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中透著詭異。
神農架腹地,樹木像沉默的柱子,風鉆進枝縫,發出細長的嗚咽。霧氣貼著地面,像尸體的呼吸。狼窟口外,一條山道斷裂,盡頭是一片塌陷的巖層,底下埋著尸體,不動也不腐。
蟲不爬,鳥不叫。整個林子像是死了。
“咔?!?/p>
一塊骨頭被什么推開,帶動周圍一片黏膩的肉塊翻動。尸堆正中,一只手猛地探了出來,血污糊住指節,骨骼突出。
第二只手緊接著撐住地面。身體拉起的瞬間,數具尸體滑落,像被扯動的布娃娃,一具還睜著眼,直勾勾盯著上方。
陸振睜開眼,眨了一下。
血漿黏在睫毛上,半邊視線都被糊住了。他沒擦,深深的呼吸了幾次,嗅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尸臭、血氣,還有煙塵。
垂眼看了看自己,左肩貫穿傷,右腿骨裂,肋骨凹陷。身上還有一塊破布掛著,貼滿干涸的血痂。
沒有痛覺。
沒有饑餓感。
也沒有心跳。
摸了摸心口,平靜地咕噥了一句:
“……我還活著?”
他沉默了。
片刻后,用指甲劃破左掌,等了兩秒,血才滲出來。
“……不。我不該還活著?!?/p>
慢慢站起。骨節一處處發出咯咯聲,像鎖鏈擦過鐵板。他扭了扭脖子,喉嚨里吐出一口黑血,落地后冒出絲絲青煙。他彎腰,從腳邊一具穿著鎮神司甲片的尸體里抽出一截斷刃。
刃身漆黑,劍柄斷了,但寒意仍在,他沒多看,將它插進背后殘破的布衣里,握住前方的一根骨架搭成的柱子,往上攀。
地底縫隙狹窄,每一步都要推開幾具尸體。死者的手會在他上爬時無聲地滑落,啪的一聲落在身下。一次,差點踩空,被一具張嘴的尸體扯住了腳踝。他低頭,冷眼看著那死物手上刻著一道印痕。
“鎮神司……監察使?!?/p>
喃喃重復這四個字,像試圖咀嚼其中的意義。
突然,他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也有一樣的印記,深入皮膚。
【鎮神司·正三品·監察印】
他盯著這行凹槽,一字一頓:
“……我,是誰?”
轟!
遠處的山林忽然一聲悶響。震動傳到地底,尸堆晃了晃。
耳邊,有低語響起。
模糊的,咬字不清的,像是被水泡過的經文:“……鎮神已死……三界裂……你該……歸位……”
他皺眉,迅速屏息,轉身貼著巖壁。手掌滑進縫隙,將那本藏在死尸肚皮下的殘頁抽出——黃紙發黑,隱約透出一行血痕:詭書·自穢。
陸振沒打開,只是收好。
一股濕冷的風從縫隙外吹進來,帶著哭聲。
嬰兒的。
但那哭聲是倒的,從尖叫變成啞咽,從啞咽又滑入死寂。
陸振舔了舔嘴唇,目光深了幾分。把背靠在一根殘骨上,低聲道:
“……該走了?!?/p>
攀出尸堆,站在塌陷的狼窟邊緣。
腳下,數不清的尸體交錯疊壓,像一個死者編成的祭壇。
濃霧里夾雜的腐肉味,鉆滿了鼻腔。
他艱難的抬頭看向頭頂的林子,濃霧壓的很低隱約可以看到天上,天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
就在這時他感覺耳邊的風突然斷了。
接著像是被誰從腦后敲了一悶棍——眼前一黑,再睜時,天地驟變。
——一個人站在一座殘破的神廟前背影很像自己。
天空是詭異的紅,不像晚霞,一片一片的像被燒穿的布。天門裂成幾塊,掛在半空,閃著雷火。三尊神像倒伏在廟前,腦袋布滿了裂逢,裂縫里有如水一樣的黑色火焰竄出,滴落在地。
地上躺著成千上萬的生靈,有的無頭,有的沒魂,眼睛睜著,但視線空洞。
“……陸振……”
誰在喊這個名字。
“監察使陸振,三界裁定已失。”
那聲音沙啞,像是什么東西從耳膜上劃過一樣。
“你該——下場了?!?/p>
轟!
整座廟炸成了碎塊。金鐘倒地,銅爐滾落,不知道積攢了多久的香灰灑落一地,一道巨影從天門殘片間猛地砸落,砸穿了大地,激起的尸體像被掀起的浪一樣涌向四面八方。
陸振猛地跪下,雙手撐地大口喘著氣,耳中仍是轟鳴不斷,眼前一片混亂。
心口開始發燙。
劇痛從胸膛下方一處竅穴竄起,像有東西在撕扯。他低頭看去,衣襟破裂處,一枚封印印痕正在裂開——像是某種鎖被強行撬動一個縫一樣。
啪!
他摔了下去,手肘撞到一具尸骨的頭骨,露出骨頭斷裂處,白渣刺入掌心。這時卻顧不上,因為整條左臂開始抽搐。
“——你是誰?!”
又是那聲音,不男不女,不高不低,像很多人的聲音疊在一起。
他想回應,卻不能張口。
空氣像灌了鐵屑,進不去。只能靠意念掙脫這段突如其來的記憶拉扯。
他猛然一拳砸向自己心口,砰!
那處發燙的竅穴“咚”地震了一下,仿佛安靜了。
眼前的幻象倏然消散。
他重新回到現實中,跪在狼窟口,氣喘得粗重。嘴唇干裂,掌心流血,一滴滴掉落在腳邊的石頭上。
“……原來……我?監察使?”
陸振低頭,翻開掛在自己腰側的一塊碎骨牌。上面已經模糊,只剩下幾道印痕。他拇指擦過那片符文,摸出四個模糊字跡:
【鎮神司】
緊握了一下骨牌。
“裁定失效,三界裂……”
說著,眼神變冷。
“但我還活著。”
心口那道裂開的竅穴,再次輕輕跳了一下,像回應,又像催促。
他站起身,將骨牌收起。天上的霧動了一下,黃昏般的光線從樹縫中落下,斜照在他臉上,映出雙瞳異色——右藍如寒星,左紅似血池。
深吸一口氣。
“那就從現在開始,封回去?!?/p>
陸振靠著巖壁,血氣在肺里打轉。目光死死盯著那道山風吹來的縫隙,哭聲消失后,周圍一片死寂,只有血液在耳膜深處滴答響著。
不對。
那不是血,是……鐘聲。
他沒動,只是眨了下眼。
眼前景象忽地崩塌,像一層畫皮被火點著。
世界翻轉。
這次他站在一座天門前,門柱斷裂,浮雕傾塌,四尊神像倒在神階上,手中寶器碎成齏粉。天幕如紙,正燃起藍色火焰,一頭巨獸從門后墜落,血液從空中傾倒,砸穿千城百域。
數不清的身影從神明尸體中爬出來。
它們沒臉,也沒肉,只有一圈圈蠕動的眼球和扭曲的經絡。鬼影如潮,裹著靈魂咆哮,鋪滿黃昏天際。
古廟燃燒,神像流血。
所有神祇都在哭。
他想動,四肢卻像釘在天地之間。
一個聲音從背后貼著耳骨鉆進來,咬著字。
“監察使……陸振。三界裁定已失,你——該下場了。”
轟!
現實重接,陸振踉蹌一步撞回尸堆邊。彎腰猛咳,血從喉嚨和鼻腔同時涌出,滴在腳邊斷骨上。他撐地,呼吸卻越來越冷。
胸腔某處——忽地一跳。
不是心臟,是更深處的什么。
低頭,把衣襟扯開。肋骨下方,一道淡淡的紅痕閃了閃,像某種封印正在松動。
“……竅穴?”他摸了摸那道痕跡,指尖微熱。
這身體,的確不是凡軀。
正要繼續探查,遠處一陣沉重的呼吸聲打斷了他。
“吼——”
低沉,混雜血腥,帶著咳噎。
陸振轉頭,望向尸堆盡頭。
山壁前,一頭巨大的白色野獸倒在巖石下。身上插著一根帶鐵銹的標槍,背部撕開,露出骨骼和脈絡,血順著崖石流了一地。它還在喘,胸膛起伏劇烈,眼睛睜著,泛著暗紅。
那是一頭狼。
陸振沒急著靠近,只是抽出背后的斷刃,刀背蹭了蹭手掌。緩緩走上前,每一步都落在干尸與巖塊之間,沒發出聲音。
狼目轉動,盯上了他。
陸振停下,隔著十步遠與它對視。
狼沒動,口鼻不斷噴血泡。忽然,它咬了下頸間的鏈子,“當啷”一聲,咬下了一截掛飾——那是一枚破碎的神祇項鏈,上面刻著“王侯祀”三字,已被血腐蝕得模糊。
“你認識我?”
陸振低聲問。
狼沒回答,只是眼中浮現一抹不合常理的靈光。
下一秒,它動了。
“唰”地竄出,爪子拍裂地面,撲向陸振面門。
陸振不退,反而抬膝撞上,擋住鋒利狼爪,順勢側身,右肘壓下,試圖壓制它頭顱。
狼尾猛地橫掃。
他直接被掃飛出去,撞在一具樹干狀的尸體上,咳出一口血。
狼落地,咬著斷鏈,警惕地逼近。
陸振單膝跪地,擦掉嘴角血跡,笑了一下。
“連你都不是正常的了么?”
狼腳步一頓,居然狐疑地歪了下頭。
陸振緩緩伸出左手,翻腕,掌心一道血痕裂開,血液流出,滲入手背那條幾乎褪色的紋路中。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這東西?!闭f著,將手掌高高舉起。
狼的眼神變了。
那血契封紋亮了——像是曾在它記憶中劃過的圖騰,像是某個命運的殘影。
它不再逼近。
只是盯著那道印痕,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尾巴不自覺地垂下了一點。
陸振一動不動。
狼也沒再攻過來。
風,終于吹過尸堆,帶起幾頁焦枯的殘紙。一縷青煙飄向高處,像有人在注視,又像誰還未死透。
風,從北面山口吹進來,像針刮在皮膚上。
陸振下意識后退一步,白牙也低頭貼地,耳朵猛地后縮,喉嚨發出一聲嘶啞的警示。
“來了?!标懻褫p聲說。
四周的霧動了。不是隨風飄,而是主動貼著地面滑行,像水里爬著無數手掌,一點點包圍過來。
風中有聲音。
“哇……哇……嗚……嗚哇……”
是哭聲。像嬰兒,又不像。太細,太慢。哭聲是倒放的,從大聲嗚咽一點點變成輕輕哼唱,最后剩下窒息的喘氣。
陸振盯著霧。
第一個爬出來的東西只有半個身子。
它臉朝下,雙手反關節貼著地在爬,身后拖著半根脊柱。頭發稀疏,一縷一縷掛在肩上,像未剃胎毛的嬰孩。
它抬頭。
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緊閉的嬰兒嘴巴,嘴角裂到耳根,黏著黑色漿液。
“夜哭嬰?!标懻竦驼Z。
“嘖?!?/p>
一聲輕響,是白牙。
它已經沖了出去。
沒有猶豫,利爪猛地揮出,把那鬼影的頭直接從肩膀上劈了下來。黑血噴濺,尸體軟塌下去,變成一灘黑泥。
霧里接連出現三只。
它們同時發出同樣的哭聲,像合唱,音調卻不斷走調。
陸振不退,反手抽出一根人類大腿骨,骨上掛著半截破布。握住骨尖,往自己手臂上一劃,血淌下。
接著蹲地,迅速在地面尸水中勾勒一枚血陣。
“乾位破符,震應一線,封。”
血陣成型,圖案瞬間亮起,一道符紋從骨上騰起,插入地面。
“爆?!?/p>
咔!
地面炸開,一道血光穿過霧層,將一只夜哭嬰當場炸碎。
碎肉飛起,落在左邊一具枯尸上。
下一瞬,那具尸體動了。
它自己燃了起來,沒火,只是從毛發、皮膚、骨縫里開始冒煙,像被詭異污染喚醒殘魂。尸體掙扎著坐起,對著陸振方向張嘴無聲尖嘯。
陸振抬手,擲出那根大腿骨,砸進尸體嘴里,咔一聲堵住。
“白牙,左?!?/p>
白牙猛地竄起,撲上那具坐起的焦尸,一口咬碎脖子,甩頭將殘軀摔進血陣邊界。
霧越來越濃。
陸振向后一閃,背靠白牙,兩人之間剛好貼緊。
“能打么?”
“嗷?!?/p>
白牙低吼,爪子一揚,將另一只鬼影從霧中刮出來,按在地上,咬爆其腦袋。
陸振趁機低頭,從詭書殘頁中抽出指尖一滴血,點在符陣中央——那一刻,整片血陣向外擴張,地面“符紋脈絡”浮現出來。
鬼影一只接一只地沖出,嘶啞嬰啼不止,像被操控的木偶。
陸振的目光越來越冷。
側身一記橫斬,將一只剛撲近的夜哭嬰斬為兩半。
黑氣炸開。
“這些只是前哨?!标懻癯谅暤馈?/p>
白牙轉頭,看他一眼。那眼里第一次出現了一點像是——信任。
背靠背,刀與爪,血與火。
尸堆邊緣,詭霧慢慢褪去。
地面留下七灘黑泥,三具還在冒煙的尸骨。
遠處的哭聲,終于停了。
陸振抬手,拭去額角血跡,望向那霧退去的方向,低聲道:
“夜哭嬰已知我在這了……它下一次不會再派這些?!?/p>
尸堆之外,黑霧還未完全散盡,地上浮動的鬼氣像潮水在倒灌。
“退?!标懻竦吐?。
白牙不等命令,撲在前面,尾巴貼地,身軀矮伏,一躍躥出三丈。
陸振跟著,腳下踩著干枯的尸骨跳躍,指尖擦過巖石邊緣,借力翻身。熟練得像是早就活過這種地獄,不用想,身體就能自己做出反應。
身后傳來幾聲炸裂的啼哭,那是鬼影自爆時的信號。
陸振猛地轉頭:“加速?!?/p>
白牙已然前沖,狼爪扣住巖縫,帶著陸振翻上一道斷崖。身后的詭霧穿過尸林,在他們落下的腳步處緩緩擴張,像在追他們的氣息。
爬到半山,風更冷了。林子邊緣是一塊廢棄觀星臺,一根傾倒的石柱正好形成一處可遮掩的裂隙。
“進那?!标懻裰噶艘幌?。
白牙轉身鉆進去,陸振跟著翻身躲入石后,蹲下屏息,按住地脈,感知詭流動。
“它在找我們?!彼f。
白牙沒有回應,身體忽然開始顫抖。
陸振皺眉。
白牙的皮毛下,有一道黑氣沿著脊椎涌出,像是從體內逼出來的。它張嘴喘息,黑霧從口鼻往外泄,牙齒咬著地面,似乎在強忍某種本能。
“詭染?”陸振目光冷了下去。
直接抬手,扯破掌心,鮮血流下。
白牙猛地抬頭,眼里紅光亂閃,呲出牙齒,喉嚨發出低沉的嗬聲。那不是憤怒,是要撕咬一切的失控。
他沒退,反而按住狼頭,把血送到它嘴邊。
“喝?!?/p>
白牙掙扎了一下,咬住他手掌,牙齒劃進肉里,血一下子被吸入喉嚨。
下一秒,陸振低喝:“咬住——別咬斷?!?/p>
血液灌入,狼眼漸漸恢復清明。
黑氣開始從它耳后、腹下排出,蹄爪微微顫動,喘息變得斷續。它搖了搖頭,像從水中醒過來一樣,退后一步,卻沒咬他。
只低聲嗚咽了一聲。
“你……你是誰……”
聲音來自它喉嚨,像是狼語轉人言,不清晰,卻清楚傳進陸振腦中。
陸振也沒驚訝。只是看著它的眼睛,手掌抬起,擋在自己心口,血還在滴。
“我不知道?!?/p>
頓了頓。
“但我想找到答案。”
白牙沒有再吼。它低頭蹭了蹭他的小臂,然后伏地趴下,尾巴擋在身后,把兩人之間的風切隔開。
陸振靠著它坐下,輕輕吐了口氣。
上方夜幕壓得更低了。黑霧雖未再逼近,但遠方霧墻中,依舊有啼哭聲傳來——一聲一聲,都在說:
“我們……看見你了……”
山崖邊,夜風更硬了,像在刮鐵。
陸振抬手,擋了擋風沙,站起身,扶住旁邊的巖壁往上爬。白牙在前頭探路,踩過碎石,四肢發力,躍上一處突出的平臺。
巖壁斜陡,他們半是爬半是滾才抵達崖頂。
前方是一處斷崖殘臺,像古廟垮塌后的基座。斷裂的臺階朝下方延伸,盡頭是狼窟,詭霧正在慢慢往回退。
白牙趴在斷臺邊上喘著氣,狼舌卷著冷風,鼻頭輕顫,似乎還在分辨敵意是否還在。
陸振靠著它坐下,手肘支著膝蓋,手掌還在滲血。
低頭看了眼傷口,血沿著指尖滴下,在石面上砸出一滴紅圈。
啪——
他伸手從懷里抽出那一頁黃紙。
那是從尸腹中拿出來的破書殘頁,泛著潮氣,邊緣焦黑。
他沒急著翻開,而是把它平放在膝上。指尖一動,一滴血滑落,滴在紙上。
無聲。
黃紙像死物,毫無動靜。
陸振瞇眼。
剛準備收起,紙面忽然輕輕一震。
不是風吹。那是紙自己在動。
那一滴血緩緩融進去,紙面浮現出一道墨痕,像墨蟲爬過。痕跡游走一圈,勾勒出幾個字——
“鎮神司”
陸振沒動。
下一秒,紙面浮現出另一串字:監察使歸位……封神序列重啟。
白牙猛地抬頭,看到那頁紙。
它的身體像被針扎,后退幾步,低頭哀鳴,爪子踩碎石塊,卻沒有撲上來。
陸振看了它一眼。
白牙低吼,喉嚨抽動了一下,緩慢伏下,像在退避某種存在的壓制。
那頁黃紙依舊在發光,亮度不強,卻一閃一閃,像心臟在跳。
陸振伸手,把紙合上。
光芒瞬間熄滅。
盯著掌心的裂口,沉默半晌,把詭書重新收進衣內。
風吹過斷崖,掀起石縫里的塵土。白牙重新走回來,蹭了蹭他的肩,趴下,把下頜擱在他腿邊。
陸振抬頭看了一眼遠方。
山下是黑的,尸林覆蓋的地方正被霧重新包圍,像是退潮,又像另一場更大的潮水正醞釀。
陸振閉了閉眼。
詭書的那句聲音還在腦中盤旋:
“監察使歸位……封神序列重啟?!?/p>
他沒什么情緒反應。
只是重新坐好,手指在膝蓋上無意識敲著,眼睛看著前方,像看過去的尸堆,又像看未來的戰場。
許久,他低聲開口,自語。
“什么監察使,什么封神者……”
他垂下眼。
“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p>
更新時間:2025-04-25 16:3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