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契約之辯
“神權早該和夏桀的酒池一起爛在歷史里了?!碧K摩踏過老祭司的權杖,靴跟碾碎壁畫上“孔甲祭天”的圖案,石屑飛濺間,帝王的面容支離破碎,“姒禹王用青銅耒耜代替人牲,用溝渠連通九州,讓百姓不再仰仗神諭求生,這才是夏族該有的新契約?!彼鋈槐平霞浪荆讣饴舆^他手腕上的祭祀疤痕,“而你們這些守墓人,不過是抓著神權尸骸取暖的蛆蟲?!?/p>
老祭司劇烈咳嗽起來,掌心咳出的血沫在石面上凝成扭曲的“亡”字:“夏啟廢除‘十日祭’時,以為神罰就此消失?”他抬起布滿老繭的手指,指向洞頂逐漸匯聚的黑云,云層中竟隱約浮現出龍形陰影,“伯益公臨終前預言:當豢龍鼎與九州鼎共鳴,神權的裂痕將吞噬所有妄圖重構天命的人——你們用血腥術法篡改信仰,和孔甲帝的血祭又有何異?”
姒啟忽然按住蘇摩欲掐訣的手,她指間已凝聚出赤紅咒印,正是伯益氏秘傳的“血魂咒”。他的目光落在壁畫邊緣的小字上,朱砂書寫的“豢龍鼎入冀州,玄鳥折左翼”歷經千年仍清晰如昨:“這是伯益部族西遷前留下的警示,所謂‘玄鳥折翼’,指的是神權分支的斷絕。”他抽出青銅劍,劍尖挑起老祭司的袍角,露出腳踝處三個并排的齒痕——豢龍氏“龍侍”的印記,每道齒痕都對應著一條龍脈,“你不僅是神權遺民,更是豢龍氏最后的‘守鼎人’。”
老祭司渾身一顫,突然慘笑:“沒錯,我是豢龍氏第十九代傳人,奉命守護神權契約。可你們知道嗎?當年孔甲帝并非真的愚昧,他是想通過血祭喚醒神龍體內的星力,阻止地火倒灌!”他指向壁畫中崩塌的穹頂,石縫間隱約可見暗紅巖漿紋路,“神權的本質是平衡天地之力,而你們這些俗人,只看到人牲的血腥,卻看不到背后的滅族危機!”
蘇摩忽然冷笑:“所以神權就該用活人填鼎?姒禹王治水時,劈開龍門引黃河入海,靠的是青銅工具和萬民之力,而非神諭。神權若不能護佑百姓,便該讓位于務實之道?!彼脑捲诙囱ㄖ谢厥?,洞頂的黑云竟開始消散,龍形陰影也隨之淡化。
第四節:鼎紋初現
大地突然劇烈震動,壁畫上的豢龍鼎紋路如活物般游動,青銅鼎的輪廓漸漸從石壁中凸顯,仿佛要掙脫千年封印。蘇摩趁老祭司不備,猛然欺身上前,指尖在鼎紋中心按出血?。骸霸瓉矶y里封存著完整的祭祀咒語!”剎那間,無數畫面涌入腦海——玄鳥面具的祭司圍繞青銅鼎起舞,鼎中沸騰的不是血水,而是閃爍著星芒的液態金屬,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星象,北斗七星、熒惑守心、五星連珠……
“住手!”老祭司撲過來,卻被姒啟橫劍擋住,劍鞘重重磕在他手腕上。半塊玉璜從他袖中跌落,姒啟拾起時瞳孔驟縮——玉璜內側刻著完整的豢龍鼎紋,與蘇摩手中的冀州鼎殘片嚴絲合縫,殘片邊緣還刻著小字:“禹收九牧之金,鑄鼎象物,實承豢龍之術。”
“原來九鼎并非大禹所創,而是融合了豢龍氏的神權鼎器?!辨⒌穆曇衾飵еy以置信,父親姒文命總說九鼎象征九州一統,卻從未提及神權傳承的真相,“夏族的神權,從一開始就是踩著豢龍氏的骸骨建立的。”
蘇摩忽然指著洞頂新裂開的縫隙,月光如銀練般傾瀉而下,在地面投出與豢龍鼎相同的八角紋。更遠處,崩塌的石堆中露出半截青銅鼎,鼎腹上的玄鳥紋在月光下緩緩振翅,與她鎖骨下的刺青產生共鳴,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血脈中游走。
老祭司跪在地上,絕望地望著逐漸顯形的豢龍鼎:“你們知道打開神權封印的后果嗎?當年孔甲帝就是想強行激活豢龍鼎的星力,才導致神龍枯死、地火倒灌!現在九鼎共鳴,地脈失衡,諸神的報復……”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發現豢龍鼎周圍的石壁上,正浮現出更多壁畫——伯益部族西遷時的場景,有人背著豢龍鼎,有人抱著嬰兒,而嬰兒襁褓上的玄鳥紋,竟與蘇摩的刺青一模一樣。
蘇摩忽然感到一陣眩暈,腦海中閃過零碎的記憶:雪山深處的祭壇、戴著玄鳥面具的祭司、青銅鼎中倒映的星空……她猛然抓住姒啟的手腕,指尖冰涼:“這些壁畫在講一個循環——孔甲試圖用錯方法激活神權,導致崩潰;伯益部族西遷保存火種;現在我們……”
“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重蹈覆轍?!辨⑽兆∷氖?,將冀州鼎殘片與玉璜拼接,完整的豢龍鼎紋在月光下發出嗡鳴,“神權不該是祭品堆砌的高塔,而該是連接天地的橋梁。”他看向老祭司,后者正對著豢龍鼎喃喃自語,似在背誦古老的守鼎咒,“您守護了千年的秘密,或許該讓它重見天日了?!?/p>
洞穴深處傳來悠長的龍吟,不是憤怒,而是釋然?;魁埗Φ妮喞耆@形,鼎中星芒流轉,映出洞頂的星圖——正是夏族遷徙時的北斗方位。蘇摩忽然輕笑,指尖劃過鼎紋:“看來神權的崩塌,反倒是新契約的開始。”
老祭司抬起頭,眼中已無憤怒,只有疲憊:“伯益公臨終前說,神權的鑰匙不在鼎中,而在人心中。你們若能讓神權為萬民所用,而非統治工具……”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化作一聲嘆息,“或許,孔甲帝的血沒有白流?!?/p>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洞頂的縫隙,照在豢龍鼎上時,整個洞穴亮如白晝。姒啟看著鼎腹上的玄鳥紋,忽然發現鳥翼末端多了一道細痕,與蘇摩刺青的祭刀紋路重合——這或許,正是新天命的開端。
更新時間:2025-04-26 07:1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