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東邊吹來,帶著山石滾落后的余震。陸振肩頭還殘留著微熱的靈息,手中木矛緊了緊。
白牙步伐輕盈,繞著他轉了半圈,警惕地嗅著空氣。
“糖尸味越來越重了。”白牙壓低聲音,“你剛才說的沒錯,有東西真往我們這兒來了?!?/p>
陸振點了點頭。
兩人剛離開廢村不到一里,身后那片廢墟仍在霧中沉睡。晨光未至,夜色在山林中拖得極長,枝葉靜止,氣息壓抑。
就在這時,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突兀地響起。
“哇……哇……”
聲音從遠處的村后山傳來,拖著長尾,音節卻似乎不對勁。
不是正??蘼暋?/p>
陸振腳步一頓,眉頭一跳,迅速低聲道:“趴下?!?/p>
白牙幾乎同時貼地,眼神死盯遠方。
“你聽出什么了?”
陸振沒說話,豎起兩指貼在自己耳側。那聲音一遍遍回響,哀哀戾戾,像剛生的嬰兒,像臨終的老人。
“它……是倒著的。”陸振終于低聲道。
白牙睜大眼:“你說什么?”
“聲音不是從‘頭’到‘尾’……它的音頻是反的?!?/p>
他慢慢站起,目光看向村中那座后靠山崖的廢棄祠堂。
“那東西……不是人在哭,是‘哭聲’在倒轉——這是【夜哭嬰】的現象之一?!?/p>
白牙一聽,尾巴頓時翹了半根:“你確定?”
“很確定?!?/p>
白牙后退兩步,低聲咕噥:“那可不是好對付的……我小時候就聽過祖獸講過夜哭嬰的故事,那玩意能把人魂哭散。”
陸振卻已經往回走。
白牙愣?。骸澳阏婊厝グ。俊?/p>
“嗯?!?/p>
“你瘋啦?你不是才剛點亮第一個竅穴?”
“剛好試試看,‘竅穴術’對它有沒有用。”
白牙跳到他前面,壓低身子:“你不是說它不止一個?我們倆這點戰力,過去不是送命?”
陸振腳步不停:“不是去打?!?/p>
“那你去看熱鬧啊?它要是看你不爽,一嗓子哭下來,直接把你靈魂撕碎你信不信?”
“信?!标懻裾f得干脆,“但我要看看這世界上現在還剩下多少‘詭異’在轉動?!?/p>
“……你瘋了?!?/p>
“那你走吧?!?/p>
“……我哪也不去?!?/p>
白牙咬著牙跟上,嘴里不停:“我就說你早晚把自己玩死,還拉上我……瘋子,真瘋?!?/p>
兩人穿過廢屋殘垣,腳步極輕,氣息全部收斂。
夜色更濃了。
他們走到祠堂外圍。
祠堂不大,老石建成,半邊屋頂塌了。奇怪的是,它沒有完全腐壞,石瓦之間縫隙整齊,地磚平鋪,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維持著原貌。
而祠堂門口,刻著一道紅色符印,像是血漬干裂后的痕跡,橫貫門板,紋路極細。
陸振湊近,指腹輕觸,冰涼刺骨。
“這不是血。”他低聲道,“是某種礦油混著尸墨——鎮嬰符?!?/p>
白牙猛地后退一步,尾巴都炸了。
“這真是夜哭嬰封印祠!你要干嘛?拆它?”
“你怕了?”
“不是怕,我是警覺!”白牙低吼,“這地方已經不是普通污染區了,這是——遺跡級封鎖遺址?!?/p>
陸振眼神沉了一分。
這類地方通常被鎮神司標注為“次級外污染”,常規封鎖、焚毀都無效,只能使用“封陣”和“供神鎮壓”,但如今鎮神司已毀,封印已裂……
“這符殘了?!标懻裉謱⒁恍K符印剝落,內里泛著淡淡的紅光。
白牙低頭猛吸一口氣:“我聞到了?!?/p>
“尸體味?”
“不,是魂味。”
陸振點頭,輕輕推開祠堂門。
“我們進去。”
門“吱呀”一聲推開,一股陰風從縫隙灌出,像是從地底翻卷上來。
陸振微瞇雙眼,白牙的爪子下意識按在門邊,尾巴貼地,背毛繃緊。
“這地方……不對?!?/p>
“地縫里有東西?!?/p>
陸振沒有停,踏進祠堂第一步,腳下“啪”的一聲,踩碎了一截干裂骨頭。
地面鋪著青石磚,已經碎裂出多道縫隙??p里滲出淡淡紅光,如火非火,如血非血,在空氣中形成極薄的紅霧層,貼著地面漂浮。
“你看到光沒散開?!卑籽赖吐曊f,“這不是火,是……魂光?!?/p>
陸振掃了一眼四周。
祠堂內部并不大,約摸十米見方。正中央供臺傾倒,香爐碎成兩半,神像頭部已斷,滾落在地。
但更顯眼的是——尸體。
十幾具尸體散落在供臺周圍,呈放射狀分布,身體保持著跪拜的姿勢,雙膝骨骼外露,臉朝供臺中心。
“不是亂死?!标懻穸紫虏榭醋罱痪呤w,“是……集體獻祭?!?/p>
白牙湊近,一邊看一邊搖頭:“不是祭……更像是強制性的聚魂拘鎖術?!?/p>
“這不是他們跪的,是被某種意志壓跪的?!?/p>
陸振按住尸體胸口,感知微弱能量流動殘痕,喃喃道:“有道念力痕跡……但已斷?!?/p>
他緩緩掀起尸體的頭。
面容已經干裂,皮膚皺縮如老樹皮,但——表情清晰地保留著極度恐懼的特征。
嘴張到極限,嘴角裂至耳根,眼角殘留干涸淚痕,口鼻處有細小血跡。
“不是毒,不是傷。”
白牙靠近嗅了嗅,低聲:“魂飛魄散?!?/p>
陸振看他。
“意思是……”
“被嚇死的?!卑籽缆曇舻统?,“魂被驚散,肉身還來不及崩壞?!?/p>
“不是聽覺,是視覺或氣息直擊魂識。”
“夜哭嬰。”陸振起身,語氣平靜,“出現過了?!?/p>
目光掃過四周墻壁。
祠堂右墻的一面漆黑潮濕,但近地一米高的位置,密密麻麻布滿了數不清的小手印。
巴掌大,細瘦,指甲細長,大多數只留一半,像是沒長完整就被貼了上去。
陸振走近,用匕首刮下一塊指印樣本,淡紅色的液體緩緩滑落,觸碰空氣后開始冒氣。
“嬰血?”他皺眉。
白牙卻突然咬住他的袖口,猛地將他往后一扯。
“別靠太近,那不是血?!?/p>
“那是‘神智引誘液’——小孩死后三日未入輪回,會被夜哭嬰吸魂時留下這玩意,味道像人類母乳,但一旦觸碰,會引起幻覺,失控嘔魂?!?/p>
陸振看了白牙一眼:“你挺懂?”
白牙不答,盯著供臺底下角落,忽然低聲出聲:
“看那里?!?/p>
陸振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在供臺倒塌的石縫下,一具尸體呈扭曲狀蜷縮其中。
那具尸體與其余不同,不是跪伏,而是整個被塞進了底座,背部彎成奇怪的角度,臉朝上。
最可怖的是,這具尸體的雙眼被硬生生剜出,血液痕跡早已風干,但瞳孔的痕跡仍然殘留在凹陷的眼眶邊緣。
詭異的,是尸體周圍殘留的爬行痕跡——不是成人腳印,而是一排排細小的嬰兒手掌,從尸體身下延伸向供臺上方。
白牙往后退了半步,嘴角抽了抽。
“真是它?!?/p>
“夜哭嬰,來過,而且……它吃了人?!?/p>
陸振蹲下,把玩著那把短匕,看著那兩道空洞的眼眶。
他突然冷笑了一聲。
“哭能哭死人,笑能笑瘋人。”
“這些東西……在三界崩塌前,都被鎖在因果回廊之外。”
白牙耳朵動了動。
“你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陸振站起身:“沒用?!?/p>
“但我要知道,它是不是還在?!?/p>
下一秒,將指尖貼上短刃刀身,輕輕一劃。
鮮血滴落,落入地縫紅光之中,瞬間泛起一圈細小漣漪。
紅光震蕩了一下。
整個祠堂忽然變得安靜,空氣像被抽空。
白牙耳朵驟然豎起。
“來了。”
血落地縫,紅光泛起波紋。
然后,整個祠堂上空輕輕一震。
“……聽到了?!?/p>
白牙的聲音發緊。
屋頂那口破洞忽然滲出一道紅霧,起初只有薄薄一縷,隨即像撕裂的肉膜一樣緩緩擴張,翻卷著下沉。
霧中傳來一聲輕微啼哭,像針扎耳膜。
陸振猛地抬頭,眼神瞬間收緊。
那不是霧。
那是一團“纏繞的魂氣”,其中一團比其余濃郁的核心處,逐漸“鼓脹”,浮出一張人臉。
嬰兒臉。
但五官不全。
嘴裂到耳后,鼻孔扁塌,眼睛是兩個不規則黑洞,像是被人硬塞進去的水蛭。
血霧核心如臍帶般牽連著它與祠堂中某處地縫。
它不動,只是漂浮。
它不看人,只發出倒轉啼哭。
“哇……哇……哇……哇……”
每一個音節都像被反剪切,倒灌進腦內。聲波從耳朵鉆進去,卻在后腦炸開。
陸振第一時間反應,腳步踏出三步,雙指合并點在雙耳后穴。
“封識術——閉音式?!?/p>
竅穴靈息流轉,心神竅短暫啟動,將聽覺信號調頻過濾成鈍感。
世界瞬間靜下來,只剩下氣息聲和白牙輕喘。
但下一秒——
“哇——”
那啼哭忽然拔高,直接突破他竅穴封印,從腦后撕開一道細微裂隙!
陸振悶哼一聲,耳中嗡鳴陡然炸開,意識仿佛被一錘砸裂,眼前一瞬失焦。
地面像水波般晃動。
他知道,他被夜哭嬰鎖定。
不是憑眼睛,不是聽覺,是靈識頻率被同步捕捉。
“它切入我神識了?!标懻褚Ьo牙,雙指指向額心,想強行壓制入侵頻率。
然而太遲。
祠堂中血霧陡然翻滾,那張“嬰臉”張嘴,露出里面細密的牙齒,下一秒,陸振瞳孔失焦,整個人踉蹌后退,撞翻倒地神像。
——世界忽然空了。
眼前不再是祠堂,而是火。
漫天火海中,他站在鎮神司舊址,看見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從火中走出,指著他低語:
“監察使……你看到了嗎?”
“你封的,不該封?!?/p>
“你留下的,都死了。”
一個又一個聲音疊加,尖銳穿腦。
“陸振,輪到你了。”
陸振身體劇烈顫抖,額頭青筋暴起,手指猛地插入石磚之中,想用疼痛喚回意識,但腦中詭音持續入侵。
而他不知道是,就在外界——
那團血霧正下沉,眼中黑洞微縮,如將要“鎖定獵物”前的蓄勢。
白牙喉中低吼,原地一蹬,爪刃帶風!
朝著那團血霧高高躍起,后腿崩碎青磚,身影如箭!
“你滾開!?。 ?/p>
他在空中用左前爪穿透霧團外圍,猛地一擰——將整團霧氣“撕出裂縫”!
“哇——??!”
夜哭嬰哀嚎,哭聲戛然而止。
陸振意識一震,眼前火焰全部熄滅,世界恢復祠堂原貌。
猛吸一口氣,向后連退三步,腳后跟抵在石壁,才穩住身體。
“白牙?。?!”
他抬頭。
空中,白牙整個右肩已被黑霧反撲腐蝕,血肉外翻,骨骼暴露,但他死死咬著那一縷還未收縮的魂絲。
“別讓它——逃!”
陸振眼神一凝,掌心驟然爆出一團“紅紋符”,是竅穴·心神竅強行激發的神識震蕩!
“咚——!”
一聲悶響。
血霧邊緣炸裂出一道空隙,夜哭嬰慘叫一聲,整個霧團頓時收縮化作細線,猛地鉆入地縫逃走。
白牙落地,右爪撐地沒穩,直接一頭翻滾出去。
陸振連忙撲過去,將他一把抱住。
“你瘋了?”
“你才瘋……我……我……嗷嗚……”白牙一句話沒吼完就暈了過去。
陸振低頭看他右肩——污染已經滲入骨縫,整個靈魂脈絡被霧氣侵入。
他咬牙,一只手按在白牙胸口,感知契靈連接。
靈契還在,但紊亂。污染已入魂識層,必須盡快凈化,否則將反噬契主本人。
“可惡……”他抬頭望向供臺后的方向,地縫紅光依舊微微跳動,但夜哭嬰已經不知遁入何處。
陸振眼神沉了下去,手掌從白牙脖頸輕輕撫過。
“你救我一次……”
“我不會讓你死。”
空氣像沉了一層水。
陸振抱著白牙跪坐地上,血污染透衣襟。他右掌貼著白牙的心脈,一點點將靈息輸回契靈通路。
忽然,他眼皮一跳。
周圍的光,暗了。
祠堂四壁慢慢褪色,紅霧卷起又合攏,地縫中傳來細小的低語,如同某個東西正在——爬回來。
他抬頭,看見的卻——不是祠堂。
是鎮神司。
鎮神臺燃燒,火從符陣中躥起,照亮半空,那座封印神魔的法臺正在塌陷。
他站在其中,身穿舊制神袍,手握詭書,身邊躺著一具具尸體,有熟悉面孔,有陌生同僚。
“監察使……你違約了?!?/p>
“監察使……你沒封住他?!?/p>
“監察使……你走的時候,把我們留下了。”
一具又一具尸體站起來,眼神空洞,喉嚨扯出類似夜哭嬰的哭聲。
“哇——哇——”
陸振后退,腳步踏進火圈。
火沒燒他。
火順著他腳底往上爬,像認得他。
眼前炸開一幅更遠的景象——凡人跪在地上,被詭神咬住頭骨,整顆魂被抽出來吞進體內。
接著他看見了斷裂的天門,看見了隕落的神像,看見了詭書每一頁燃燒成灰。
他看見了……白牙,死在他懷里,右肩徹底腐爛,眼神慢慢失去神采。
“我不該醒。”
他喃喃出聲。
“我活下來,是錯?!?/p>
“監察使已亡。”
“我只是個尸體。”
聲音越說越低,仿佛整個人沉進了泥沼。
下一刻,腦中一陣刺痛!
像是某個契約斷裂——又重新燃燒。
“咬住它!”
那是一個怒吼,不屬于人類。
陸振意識一震,耳中傳來啃咬聲。
下一秒,**“哧啦!”**一聲——幻象墻壁像布匹一樣被撕開!
——是白牙。
他不知何時掙扎著站了起來,撲向陸振身體周圍那層虛影。
“你他娘的給我醒!”
白牙前爪撕裂空氣,露出一個裂口,正好切進陸振頭頂纏繞的詭息鎖魂陣。
陸振身體一顫,眼前世界崩塌,烈火化作紅霧,哭聲如破甕,四散消散。
他倒抽一口氣,猛然睜眼!
——祠堂還在,地縫依舊,但世界清晰。
“咳——!”
一口血噴出,腥味涌滿喉頭,雙手撐地半跪才好一點點。
白牙已經癱倒在不遠處,嘴角發黑,身上毛發脫落一片,身形微微抽搐,卻仍咧著嘴對他笑:“你終于……醒了。”
“你瘋了。”陸振喉嚨沙啞。
“你才瘋……我救你了?!?/p>
陸振爬過去,將他扶正,右手扣住自己掌心——那道血契紋路正劇烈跳動。
“心神竅——啟動。”
話音一落,掌心符文爆發光芒,一道紅紋流入胸口!
靈息順勢貫通竅穴,直入心識領域。
陸振閉上眼,控制靈流反沖進大腦,在識海內筑起一道“靈墻”。
那是竅穴·心神竅的真正作用——對抗神識污染,封鎖外界干擾,重構“主我”識別。
短短三息,陸振全身震了三次。
“咚!咚!咚!”
像有錘子敲在靈魂上。
祠堂所有聲音剎那寂靜。
連地縫的低語都被壓住。
他緩緩睜眼,眼底血絲蔓延,眼神卻恢復清明。
白牙虛弱笑著:“你……還活著吧。”
陸振點頭。
“我活著?!?/p>
“你也是?!?/p>
白牙咧了下嘴角:“我就知道,我不是跟了個瘋子?!?/p>
“是跟了個神經病?!?/p>
陸振坐下,將白牙抱回懷中,調整呼吸,壓下腦海里殘余的哭聲殘響。
祠堂深處,紅霧徹底散去。
但他們知道,真正的夜哭嬰并沒有死,只是被擊退。
“我們都還活著?!标懻竦吐曊f。
“但它,也還活著?!?/p>
夜哭嬰的哭聲漸遠。
地縫中的紅光像潮水倒退,帶著殘余的詭息和魂念向深處抽離,祠堂內溫度驟降,像瞬間入冬。
陸振沒再追。
他盯著地面那道正在慢慢愈合的血線,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沒殺死。”
白牙虛弱地靠在他懷中,耳朵偶爾抽動,像是聽得見,又像完全斷線。
陸振低頭看去。
他右肩的傷口已經開始滲出暗黑色脈紋,以傷口為核心,向周圍擴散,像一張蛛網,紋路嵌入皮膚,脈絡跳動如蟲。
“開始侵蝕魂脈了?!?/p>
陸振咬牙,立刻用匕首劃破左掌,將血灑在白牙胸口,嘗試再次喚起血契反應。
血紋浮現,微微亮起,卻隨即黯淡。
“契靈失穩?!?/p>
這意味著污染已經深入契印內部,三日內若不凈化,靈獸本體將崩解,反噬靈契,主魂同步崩壞。
換句話說,白牙死,他也必傷。
陸振按住他額頭,靈息注入,一點點維穩魂鏈。
屋頂忽然響起一聲悶雷。
不是天上的,是腳下的。
轟!
地縫忽然炸開一團紅光!
那道鎮嬰符所在的位置徹底崩裂,符文被夜哭嬰殘魂反噬,符基震塌,祠堂地基開始崩塌。
陸振抬頭,看見四周墻壁龜裂,屋脊下陷,天花板上有一塊塊灰塵簌簌而落。
“不能等了?!?/p>
接著一把將白牙打橫抱起,往外沖去!
“咚!”
第一塊梁柱砸落,擦著他肩頭帶下一片衣角。
“咔——轟!”
神像徹底倒塌,撞在供臺邊緣,石頭亂飛。
陸振低頭護住白牙,腳步絲毫不停,強行踩裂青磚,硬生生撞破祠堂破墻口。
外頭夜色未退,寒風獵獵,村中沉寂如死。
他沖出十幾步后停下,將白牙輕放在破敗屋檐下,回頭望著祠堂。
整個祠堂在一瞬間徹底坍塌,煙塵翻起,血光滅絕。
——鎮嬰遺跡,毀了。
——夜哭嬰,沒死。
陸振坐在白牙身側,輕輕撕開他肩部的毛皮,露出完整污染路徑。
用靈息探查,確認了污染等級:中階詭異污染·魂脈層侵蝕。
“不破凈靈陣,不能驅。”
“不能驅,就會……契崩?!?/p>
他不是沒見過契靈死亡的樣子。
前世,在鎮神司西陵分支,一名誓印使因誤入神祟領域,導致契靈崩滅,那一夜,他的魂直接被拖進死門,三日之后尸體站著自焚。
陸振靠著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這一戰,他贏了一半。
白牙付出命險。
夜哭嬰脫逃,祠堂崩塌,鎮封線斷。
而他,首次使用竅穴術真正實戰,付出的代價也擺在面前。
——他也第一次看清了“封神術”的真面目。
不是無敵,不是光耀。
而是步步都要用命去賭,用人去填。
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枚尚未熄滅的竅印。
“……這玩意?!?/p>
“真有點像你們說的瘋術。”
夜色更深。
陸振抱著白牙,踏上歸途。
在遠處殘破的石壁上,一行淡淡符文隨著夜風顯現,像是有人用神識寫下:
“打碎世界容易,想守住……難?!?/p>
陸振頭也沒回,腳步卻比之前更穩。
更新時間:2025-04-25 16:3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