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天空變成了紫色。
我們站在興慶宮公園最高處,望著頭頂那七顆排成直線的星辰。它們本不該如此明亮,更不該在黃昏時分就清晰可見。每顆星星都拖著一道淡紫色的尾跡,像七把利劍刺穿天穹。
"七星連珠提前了十二個小時。"周沉檢查著手中儀器,聲音緊繃,"修正會動用了某種禁忌力量強行改變天象。"
玄音的玉算籌懸浮在她面前,自動排列成一個復雜星圖:"不止如此...七處祭壇已經激活了六處,最后一處就在..."她突然抬頭看向東南方,"大雁塔!"
我握緊古劍,劍身上的"沖天"二字微微發熱。自從融合了第三塊靈魂碎片,黃巢的殘魂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幾乎能與我進行完整對話。
「小子,情況比我想象的糟?!裹S巢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他們竟能強行扭曲天象,這等力量...」
"我們得去大雁塔。"我打斷黃巢的思緒,"那是最后一個節點,對嗎?"
周沉點點頭,從背包里掏出幾個小巧的裝置分給我們:"靈能干擾器,貼在手腕上。能暫時屏蔽修正會的追蹤。"他頓了頓,神色復雜地看了我一眼,"唐小滿,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公園的廣播突然自行啟動,播放著標準的女聲:"緊急通知,全市即將出現極端天氣,請市民立即返回家中..."
"他們在清場。"林小雨冷笑,"看來修正會也不想傷及無辜。"
我們混在疏散的人群中離開公園。街道上一片混亂,交警在指揮交通,人們匆忙趕路,不時抬頭看向詭異的天空。老馬的面包車還在約定地點等我們,見到周沉時,這個憨厚的陜西漢子臉色發白:"周哥,天象越來越怪了!剛才收音機里說,大雁塔周圍出現了'海市蜃樓',能看到古代長安的景象!"
"時空壁壘變薄了。"玄音輕聲說,"天機閣即將現世。"
車子駛向大雁塔的路上,我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越靠近目的地,周圍的現代建筑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些仿唐風格的房屋。不,不僅僅是"仿唐"...有些建筑看起來簡直像是直接從古代保存下來的!
"時空重疊..."周沉緊握方向盤,指節發白,"修正會玩得太大了。"
轉過最后一個彎,大雁塔終于出現在視野中。那座唐代高塔此刻被一層淡紫色光暈籠罩,塔尖上方懸浮著一個巨大的金色漩渦,漩渦中隱約可見亭臺樓閣的輪廓——天機閣!
更驚人的是塔下的場景:數百名黑衣人整齊列陣,中央是一個七層祭壇,莫云站在最上層,正指揮著某種儀式。祭壇周圍的地面上刻滿了發光的符文,與我們在地下見過的如出一轍,但規模大了十倍不止。
"他們是要..."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氣。
"血祭。"周沉停下車,聲音低沉,"用活人祭祀強行打開天機閣大門。"
我這才注意到,祭壇周圍跪著幾十個被捆綁的人,有老有少,全都穿著現代衣服。
"無辜市民?"我怒火中燒。
"不。"玄音的異色瞳孔收縮,"是靈能者...修正會在各地抓捕的散修。他們的靈力能加速儀式。"
周沉突然解開安全帶,轉向我們:"聽著,計劃很簡單。我正面吸引火力,林小雨和玄音負責破壞祭壇節點,唐小滿..."他直視我的眼睛,"你必須到達塔頂。只有沖天之力能關閉已經開啟的時空裂隙。"
"等等,這太冒險了!"我反對道,"我們不知道..."
"沒時間討論了!"周沉厲聲打斷,然后語氣又軟下來,"唐小滿,相信我。我欠黃巢一條命,今天該還了。"
我還沒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周沉已經推開車門沖了出去。他邊跑邊撕開右臂的繃帶,露出一個復雜的金色紋身——那圖案我認得,是司天臺的標志!
"時序守護者,以吾之名!"周沉高喊,金色紋身突然亮起刺目光芒,"時止!"
剎那間,以他為圓心,方圓百米內的空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飛舞的落葉停在半空,修正會成員的動作凝固成雕像,就連塔頂的金色漩渦也停止了旋轉。
只有我們四人還能移動,顯然是周沉刻意排除了影響。
"快走!"他咬牙道,鮮血從紋身處滲出,"我只能維持三十秒!"
我們二話不說沖向祭壇。林小雨和玄音分頭破壞祭壇周圍的符文節點,而我則直奔大雁塔入口。跑過周沉身邊時,我看到他的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黑發中出現銀絲——這時停術在消耗他的生命!
塔內空無一人,樓梯間回蕩著我急促的腳步聲。越往上爬,空氣中彌漫的壓力就越強,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按在我的胸口。古劍在手中嗡嗡作響,黃巢的殘魂異?;钴S。
「小子,聽好?!裹S巢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天機閣不是普通地方,那是時空的交叉點。一旦完全開啟...」
"會怎樣?"我喘著氣問,已經爬到了第五層。
「現實將被重寫。不是修正,而是徹底重塑。所有不符合'正統'的歷史支流都會被抹去。」
我想到那些被修正會視為"錯誤"的歷史事件,想到黃巢起義被污名化的記載,腳下步伐更快了。
登上第七層時,眼前的景象讓我呆立當場——整個樓層已經被改造成一個微型司天臺,中央懸浮著一面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無數快速閃過的歷史片段。鏡前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我,白發如雪。
"李教授?"我試探著問。
那人轉過身,卻不是李教授,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老者。他穿著古樸的灰色長袍,面容慈祥,眼神卻冷得像冰。
"唐小滿,終于見面了。"老者微笑,"我是時序守護者現任首領,你可以叫我'天樞'。"
我舉劍對準他:"你想干什么?"
"創造完美世界。"天樞張開雙臂,"沒有戰亂,沒有痛苦,一切都按預定軌跡運行的歷史。而你,是最后一塊拼圖。"
他指向青銅鏡,鏡中畫面定格在一處戰場——那是黃巢起義軍的覆滅之地,虎狼谷。畫面中,黃巢被團團包圍,即將自刎。
"多可惜啊,如此豪杰。"天樞嘆息,"若當年他肯與我們合作,何至于此?現在,我給你同樣的機會。加入我們,用你的沖天之力穩定天機閣入口。作為回報,你可以改寫任何你希望改變的歷史...包括救回黃巢。"
我的手微微發抖。救回黃巢?讓他避開那場慘敗?這個誘惑太大了...
「別聽他的!」黃巢的怒吼在我腦中炸響,「歷史不容玩弄!當年我若妥協,起義的初衷何在?」
我猛然清醒。黃巢說得對,歷史應該由人民書寫,而不是被少數人操控。
"我拒絕。"我咬牙道,劍尖金光大盛。
天樞的笑容消失了:"愚蠢。那就只好強行抽取你的力量了。"
他袖袍一揮,青銅鏡中射出七道鎖鏈,閃電般向我纏來!我揮劍格擋,但那些鎖鏈竟能轉彎,瞬間纏住我的四肢。一股可怕的吸力傳來,我感覺體內的沖天之力正在被強行抽離!
"唐小滿!"林小雨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她和玄音終于趕到,但眼前的景象讓她們僵在原地。
"別過來!"我掙扎著喊道,"這鏡子會..."
話沒說完,又一道鎖鏈從鏡中射出,直取林小雨!玄音反應極快,一把推開她,自己卻被鎖鏈貫穿肩膀!
"玄音!"林小雨想去救人,卻被突然出現的莫云攔住。兩人瞬間戰作一團。
玄音被鎖鏈拖向銅鏡,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凄美的弧線。就在她即將被吸入鏡中的剎那,她將玉算籌拋向林小雨:"接??!記住...金菊銀月...天命可違..."
玉算籌落入林小雨手中的瞬間,玄音的身體突然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空氣中。那些光點沒有消失,而是匯聚成一段影像——千年前的司天臺,年輕的玄音與黃巢相對而立,兩人似乎在激烈爭辯著什么。最后,黃巢將一塊玉佩交給她,而她則點頭應允了什么...
影像消散,林小雨淚流滿面,但眼神無比堅定。她將玉算籌貼近額頭,片刻后,一道銀光從她體內迸發!
"我明白了..."林小雨輕聲說,"玄音是自愿被封印千年的守望者...她一直在等這一刻。"
莫云冷笑:"感人至深,但毫無意義!"她揮刀斬向林小雨,卻被一道銀光震退——林小雨手中的玉算籌已經與她的銀月印共鳴,形成一道保護屏障!
與此同時,我體內的力量幾乎被抽干,視線開始模糊。就在這危急時刻,古劍突然自行飛起,一劍斬斷鎖鏈!黃巢的虛影浮現在我身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凝實,幾乎像個真人。
"老東西,千年過去,還是這般下作手段!"黃巢冷笑,"當年你騙不了我,今日也休想騙我弟子!"
天樞臉色大變:"不可能!你的靈魂明明..."
"明明被你們分割封???"黃巢大笑,"殊不知,那正是老夫的將計就計!"
他轉向我:"小子,還記得為師教你的第一課嗎?"
我虛弱地點點頭:"力量...源于意志..."
"正是!"黃巢的虛影突然化作金光融入我體內,"現在,想著你要守護的東西!"
我要守護的...是林小雨拼命戰斗的身影,是周沉不惜生命為我們爭取的時間,是玄音跨越千年的守望...是這個不完美但真實的世界!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心底涌出,金菊印在我右手掌心重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耀眼!與此同時,林小雨的左肩也亮起了銀月印的光芒。兩道光束在空中交匯,形成一個完美的太極圖案。
"不!"天樞驚恐后退,"金菊銀月合璧?!這不可能!司天臺和林家明明..."
"你永遠不懂。"林小雨走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有些東西,超越血脈,超越時間。"
金菊銀月之力交織成網,籠罩整個塔頂。青銅鏡開始劇烈震動,鏡面出現裂痕。塔外,七顆星辰的連線開始扭曲,紫色云層被金光照散。
天樞發出不甘的怒吼,身體逐漸透明:"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時空已經紊亂,天機閣終將開啟!屆時..."
他的話沒能說完。隨著一聲脆響,青銅鏡徹底粉碎,天樞的身影也隨之消散。塔外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七處祭壇同時崩塌了!
我和林小雨癱坐在地,精疲力盡。黃巢的虛影再次出現,但這次,他的形象完整而清晰,不再是殘魂狀態。
"干得好,小子。"他欣慰地笑著,"還有林家丫頭...玄音沒看錯人。"
"老師..."我哽咽道,"你要...離開了嗎?"
黃巢點頭:"靈魂完整,執念已了。是時候去該去的地方了。"他看向遠方,"不過在走之前..."
他抬手一揮,一道金光射向塔下。透過窗戶,我看到那道金光落在某個角落——是周沉!他被金光包裹,衰老的進程奇跡般逆轉了。
"時序守護者的禁術代價是生命。"黃巢解釋,"但沖天之力恰好能抵消。"
林小雨突然問:"黃將軍,當年你和玄音...做了什么約定?"
黃巢的眼神變得深邃:"一個賭注。賭千年之后,會有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寧愿守護不完美的真實,也不接受被編排的完美。"他看向逐漸恢復正常的天空,"我們賭贏了。"
他的身影開始消散,從腳部向上,化作點點金光。
"等等!"我急切地問,"最后一個問題!您當年...真的在虎狼谷自刎了嗎?"
黃巢大笑,笑聲中滿是狂傲:"史書怎么寫,重要嗎?重要的是..."他的上半身也已經透明,"后人記得什么,傳承什么。"
最后消失的是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面盛滿了我讀不懂的情緒。
"再見,老師。"我輕聲道。
金光徹底消散,古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劍身上的"沖天"二字失去了光澤,變成一把普通的古董劍。
林小雨握住我的手:"結束了?"
我看向窗外。紫色云層已經散去,七顆星辰回歸原位,西安的夜空恢復了平靜。塔下,修正會的成員四散奔逃,而被囚禁的靈能者們正互相解開繩索。
"不。"我撿起古劍,輕輕撫摸劍身,"是新的開始。"
......
三天后,西安機場。
"確定不跟我們一起回北京?"我問周沉。他已經換了一身休閑裝,看起來就像個普通游客。
周沉搖頭:"還有些事要處理。修正會雖然元氣大傷,但根基未毀。而且..."他壓低聲音,"天樞沒死,只是暫時退卻了。"
林小雨遞給他一個護身符:"隨時聯系。玄音的玉算籌給了我一些...特殊能力,能感知到修正會的活動。"
王大胖——他在混亂結束后趕來與我們會合——好奇地問:"那我們現在算什么?超級英雄團隊?"
"不。"我笑著搖頭,"只是一群不想被命運擺布的人。"
登機廣播響起,我們揮手告別周沉。飛機起飛時,我透過舷窗看向下方這座千年古都。歷史的長河奔流不息,而我們的故事,才剛剛翻開新的一頁。
[本篇完]
更新時間:2025-04-24 08: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