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云山待一眾將士都穿好衣衫，套了輕甲之后，韓云山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看向圍在自己身邊的一眾人：“我們都是戴罪之身，給祖宗臉上抹了黑！此戰，大將軍若不給我們機會來破陣，會有什么下場，你們都知道?！?/p>
一眾人都不甘點頭，卻沒人接話。
韓云山掃視了散落在草叢間正在穿戴衣甲的一眾罪卒，輕聲一嘆：“這一戰，縱是身死，至少大將軍能將我們過往所犯之罪盡數抹去，還能給我們家中發放撫恤，不至于讓我們的家人抬不起頭來！戰吧！”
犬牙關以西，佟康庭在說著跟韓云山一樣的話，此次常務庸將觸犯軍法的將士派往長寧敵軍東西兩側，深夜進行突襲，若能有奇效，不但能免除罪責，還能有軍功可領，對于一千五百名有罪在身的將士，是沒有選擇當中最好的選擇！
“各自所率之人當中，有人會趁亂逃走，甚至或許有人會向敵軍通風報信，諸位一定要盯緊！”
長寧大軍主將字克用過晚飯之后，一直在大帳中苦思破敵之策，卻始終不得良策，常務庸不論是攻還是守，都極為老練，不愧于東圣皇朝四虎將之一的威名！黃安平做主將之時，屢屢被己方攻上城頭，雖然最終沒能拿下關城，但東圣一方的折損，讓字克很是得意！自從常務庸替換了黃安平之后，讓字克很是惱火！大小對陣二十余個回合之下，兩軍斗智斗勇，自己一方輸多勝少，軍中將士總覺著字克差了常務庸一線。
字克沉沉入睡之后，長寧左右兩軍大營東西南北四角不斷有身著長寧軍衣甲的東圣將士潛入，大營四周外圍巡哨的長寧將士很多都死在了迷迷糊糊當中，從前一日半夜時分開始埋鍋造飯，籌備攻城，白日間輪換攻城之下，哪怕沒有上戰場的將士，都很是疲累，東圣皇朝一方一年有余間都堅守城關不出，將士哪怕接了上官將令要嚴防敵軍踏營，也并未過于放心上，不少人死在了睡夢當中，一些人則是被潛伏已久的東圣將士突襲刺殺！
韓云山借著一道土坡掩護，向圍過來的一眾人下令：“再往前，一旦有動靜，我們就會陷入敵軍合力圍殺！一路摸過來，那些悍不畏死的兄弟，他們的名字都給我記好！要不是他們以命換命，敵軍極可能被驚覺！進去之后，找戰馬是第一要務，精于馬上作戰的兄弟找馬，不精馬戰的兄弟去找敵軍糧草堆放點放火?！?/p>
常務庸拿開蓋在身上的一張薄被，寧非接過折疊放到一旁的座椅上，常務庸起身來眺望敵營，目光一直沒有再挪開。
直到敵軍大營中升騰起數丈高大火，常務庸朗聲下令：“出！”
隨著城門被打開，城頭上數百兵卒將松香一捧又一捧朝著火堆扔去，一篷篷藍紅相間的火焰一時間此起彼伏！
長寧敵軍大營哄亂成一團亂麻！有了戰馬的東圣將士騎馬橫沖直闖，被攆著在大營中橫沖直撞的戰馬群紛紛慌不擇路之下，把慌亂當中出營的長寧敵軍將士踩踏至死無數！有馬匹被絆倒，波及到身邊戰馬之后，一些軍帳中的將士，還沒來得及出營，便被軍帳籠罩壓倒，繼而是慘呼痛叫聲傳出！
字克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怒目圓睜！拖起大刀出營：“迎敵！迎敵！”
看著一眾親信紛紛靠攏上來，字克臉色突然大變：“敵軍騎兵出城了！”
大地在震顫！如同滾雷一般的馬蹄聲轟隆隆席卷而來！
“上馬迎敵！快！“
字克看著火光沖天，慌亂一團的大營，捂著胸口周身都在顫抖！
鄺程和程通在左右兩衛四百騎兵開道之下，直直沖著中軍大帳方向疾推！鄺程和程通想要的就是斬殺字克和字克的親軍！
韓云山和佟康庭在常務庸下令出騎兵，大地開始震顫之時，已然領軍向著大營外圍撤離，避免被大軍沖擊，奇襲踏營的戴罪將士當中，有小部分將士能說長寧皇朝的話，紛紛在大軍當中高呼：”東圣大軍殺過來了！大將軍已被斬殺！“
隨著各營傳出字克被斬殺的消息，長寧軍的將士大多再無抵抗之心，紛紛各懷心思之下，想著如何逃得性命。
兵敗如山倒，字克從未想過自己敗得這么快！敗得這樣的憋屈！又敗得這樣的稀里糊涂！
當鄺程和程通一左一右一槍一刀穿透字克身軀之時，字克所有的不甘和憋屈都終結了！等待他的只有長寧皇朝對他的定罪和怨罵！
鄺程和程通挑著字克尸身往前奔行了數十丈之后，戰馬才停下腳步，左右兩衛齊聲高喊：“字克已亡！字克已亡！字克已亡！”
隨著數千將士齊聲高喊，聲傳數里！常務庸用力一拍墻垛，寧非情不自禁看向常務庸的右手處倒吸涼氣，常務庸緩緩收回右手：“傳令，全軍出擊！軍司監守城！”
五月初六未正時分，田恭良、姜迎、鄺程和程通率領騎軍返回，常務庸看著騎軍馬背上一顆顆血淋淋的敵首，又看向騎軍帶回的馬匹，長長吐出一口氣：“寧非，接下來由你率領一眾書吏點檢戰場繳獲！”
“喏！”
寧非離開之后，韓云山和佟康庭雙雙來到常務庸跟前，常務庸看著兩人身上包扎的多處傷口還往外滲著血朝身后吩咐：“來人，帶他二人下去治傷。”
“喏！”
常務庸朝兩人點了點頭：“此戰，你們記首功！本將說到做到，陣亡軍卒名單待你們治傷之后再行呈上?！?/p>
“遵大將軍令！”
田恭良和姜迎兩人上前一步：“末將田恭良，姜迎向大將軍復命！”
常務庸在兩人身上掃視一圈后，抬手翻著兩人幾處傷口看了看：“還好，小傷?！?/p>
“謝大將軍！”
“先去療傷，回城之后再細說。”
“喏！”
一眾軍將向常務庸交了令，常務庸看向身邊的鄺程：“你小子快去找軍醫，區區散兵潰軍數千，早就嚇破了膽，任他去吧?！?/p>
“喏！”
常務庸坐在營地中央的一個小山包上，聽著一個個軍將不斷報來斬獲，軍司監一眾官吏揮筆不停，臉上個個喜色難掩！
匡和方在營地間走了一圈回到常務庸身邊：“大將軍，此戰之后，大將軍威名更甚！可喜可賀！”
常務庸指了指身邊的一把座椅：“坐?！?/p>
匡和方依言落座，常務庸發出一聲長嘆：“匡大人，此次長寧犯邊，共葬送了我東圣大好兒郎近四萬人！拖累四州百姓饑寒交迫，雖勝卻痛不可遏呀?！?/p>
匡和方深以為然點頭：“大將軍所言甚是！下官今日才真正體會戰爭居然如此慘烈！過往下官紙上談兵，實是慚愧！”
常務庸擺了擺手：“匡大人莫要自謙，若不是匡大人鼎力相助，又何來今日大破長寧敵軍。”
匡和方朝常務庸拱手：“慚愧！”
“匡大人，接下來軍司監得忙碌一陣，把所有繳獲分門別類，俘虜當中的將領都一一給拉出來進行單獨關押，我軍此戰耗費甚巨，有這三萬多人在手，本將不信武寧帝不拿錢糧出來贖買回去?！?/p>
常務庸下令民夫走卒在軍司監官吏所率軍卒監管之下對大寧戰死的將士、民夫走卒搜刮一番之后，開始運送尸體到幾處挑選的低洼谷地進行掩埋，命令八營步軍專司分割死傷馬肉，收理馬皮，中軍步兵則是配合軍司監官吏運送戰場繳獲銀錢米糧、兵甲器械等物。
五月初八，民夫走卒將最后一批石灰運送到城外撒完之后，已然時至酉末，寧非到了城門口，脫下裹了兩層的衣袍，卸了包在頭上的棉布，連腳下的戰靴都脫了扔進火堆，鄺程笑呵呵走過來：“小非，武超他們已經備好了熱水，快去洗洗，干凈的衣衫外袍長靴，都給你備好了。”
“程哥有心了?！?/p>
鄺程捶了寧非一下：“你呀，今日本不用你出去的，但你偏偏要親自出城監督?！?/p>
犬牙關衛署，常務庸端坐偏廳飯桌主位，程通和寧澤一左一右坐姿端端正正，細看之下，寧澤有幾分拘謹。
常務庸笑看著鄺程和寧非進廳，待兩人施禮之后指了指兩把座椅：“當是本將設下的家宴，這些時日都辛苦了！坐！”
待得兩人落座，一眾親衛端了菜品上桌，有清湯牛肉及蘸料、鹵牛肉一大盤、小炒馬肉、炸馬肉片、爆炒豬肝、豬雜、長生豆、苦菜、排骨芋頭、苦馬菜等。
寧非看著一道道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菜品，禁不住暗暗吞咽口水。
常務庸將酒壇推給程通：“把酒滿上！”
一通風卷殘云之后，桌上五人酒足飯飽，常務庸帶著四人穿過廊道到了正廳，親衛給眾人奉上熱茶。
“此次戰功核檢奏報京都之后，你們靜等朝堂封賞即可，今日本將設宴，一是給你們壓壓驚，二是有軍務要交給你們?！?/p>
四人起身聽令，只聽常務庸抬眼掃視四人：“鄺程和程通聽令！”
“末將在！”
“自明日起，各率百騎往抵近長寧富長縣進行探查，發現長寧敵軍蹤跡即刻回稟！”
“喏！“
“寧澤寧非聽令！”
“在！”
“接下來這幾日，你父子協助本將帳下書吏與軍司監核檢一應繳獲！”
“喏！”
“寧非，聽鄺程說，你刀棍雙修，此次大敗長寧敵軍，繳獲了不少上佳兵器，鄺程特意跟本將為你請功，本將自知他的想法，本將親衛營中不少人都得了趁手兵器，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隨本將過來?！?/p>
鄺程和程通相視一笑，寧澤和寧非則是受寵若驚！
到了正廳一角的石臺上，常務庸抓過一把短刀遞給寧澤：“此刀吹發可斷，你便留作貼身之物防身把玩。”
寧澤雙手捧?。骸爸x大將軍賞！”
“本將帳下這些后輩，可就得有勞先生了?！?/p>
“在下定不負大將軍所望！”
“嗯，好?！?/p>
常務庸又抓起另一把稍長尺許的長刀遞給寧非：“這兩把刀用材都極是不俗，且應出自大家之手！剛好配你父子?！?/p>
“謝大將軍賞！”
“兩柄刀刀鞘都過于華麗，不宜人前顯露，你們自行找匠人換過。”
“遵大將軍令！”
常務庸接過一桿長槍細細打量，只見槍頭呈三棱形，兩側各有一彎彎小小的月牙兒，槍尖長約尺許，最寬處約三寸，處處透射出森森寒芒，槍尖往下長約兩尺許的槍桿與槍尖渾然一體，數道圓環箍比槍桿粗了約杯壁厚，再往下是槍桿木柄約四尺長許，末端四棱錘和長約有尺半。
常務庸將長槍遞給寧非：“善待它！”
寧非連連搖頭：“大將軍！這太貴重了！小子不敢受領。”
常務庸將長槍塞給寧非抱著：“一把好的兵刃得有一個好的主人！你這段時日以來所作所為本將看在眼里，跟鄺程和程通他們一樣，猶同本將子侄一般，再說你父親未來幾年都會在本將帳下教授本將親衛營讀書識字，權當是本將備上一份謝禮?！?/p>
寧非極是喜愛懷中的長槍，聽常務庸這般說，也就不再推辭：“小子恭敬不如從命！”
“來，坐過來喝茶。”
一眾人回座之后，常務庸目光在鄺程、程通、寧非三人身上來回掃視一圈：“你們算得年輕有為，以后要多相互扶持幫襯，路才能走得更遠！你們父親隨本將南征北戰多年，若是那會多一些人識字，也不至于那么多的老弟兄早早離本將而去，如今寧非與你們情如手足，你們也聽得進寧先生教導，這是好事！記得約束兩營將士，一定要好生聽先生教誨！”
“遵令！”
常務庸向四人仔細講述了各自所領軍務要領之后，才讓四人離開。
回到住屋，寧澤看著寧非安放好了長槍，拍了床沿：“來，坐下?！?/p>
寧非坐到父親身邊，寧澤想了想開口：“非兒，大將軍若讓你軍中發展，你是否愿意？”
更新時間：2025-04-22 07:0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