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遷徙的夏朝 十羚庭 279165 字 2025-04-26 07: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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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祖陵夜語

子時的祖陵浸在墨色里,唯有禹王壁畫泛著螢光。姒啟摸著石墻上凹凸的刻痕,指尖掠過父親執耒的身影,忽然聽見后陵傳來梧桐葉的私語——那是大禹親手種下的神樹,每片葉子都能映出河川走向,據說樹葉落處,必有水源。

修己跪在衣冠冢前,玄鳥旗平鋪在石案上,旗角的息壤紋正對著冢前的青銅鼎。鼎中盛著新汲的河水,水面倒映著旗上的禹會涂山圖,竟比白日清晰百倍:萬國使者捧著的貢物,細看竟是各部落的河川圖,有的繪著雪山融水,有的刻著沼澤暗河,在水面上隨波流轉,如同活物。

"母親,息壤...真的存在嗎?"姒啟蹲下身,指尖觸碰旗角的金色紋路,觸感竟像濕潤的春泥,帶著若有若無的脈動,"老祭司說,孔甲帝曾用息壤養龍,卻讓龍死于干涸..."

修己輕輕撥弄鼎中水面,漣漪間浮現出五十年前的涂山:大禹站在峰頂,玄鳥旗獵獵作響,萬國首領捧著各自的水土跪在腳下。旗角拂過東夷部落的河川圖時,圖上的海水竟化作真水,在山巔聚成小湖;掃過西戎的泥土時,褐色土粒自動聚成堤壩,擋住了即將決口的洪流。

"息壤是天地初開的第一抔土,"修己的聲音像被歲月泡軟的棉,"但讓它顯靈的,從來不是土本身。"她望著鼎中漸漸平息的水面,倒映的禹王身影忽然抬手,指向西方,"當年涂山氏的長老說,息壤遇水則長,是因為水懂得尊重土的紋路;土見風則固,是因為風懂得順著土的肌理。"

姒啟忽然明白,為何父親從不宣揚息壤的神力,卻總讓族人觀察水的走向。他手中的耒耜忽然發燙,治水紋在黑暗中發出微光,與鼎中水面的波紋同步起伏,仿佛父親的魂靈正通過耒耜,在河水中與他對話。

"蒼祭司去了龜甲殿,"修己忽然說,聲音里帶著夜色的涼,"他在尋找孔甲帝的養龍玉簡,想證明神權高于一切。"她轉頭望著姒啟,眼中映著壁畫上禹王的眼睛,"可你父親明白,神權能聚人一時,卻不能聚人一世。當年萬國扛著耒耜隨他治水,不是因為畏懼神罰,是因為看見洪水在他的耒耜下低頭。"

陵外突然傳來吶喊。姒啟沖出門時,只見長益背著個渾身是血的族人踉蹌跑來,背后的火光映紅了祖陵的飛檐——敵軍的先鋒已繞過防線,正舉著火把逼近存放糧草的地窖。

"他們要燒糧!"族人大喊,"老祭司帶著人去阻攔,說要在糧窖前血祭神龜..."

姒啟握緊耒耜,忽然想起白日里沉船時,河底暗河的走向。修己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糧窖下的暗河,直通我們沉船的河灣。你父親說過,堵火不如引水,焚糧不如讓河水替我們藏糧。"

他沖向糧窖時,正看見蒼嶙峋舉著青銅刀,神龜在祭臺上發出哀鳴。龜甲上的新裂紋指向糧窖下方,而石磚縫隙間,已有細小的水流滲出——那是改道的暗流,正在糧窖下奔涌。

"住手!"姒啟的耒耜擋住青銅刀,火星濺在神龜殼上,竟燒出與暗河相同的紋路,"打開糧窖!把粟米裝入皮袋,順著暗河漂到河灣!"他望向呆立的族人們,眼中映著跳動的火光,"敵軍以為我們會焚糧,卻不知河水會帶我們的糧食,去該去的地方!"

蒼嶙峋的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越的回響。他看著族人們將皮袋推入暗河,皮袋竟順著水流自動漂走,仿佛被無形的手推著前行。而糧窖上方的敵軍,正對著空無一物的地窖怒吼——他們不知道,金黃的粟米此刻正順著暗河,向著沉船形成的水灣漂去,像一群逆流而上的金色游魚。

姒啟蹲下身,撫摸神龜殼上的裂紋,忽然發現某道淺紋里,嵌著極小的息壤符號——與玄鳥旗角、耒耜上的印記一模一樣。當他的指尖觸碰到符號時,神龜忽然發出低吟,龜甲表面泛起水紋,將他的倒影與大禹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第四節 地脈初鳴

卯時三刻,河灣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姒啟站在最高的山崖上,望著改道的山洪如黃龍破陣,裹挾著沉船時埋下的玄鳥木牌,撞向敵軍營寨。木牌上的治水紋在濁流中明明滅滅,像無數盞引魂燈,引領洪水撕開敵陣。

"啟哥,他們退了!"長益渾身泥濘地奔來,手中的青銅劍還滴著水,劍鞘上的三苗圖騰已被洪水沖得模糊,"老祭司剛才跪在河邊,對著您的耒耜連磕三個頭!"

姒啟笑了,目光落在洪水中的木牌上。那些用祖陵梧桐木刻的玄鳥紋,本應遇水即沉,此刻卻反常地浮在水面,順著水流排成隊列,向西方漂去。梧桐木的清香混著泥土氣息撲面而來,他忽然想起母親說過,梧桐葉落處,必有息壤——或許,父親當年種下的,從來不止是一棵樹,而是讓水土相親的信念。

蒼嶙峋拄著拐杖走來,懷中抱著半片龜甲:"龜甲新紋顯示,西遷之路有九河梗阻。"他的目光落在姒啟手中的耒耜上,渾濁的眼中泛起漣漪,"孔甲帝的玉簡說,養龍需聚水,可龍首所在..."

"龍首在河脈交匯之處。"姒啟用耒耜輕點龜甲裂紋,青銅與龜甲相觸時,竟發出鐘磬般的清響,"父親的九州水圖里,西遷的第九道河川,正是恒河之源。那里雪山融水奔涌,恰如當年的龍門。"他望向西方,云霧繚繞的群山中,隱約可見雪頂閃光,像河伯在云端拋下的銀鱗。

修己抱著補繡一新的玄鳥旗走來,旗角的息壤紋已用金線繡得飽滿,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昨夜我夢見你父親,他站在涂山之巔,玄鳥旗化作巨舟,載著萬國子民逆流而上。"她摸著旗面,繡線里的河川圖竟微微起伏,如同活水在旗上流淌,"他說,息壤醒了——不是因為我們找到了神土,是因為我們學會了讓土與水說話。"

族眾開始打點行裝,牛鈴聲與水流聲交織成歌。姒啟走過祖陵時,特意將耒耜按在陵前的禹王碑上。青銅與石碑相觸的瞬間,他聽見地下傳來沉悶的共鳴,像沉睡的巨獸舒展筋骨——那是地脈震動的聲音,與父親當年鑿通龍門時,群山發出的回響一模一樣。

蒼嶙峋忽然捧著青銅酒器跪下,酒樽上的盤蛇紋此刻已化作疏導的河川:"老臣曾以為,神住在祖陵的龜甲里,住在孔甲帝的玉簡中。"他抬頭望向姒啟,眼角的皺紋里盛著晨光,"如今才懂,神住在河水里,住在能讓水聽話的掌紋間。"

姒啟扶起老祭司,看見遠處的河面上,漂著幾簇被洪水沖散的粟米。這些本應消失的糧食,此刻竟聚成小小的谷堆,順著他們開辟的新河道漂向遠方,像給未來的自己留下的路標。陽光灑在粟米上,每粒都閃著珍珠般的光,恍若河伯饋贈的金粉。

當玄鳥旗在晨風中展開時,旗上的禹會涂山圖突然煥發出新的光彩:萬國使者的身影不再是靜止的繡像,他們手中的河川圖正化作真正的河流,在旗面上奔騰交匯。旗角的息壤紋與耒耜上的治水紋彼此呼應,如同心臟的兩端,搏動著夏族的命脈。

河風吹來,帶著濕潤的草木香。姒啟忽然聽見記憶深處響起母親的歌聲,那是涂山氏的女人們在繡旗時低吟的調子:"水無常形,土有常心。以心相印,河伯為鄰。"這歌聲隨著河水遠去,卻在每個族人心中種下了種子——當他們的耒耜觸地時,當他們的腳步涉水時,息壤便會在腳下蘇醒,在掌心生長。

更新時間:2025-04-26 07: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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