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宮鼠藥

秋夜的雨絲裹著鐵銹味滲進冷宮墻縫，蕭燼蜷縮在霉斑遍布的錦被里，指尖捏著半塊發黑的饅頭。墻角傳來悉索響動，五只灰鼠排著隊啃食他前日撒下的藥粉，胡須抽搐間口吐白沫。

“蝕骨丹的毒性還是太烈?！彼弥窨甏亮舜潦笫箝g鐐銬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鎖靈散入體十二年，丹田處的桎梏如鐵網纏繞，卻不妨礙他用老鼠試藥——這冷宮地窖的三百六十塊青磚下，埋著他親手煉制的二十三種毒藥。

更夫梆子聲驚破夜雨時，蕭燼突然豎起耳朵。宮墻之外傳來瓦片輕響，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琉璃瓦，玄鐵匕首泛著幽藍冷光。他瞳孔驟縮，抓起床頭酒壺灌下一口烈酒，踉蹌著撞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七殿下好雅興?！睘槭缀谝氯讼崎_面巾，露出欽天監星官特有的北斗紋刺青，“今夜子時，龍脈異動的消息怕是捂不住了。大皇子殿下說，該讓廢物們閉嘴了?！?/p>

蕭燼晃了晃酒壺，故意讓酒水順著嘴角淌進衣襟：“本皇子...嗝...要找...找美人...”話音未落，匕首已抵住他咽喉。腥風裹著殺意撲面而來的剎那，他突然咬破舌尖，腥甜血霧噴在黑衣人面門。

劇痛自眉心炸開，暗紅色紋路如蛛網爬滿眼底。世界驟然扭曲，蕭燼竟能看穿黑衣人體內流動的靈氣脈絡，更在其命宮處窺見一道斷裂的金線——那是氣運受損的征兆。

“你...你的眼睛！”黑衣人踉蹌后退，匕首當啷墜地。蕭燼趁機撞向廊柱，腐朽的木梁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煙。他在混亂中摸到墻角暗格，取出母親遺留的青銅血契，指腹撫過上面猙獰的巫族圖騰。

記憶如利刃剖開顱骨。三百年前的祭壇上，頭戴冕旒的男子將滴血的輪回晷按進少女心口，血色月光中，巫族十萬子民化作飛灰。劇痛令他跪倒在地，掌心青銅契突然發燙，滲出的血珠在地面繪出神秘陣圖。

追兵腳步聲逼近時，蕭燼已將血契吞入腹中。他跌跌撞撞奔入雨中，靴底踩碎滿地積水。宮墻根下的枯井里，他摸到藏好的碎玉冠，冰涼的玉片貼著皮膚，竟傳來細微的嗡鳴——這監視法器在接觸龍脈異動的靈氣后，竟開始自主吸收龍氣。

朱雀大街的霓虹刺破雨幕時，蕭燼扯開被血污浸透的錦袍，露出里面繡著金線的绔褲。醉醺醺撞進“銷金窟”賭坊，他一把攬住搖骰子的花魁：“美人兒，給本皇子拿最烈的酒！”

骰盅轉動聲中，他的血瞳悄然開啟。賭桌上十二人，命宮處或明或暗的金線在他眼中纖毫畢現。當莊家喊出“六點大”時，他猛地拍案：“押??！”

骰盅掀開的剎那，所有人倒抽冷氣——三顆骰子竟全部立起，最上面的點數赫然是一。莊家臉色煞白，鎮北侯府的地契被蕭燼搶在手中，指腹在羊皮紙邊緣摩挲——他記得情報里說，侯府地下鎮壓著妖族大將的遺骸。

“七殿下好手段?！倍茄砰g傳來輕笑，三皇子蕭玄的佩劍“驚鴻”出鞘三寸，劍氣卷起蕭燼散落在額前的發絲，“不過聽說七弟丹田盡廢，不知這賭術...是哪路仙法？”

蕭燼仰頭灌下烈酒，酒液混著血水順著下頜滴落：“三哥說笑了，不過是運氣罷了?！彼喙馄骋姶巴夂谟盎蝿樱拇笙勺诘木兡l正在布下鎖靈陣。血瞳再度刺痛，這次他在蕭玄命宮深處，看到一柄斷裂的劍——那是東海劍閣婚約即將破碎的征兆。

賭坊突然陷入黑暗。蕭燼借著血瞳微光，將碎玉冠悄悄按進掌心。龍氣順著玉片涌入經脈，竟暫時壓制住鎖靈散的桎梏。他摸到懷中饕餮爐，這青樓花魁贈予的香爐此刻泛著詭異紅光，仿佛在催促他點燃香料——代價，是永久失去一種情感。

窗外驚雷炸響，緝魔衛的鎖鏈破窗而入。蕭燼捏碎饕餮爐中的香丸，煙霧升騰間，他最后看了眼攥在地契里的半片山河社稷圖殘卷。當欲念幻境籠罩全場時，他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而心臟深處，輪回晷的碎片正在發燙。

“該還債了，三百年前的舊賬?！彼麑χ摽盏驼Z，血瞳映出雅間暗處的蕭玄——那道斷裂的劍紋，正在他的注視下愈發清晰。

更新時間：2025-04-25 08: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