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遷徙的夏朝 十羚庭 279165 字 2025-04-26 07: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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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綸邑殘卷

正午的陽光像把鎏金的鑿子,將玉門關的石拱切成兩半。姒啟踩著被曬得發燙的沙礫走進巖洞,石壁上的蝌蚪文在光影交界處若隱若現,像被歲月腌制的魚群,凝固在青色巖脈里。刻痕間嵌著的蚌殼碎片泛著珍珠母貝的虹光,每一片都磨成月牙狀,顯然是用骨刀精心鑲嵌——那是東夷部落古老的記事方式,與夏族息壤紋的直線條形成奇妙呼應。

"啟哥!商隊的駝鈴聲碾著沙粒過來了!"長益的皮靴踢起細沙,腰間玄鳥玉佩與劍柄碰撞出清越的響,"車轅上綁著有虞氏的魚紋陶片,釉色比安邑老窯的還亮。"

二十七道身影從沙丘后浮現,駱駝背的粟米袋滲著金黃的顆粒,在沙地上畫出蜿蜒的軌跡。子墨推著車轅的手青筋凸起,車軸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是在復述玉門關外的風言風語。他胸前的羊皮袋隨著步伐晃動,里面裝的不是水,而是從商族故地帶的黃河泥沙——那是司水官世代相傳的"地脈之根"。

陶片上的魚紋在姒啟掌心硌出淺痕,魚眼處的鉆痕還帶著新鮮的土腥氣。他忽然想起《夏書》竹簡的邊角,也有這樣細密的刻痕,是父親治水時用來記錄水位的。"合水祭需要七方水土。"他望向祁連山皚皚雪頂,那里的融水正順著巖縫滴落,在沙地上砸出小小的麻點,"去取玉門關的雪、祁連的冰、商隊的河水,還有..."他指尖劃過陶片魚嘴,"有虞氏故地的井水。"

黃昏的祭臺用七層沙礫堆砌,最底層埋著子墨帶來的黃河泥,中層嵌著巖洞里的蚌殼,頂層鋪著夏族息壤。當七罐水倒入青銅匜時,玄鳥旗殘片突然舒展,褪色的羽紋在水面投下陰影,竟與石壁蝌蚪文的地脈圖嚴絲合縫。商族少年們屏住呼吸,看著不同顏色的水紋在匜中旋轉,像極了他們家鄉星空下的渦河。

"少康在綸邑掘井時,"姒啟的耒耜輕點祭臺,木柄的年輪與匜底的禹貢九州紋重合,"每口井都要接三捧不同的水——有虞氏的甜、夏族的咸、東夷的澀。"他望向子墨掌心的斷指,那里正滲出細汗,在夕陽下閃著珍珠般的光,"商族司水官可記得,禹王導河時留下的'通脈十二法'?"

子墨抖開羊皮卷的手有些發顫,卷角的鹽霜簌簌掉落,露出下面用朱砂重描的禹王治水圖。圖上的黃河像條騰飛的玄鳥,爪子正踩著商族故地的"通濟渠"。"伊尹大人說,這圖是當年在有莘氏洗鼎時,從夏朝老臣臨終前的指甲縫里拓下來的。"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斷指處的舊疤碰到卷邊的朱砂,竟暈染出小小的水波紋。

蒼離祭司的青銅鈴不知何時不再作響,他盯著羊皮卷上的夏族徽記,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三十年前在安邑廢墟,我曾在井臺發現半片商族陶片,上面刻著...刻著和這圖一樣的導水紋..."他忽然跪地,額頭觸到祭臺的息壤,"原來商族從未忘記自己是夏羽。"

姒啟扶起蒼離時,發現他鬢角的白發里嵌著粒蚌殼碎片,像顆遲開的星子。耒耜插入祭臺的瞬間,地底傳來沉悶的回響,如同沉睡的地脈翻了個身。沙面先是泛起細密的水珠,接著涌出碗口粗的清泉,水珠在陽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暈,恰好罩住商族少年們仰起的臉龐。

"甜的!"少年捧著泉水的手在發抖,水珠順著腕間的玄鳥刺青滑落,"比商丘的井水多了股...麥穗的香。"子墨用斷指沾了沾泉水,點在羊皮卷的禹王像眉間,朱砂遇水暈開,竟讓畫像的眼睛有了流動的光——那是當年大禹治水時,在涂山見過的、千萬雙捧水的眼睛。

第四節:星隕西行

三日后的黎明浸在青灰色的霧里,駝隊的銅鈴聲驚醒了巖洞里的沙燕。姒啟望著商族匠人修補的玄鳥旗,新織的錦緞在旗角繡著雙翅交疊的圖案:夏族的水紋作骨,商族的玄鳥為羽,尾羽處還綴著子墨從家鄉帶來的黃河沙粒,在晨露中閃著細碎的光。

"熒惑暗了。"長益的指尖掠過石拱上的星圖刻痕,那顆曾經血紅的星子,此刻只剩淡淡橘色,像塊被河水泡軟的朱砂,"蒼離祭司說,昨夜龜甲的灼紋自己變了,'眾'字中間多了條河。"

商族隊伍最前方,子墨牽著頭駝的韁繩,駝鞍上放著拓印的石壁蝌蚪文,牛皮繩上系著從祭臺取的息壤包。他每走幾步就會回頭,看一眼插在玉門關的耒耜——那是姒啟留給后來者的路標,木柄上的手澤已被風沙磨出包漿,卻比任何青銅徽記都更耀眼。

埋玉璜的時刻選在辰時,陽光剛好越過關樓,在沙地上投出十字形的光影。姒啟將玉璜放入淺坑,裂痕正對著西方的少康澤方向,突然發現裂痕邊緣的息壤紋,竟與自己掌心的生命線重合。"等夏族子孫的耒耜觸到地脈,"他對圍攏的孩子們說,"這玉璜會像母親的補旗針一樣,縫起斷裂的河川。"

子墨遞來的新刻甲骨泛著溫潤的光,"合"字的筆畫里,耒耜的木柄穿過玄鳥的翅尖,形成個穩穩的支撐。"伊尹大人臨終前在竹簡上寫,"他摸著甲骨的刻痕,那里還留著新鮮的刀感,"當年少康在綸邑,靠的不是五百甲士,是五百個愿意把不同的水倒進同一口井的人。"

姒離抱著羽毛盒走到隊伍中央,盒蓋上的蝌蚪文吸飽了晨露,像游動的小魚。她取出母親的白羽,尾羽的水紋在拋起的瞬間舒展,竟與沙地上新形成的溪流走向完全一致——那溪流正從玉門關的祭臺出發,蜿蜒著向少康澤延伸,每一朵浪花都閃著息壤的微光。

夕陽沉入沙海時,整個隊伍的影子被拉成長長的葦葉,商族的駝鈴與夏族的銅鉦奏出奇異的和鳴。姒啟望著前方,綠洲的輪廓已在蜃氣中浮現,那里的沙棗樹枝葉沙沙作響,像是在復述千年前少康的誓言。熒惑星徹底隱沒的時刻,心宿二恰好升起,清輝灑在玄鳥旗的雙翅上,讓新繡的黃河沙粒亮如星辰——那不是災星的隕落,而是千萬顆人心的升輝。

商族少年忽然指著旗角驚呼:"看!玄鳥在喝水!"只見旗面的水紋與羽紋在晚風中起伏,竟形成玄鳥低頭啄飲的姿態,喙尖所指之處,正是隊伍腳下逐漸濕潤的沙地。子墨老淚縱橫,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天命——當不同的掌紋在耒耜上磨出相同的繭,當不同的河水在同一口井里映出同一片星空,任何災星都不過是過眼的流螢。

更新時間:2025-04-26 07: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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