星君被爸爸的喊聲,嚇得睜開了眼睛。趙星銳一聲不吭,低著頭坐在床上。趙發壽伸手‘啪’地拉滅了電燈,氣哼哼地走出兒子的臥室,走過中廳,屋門已經插上了,他回到東邊和妻子的臥室,女兒趙莉婭已經在她的單人床上睡著了。趙發壽脫掉衣服鉆進鋪好的被窩,看妻子還沒睡著,就輕聲說:“你整天怎么什么心也不操呢?”
“我怎么不操心了?”張鳳琴莫名其妙地扭過臉說。
“小娟給小星介紹個對象,女孩不錯,生得又好,你的好兒子就是不見,還跟我說,他有對象了,他哪里來的對象,沒事你說說他?!壁w發壽在黑暗里看著女人的眼睛說。
“行,我有空就說說他?!睆堷P琴扭臉睡去。
趙發壽在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這個女人呀!什么心也不操,頭一挨枕頭就著,家里的大事小情一概不管,因為兒子的婚事把村支書也給得罪了,人家女孩有啥不好的,他是貴賤不愿意。自己求爺爺告奶奶才給兒子找了一份工作,這個兒子呀,真是讓我費心。
趙發壽走后,趙星銳重新躺到了床上,他內心的喜悅被爸爸的一席話一掃而光,他的心開始懷疑自己,怕溫海文拒絕自己,他又陷入忐忑不安的情緒中。他不再有睡意,睜著一雙大眼看著黑暗中的房頂。
更新時間:2025-04-27 12:5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