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未年春天,我為躲避戰亂,藏身于楂林山中,這里是麋鹿棲息之所,各種聲音都不喧鬧,
我枯坐于此,不禁陷入思考:我懷著一顆不善言辭的心,生活在這個與我不相干的世道里,
五年來在這世道中隨波浮沉,實在是身不由己。我應對這世道的方式,
有些類似莊子的處世之術,這會不會讓我感到愧疚呢?然而,我本就不是莊子的門徒。
有些事情難以抉擇,處于“兩行”(是非兩行,即不執著于是非對錯 )的境地,
不得不采用類似莊子的方法。通過對莊子思想的融會貫通,
我發現這與我的內心和事理并不相悖。顏淵、蘧伯玉、葉公的行事方式,
叔山無趾、哀駘它的外在形象,這些都能讓我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內心。
如果我的內心是追求仁的,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有人說,
莊子生活在戰國七雄紛爭的時代,所以才會有那樣的思想言論。即便如此,
作為研究莊子思想的人,其實可以不必完全認同他的所有觀點。而以我對莊子思想的理解,
更覺得其中有許多與現實相契合之處。
我就像那脖子腫大的人、沒有小腿的人一樣(形容自己在這世道中的艱難處境 ),
處于“才不才之間”(既非有才,也非無才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可到底誰才是真正理解我的人呢?如果有人說我用莊子的處世之術,
是為了躲避“羿之彀中”(危險的境地 ),我也無需辯解。
只是我很久都沒能像壺子(春秋時的道家人物 )那樣,向世人展示高深莫測的道理了。
大抵莊子的學說,都可以用來幫助我們理解君子之道,就像這樣。所以,
不必在意莊子本人是否能達到這些更深層次的理解,重要的是這些觀點能自成一說,
給我們帶來思考。這一年的伏日,南岳賣姜翁(王夫之自指 )寫下這篇自序。
??多與寡、長與短、輕與重、大與小,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對立。包含了寡的多,
才是真正的多;包含了短的長,才是真正的長;包含了輕的重,
才是真正的重;包含了小的大,才是真正的大,所以它們并非對立。
既然大里面已經包含了小,小也可以發展為大,那么人為地劃分大與小的界限,
我真不知道這種界限是從哪里來的。既然如此,那么大為什么不能變小,
卻要被困于大的概念之中呢?小又為什么不能變大,卻要被困于小的概念之中呢?
如果沒有這種界限可劃分,那么困境又從何而來呢!??大并非不能變小,那些不能變小的,
是形勢迫使它這樣。小并非不能變大,那些不能變大的,是人的主觀情感導致的。
天下存在著一種形勢,就像“扶搖”(旋風 )之風;而我們內心也有一種形勢,
就像那“垂天”(天邊 )之翼(形容大鵬的翅膀 )。
形勢的強大源于積累:“扶搖”之風,不過是生物呼吸之氣的積聚;“垂天”之翼,
也只是由一根根輕盈的羽毛累積而成。既然如此,即便形成了強大的形勢,
看似大的事物實際上也很渺小,這是必然的。??形勢,不過是一種自傲罷了。自傲的人,
往往被事物的外在形態所迷惑。被外在形態迷惑后,內心就會依賴已有的認知,
然后就會被困于大的概念中,這種困境比被困于小的概念所帶來的禍患要加倍嚴重。
為什么呢?因為內心依賴已有的認知,就會形成一種定式,而被困于小的概念時,
沒有明顯的外在形態來干擾人的認知。被形勢所驅使,
不飛到“九萬里”高空就不肯罷休;就算曾經經過“枋榆”(枋樹和榆樹,
代指低矮的樹木 ),也會錯過在“枋榆”間停歇的機會?!胺鰮u”之風,
無法讓鳥兒在“枋榆”間翱翔;“泠然”(輕妙的樣子 )之風,
不能讓人在鄉里游玩;漂亮的章甫帽,
不適合在越國(今浙江一帶 )佩戴;形勢帶來的困境比個人情感帶來的困境更嚴重。
情感還能讓人清醒,而形勢卻容易讓人迷失,這難道不令人深思嗎???既然如此,
那么“乘天地之正”(順應天地的正道 )的人,
不會被天地間的形勢所驚擾;“御六氣之辨”(駕馭六氣的變化 )的人,
不會去追逐六氣的形勢,這是必然的。沒有對“大”的執著,
就能夠做到“無己”(忘卻自我 ),做到“無功”(不追求功利 ),
做到“無名”(不追求名聲 );如此一來,又怎么會被“小”所困擾呢!??即便如此,
又有誰能真正做到呢?只有明白包含寡的多,才會在面對多時不嫌棄寡;明白包含短的長,
才會在面對長時不排斥短;明白包含輕的重,才會在面對重時不忽略輕;明白包含小的大,
才會在面對大時不忘記小。不忘記小,才能真正忘卻??;忘卻小和大,
心中卻有更重要的東西留存,能夠像天地造化萬物一樣,成就非凡,
這樣才能成為堯、舜那樣的人。??談論“比竹”(指簫管之類樂器 ),
發表議論的人就像吹奏樂器的人吧!人就如同“比竹”,而天就像是吹奏的那股力量!
或許天就是“比竹”,而那突然興起的自然生機就是吹奏者吧!如此說來,四海如此廣闊,
萬年如此漫長,細微如肸蚃(指聲音、氣體傳播的樣子 ),宏大如雷霆,
想要僅靠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去感受這一切,我做不到;僅靠自己的心去理解,我也做不到,
這是多么的無奈??!??不說話,“用自然之道去觀照萬物”,這才是正確的做法。不說話,
是因為有讓我不說話的原因;去觀照,是因為有讓我觀照的因素;這些都是順應自然。
想要不依賴外物,又不被外物所驅使,就算逃到空虛之地,空虛之地也是外物的一種,
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這實在是太無奈了!??沒有領悟這個道理的人,在困境中徘徊,
卻自以為逍遙自在,而領悟的人只會嘲笑他們。領悟了這個道理的人,看似逍遙自在,
實則無論走到哪里都面臨著困境。天地間無處不是氣,萬物無處不蘊含著生機,
剛接觸就會違背它,違背它又會再次接觸。實在不得已才談論“齊物”(萬物齊一 ),
我想要齊同萬物的言論,而萬物的言論也會來齊同我,這該如何是好呢!
??在智慧窮盡、道德淪喪的時代,人們另尋一種安穩的藏身之處,
說“圣人懷之”(圣人把萬物都包容于心中 ),
這難道不是選擇處世方法中最巧妙的一種嗎???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分辨一下。
把萬物都包容于心中,這是要與外物相互逃避嗎?如果是與外物相互逃避,
那就還是在與外物相互競爭。為什么這么說呢?厭惡被外物壓制而逃避,
厭惡跟隨外物而逃避,厭惡與外物對立又無法超越它而逃避。只要有厭惡的心理,
那就已經是在競爭了。逃避卻不想被壓制,逃避卻不想跟隨,逃避卻不想對立,
還自以為可以超越外物,所有這些其實都是競爭。與外物競爭,
那么“懷之”(包容萬物 )的心思比言論更激烈;沉默之中,蘊含著如雷霆般的力量。
“不說話的辯論”,辯論的內容也是是非;“無法言說的道”,
這樣的道也不過是一種虛華的東西。
這樣的人跟那些“風波之民”(容易被外界影響、內心不安定的人 )沒什么區別,
又怎么能稱之為圣人呢!??真正“懷之”的人,
是能夠“融合萬年的是非而達到純粹境界”的人。所以,說別人已經說過的話,
不用擔心會隨聲附和;說別人沒有說過的話,也不會遭到反駁;說別人不能說、不敢說的話,
不只是為了超越別人。為什么呢?因為別人說過的、沒說過的、不能說的、不敢說的,
在這一萬年中都已經存在了??梢哉f話,也可以不說話;說話是一種包容,
不說話也是一種包容??隙▓颉⑺?,也不否定湯、武;肯定枝鹿(此處具體所指存疑,
可能是某種特殊事例 ),也不否定禮樂;仁義沒有固定的標準,得失也沒有固定的范圍,
從容地審視四周,充分展現內心的智慧,然后穩穩地藏身其中。如此,
還能說這是在選擇處世方法嗎?圣人是沒有所謂的處世方法的。
??“用沒有厚度的刀刃切入有間隙的骨節”,這是不想讓自己的心神過度張揚。
??那些讓自己的心神過度張揚的人,天下人往往樂于尊崇他;天下人樂于尊崇他,
他也就成為了眾人尊崇的對象。從前,商湯讓自己的心神張揚,
韋國、顧國、昆吾國(皆為古代方國 )都尊崇他;周文王讓自己的心神張揚,
崇侯虎、飛廉、惡來(皆為當時人物 )也尊崇他;孟子讓自己的心神張揚,
楊朱、墨翟(戰國時期思想家 )的學說也受到尊崇。在這里心神張揚,
在那里就會產生危害;危害產生后,心神就無法停止張揚,
反而會更加追求張揚;這就是古代的君子終身處于憂患之中,卻無暇顧及自身安危的原因。
??“沒有厚度”的刀刃,接觸的對象單一;“有厚度”的刀刃,接觸的對象廣泛。
接觸對象廣泛時,所接觸的就不是骨節間的縫隙了。當接觸的不是縫隙,
那些不是縫隙的部分就會代替縫隙與刀刃對抗,而真正的縫隙反而躲在刀刃無法觸及的地方,
就算是君子,面對這種情況也會感到憂慮,可又沒有別的辦法來處理。
??“生命是有限的”,那么心神也是有限的,所應對的事物同樣有限。
其他的事物都可以放在一邊不去討論,順應它們而不去治理,安撫它們而不加以懲處,
這樣一來,心神的張揚就會變得很微弱。??萬物受到陰陽二氣的不均衡影響,八風的吹動,
七政(指日、月、五星 )的變化,高山大川的阻隔,誰能抵御這些呢?所以王者的軍隊,
不會讓敵人過多;君子的教導,不會追究過往的錯誤。天下人的心思難以捉摸,
卻可以用簡單的道理去引導,君子終身處于憂患之中,卻不與憂患發生沖突,沒有別的原因,
只是因為有“常道”(不變的準則 )罷了。??“經”就是常道,常道就是正道,
正道就是沒有過多繁雜的東西。不違背常道,也不與天下人在智謀上爭斗,
誰說君子讓自己的心神張揚就像把自己關在樊籠里的野雞一樣呢???耳目感受外物,
而心來處理外物?!笆苟肯騼韧ㄟ_,而排除內心的成見”,
這是能夠做到不“師心”(以自己的主觀想法為依據 )的人。
以自己的主觀想法為依據不如效法古人,效法古人不如效法自然,效法自然不如效法外物。
為什么呢?想要在“人間世”(社會 )中行事,心是用來行事的憑借,而不是行事的對象。
古人所經歷的,不是我正在經歷的。自然只有自然本身能夠去經歷,不是我能去經歷的。
如今我所經歷的,只有外物罷了,那為什么不以外物為師呢?衛君的殘暴,
楚齊兩國的外交關系,蒯聵的叛逆,這些都是可以學習的對象,
天下還有什么不可以作為老師的呢???我也曾縱觀天下,感慨人事的艱難。
在平庸的人面前,直言相告往往不如委婉勸說有效;在心胸狹隘的人面前,
委婉的諷諫比直言更危險?!安怀刹牡臉淠尽?,無緣無故被砍伐的情況屢見不鮮。
“看似無用的用處”,也是一種用處,但這種用處往往伴隨著危險。
人們擔心以自己的主觀想法為依據,是因為懷著主觀想法與天下人交往。
如果以效法外物的名義,卻懷著主觀想法與天下人交往,那么外物也會像一扇門,
而這扇門也可能帶來危害。關起門來堅定自己的內心,打開門去依賴外物,
都可能會帶來極大的憂患。??韓非明白游說的艱難,
卻因游說而被殺害;揚雄明白清白難以堅守,卻因追求玄理而死。他們的用心不同,
但遭受的危害卻是一樣的,那為什么不去探尋造成這種危害的原因呢?身處危險的世道,
與混亂的人交往,悲傷自己的不幸卻又認為自己并非不成材,
這怎么能作為判斷吉兇的標準呢?有一種道理,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也不費力,
但從古至今能真正理解的人卻很少。
所以李斯在被處決前感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帶著獵犬在東門游玩,
陸機在臨刑前抱怨再也聽不到華亭(今上海松江一帶 )的鶴鳴聲,
而龍逄、比干這樣的忠臣,他們的遭遇與這些又有所不同。沒有別的原因,
只是內心是否虛靜罷了。??天下的事物都不足以成為內心的負擔,
但人們卻用這些事物填滿了“產生光明”的內心,讓自己陷入迷茫,
不知道“吉祥”(美好 )該停留在何處,生死、禍福、毀譽,皆是如此,
還有其他種種類似的東西。這八種實實在在的事物,是積壓在心中的負擔,
古往今來人們都把它們奉為準則,不敢違背。如果能讓這八種事物從心中消除,
那么天下就沒有什么能成為負擔了,這樣萬物都可以自在地遨游。
如果一味地害怕事物而躲避它們,那是躲避不完的。事物都躲避不完,
更何況是上天的生殺呢?“哪里還有閑暇去貪生怕死呢?
”龍逄、比干之所以能和那些不成材的樹木一樣留存至今,就是這個原因。
??有德行的人如果炫耀自己有德行的容貌,
那只是為了給別人看罷了;有德行的人如果炫耀自己德行無需外在容貌表現,
那也只是為了迎合那些追求內在德行而忽視外在的人。“道賦予人容貌”,
容貌從本質上都源于道;“天賦予人形體”,形體從本質上都源于天。“死生是件大事啊,
但卻不能讓道和天的本質發生改變”;所以,生于道,死于道;生于天,
死于天;道無不體現于容貌,容貌沒有不是道的體現;天無不體現于形體,
形體沒有不是天的體現。既然如此,那么生于形體,死于形體,生于容貌,死于容貌,
生死看似可以被遺忘,但實際上從未與道和天分離。??用道來迎合外在容貌,
這只是迷惑他人;用外在容貌來維系生命,這只是隨波逐流;用道來忘卻外在容貌,
這是忘卻了道的本質。斷了腳趾的人、身體殘疾的人、脖子腫大的人,
尚且不會喪失他們完整的德行,何況那些身體健全的人呢???“忘記不該忘記的”,
卻為了外在形體而犧牲,人們都知道這是荒謬的。而“不忘記不該忘記的”,
形體和容貌都在其中,這是天成就萬物的方式,是成就偉大的途徑,它融合了內外、精粗,
凝聚了道,契合了天,從而不喪失所稟受的天性。
圣人怎么會因為執著于形貌的細枝末節而挑剔別人呢???可悲??!衛靈公真是愚蠢,
他見到身體殘疾的人,就覺得正常人的脖子都很細小。可悲??!齊桓公也很愚蠢,
他見到脖子腫大的人,就覺得正常人的脖子都很細小。
如果讓這兩位君主遇到那些戴著高冠、系著大腰帶,趾高氣揚的人,
這些人內心如溝壑般難測,心懷險惡,卻能得到他們的歡心,
那么他們恐怕會認為天下容貌不出眾的人,就算有德行,也好像會玷污自己,
恨不得早早遠離。??所以,“符”是德行充實的體現;沒有德行就無法充實,
不充實就不能稱之為“符”。德行不充實卻裝作有“符”,
這叫做竊取“符”;沒有德行卻強行充實,這叫做空洞的充實。德行不充實,
這是德行的缺失;充實了卻不符合“符”,這是不當的充實?!暗蕾x予人容貌”,
容貌應與道相似;“天賦予人形體”,形體是對天的回應。如果只在名聲之間周旋,
頻繁改變自己的行為和外表,那為何不內心堅守,對外不隨波逐流,
在充滿危險的世間逍遙自在,不喪失自己的天性呢?所以,真正有德行的人的外表,
不是為了迎合他人的外表;他看似沒有刻意表現德行的外表,
也不是為了迎合那些追求內在德行之人的標準。用德行來驗證“符”,
德行處處都能體現“符”;用“符”來彰顯德行,“符”也處處都彰顯著德行。
能明白天下人把形貌當作一種交易的資本,卻不知道形貌其實是德行的一種外在表現,
這樣的人又怎么能真正理解德行呢???“踵息”(一種呼吸方式,
氣息從腳跟開始運行 ),這是入門的教導,
但對于至人(道家指超凡脫俗、達到無我境界的人 )來說,
這其中的道理已經包含了所有的道?!傲忍煲弧保ㄒ环N與天地合一的至高境界 ),
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再融入其中了。從腳跟往上,無處不是天,無處不是“一”,
然而這種境界已經是非常高遠、難以捉摸了。
??“違逆眾人”“以成就為雄”“謀士”這些,都是“喉息”(用喉嚨呼吸,
指淺陋的呼吸方式,代表著世俗的、淺薄的行為和觀念 )的表現。
“貪生”“怕死”“向外表現”“與人對抗”,這些也都是“喉息”。
“樂于與萬物相通”“有所偏愛”“順應天時”,同樣是“喉息”。
“刑罰”“禮儀”“智慧”“品德”,在這種淺薄的認知下,也都成了“喉息”。
“喜好和厭惡”,也屬于“喉息”。如果將氣息引到腳跟,
那么無論是違背眾人、成就雄圖、身為謀士,還是貪生怕死、與人對抗,
或者是樂于與萬物相通、有所偏愛、順應天時,
又或是施行刑罰、遵守禮儀、運用智慧、彰顯品德,喜好和厭惡,這些行為都可以存在,
但不再僅僅通過喉嚨來表現。達到這樣的境界,就變得高遠、難以度量、無窮無盡,
不能用功利來衡量,也不能用名聲來定義,融合萬年的時間,囊括萬物,既不是單純的天,
也不是簡單的“一”,誰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呢???天下人喜歡追求高深的道理,
卻唯獨讓自己的自然天性變得淺薄,于是濫用刑罰,過度崇尚禮儀,表面上仰慕德行,
卻頻繁使用智謀,將喜怒好惡與所謂的“義”聯系在一起,實際上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從喉嚨往下,私欲占據了主導,只剩下喉嚨來接受天性,但很快又將其排出,
這是古往今來的通病,那些談論道的人也無法擺脫。??天因為虛空所以能夠容納萬物,
天因為充實所以能夠創造萬物。如果接受了卻無法排出,既不是天也不是“一”,
就像有東西哽在喉嚨,急需一吐為快。如果創造卻無法滿足,既不是天也不是“一”,
就會改變君臣的位置,顛倒表里關系,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還希望能迅速得到回應而不感到羞愧。唉!知道天的虛空和充實的人,從古至今都很少見。
??如果能達到那樣的境界,不需要向其他地方尋求;只需將自己的呼吸,引到腳跟,
沒有阻礙,沒有缺失。是誰讓人聽到“文字記載”就感到驚恐,
聽到“誦讀學習”就像喝醉了一樣,聽到“見解高明”就像狂奔一樣激動,
聽到“私下交談”就像吃飽了一樣滿足,聽到“有所作為”就像被蚊蟲叮咬一樣煩躁,
聽到“歌唱”就像疾風沖擊著山峽一樣震撼呢?用私欲來滿足私欲,
私欲得不到滿足就援引道來彌補,天下人都變得淺薄,天性的生機也因此喪失,
于是天也感到悲傷。關起門來希望別人進來,別人卻不進來,天也變得空洞。天感到悲傷,
那么就沒有什么地方不悲傷,于是人們憂愁不安、神志不清,
一輩子都像用喉嚨呼吸一樣淺薄,承受著憂患直到死去。天變得空洞,
那么所做的一切也都空洞無物,去觸碰這些空洞的事物,永遠也得不到安寧。所以說,
天下人喜歡追求高深,卻得到了因淺薄而帶來的禍患。??將氣息引到腳跟,
這就是最高的境界了。即使達到了“寥天一”的境界,也不能舍棄這個方法。
人擁有形體的這百年時間里,無不從天性中獲取并運用,
之后才會明白“天一”(天地合一的境界 )果然是高遠、難以捉摸的。
??天下萬物都未曾超出“道”的范疇,但人們卻被萬物繁多的表象所驚嚇,事情到來時,
有的人沾沾自喜,有的人驚慌失措,有的人眼花繚亂,有的人過于急切,
認為這些紛紛擾擾的事物都在“道”之外。于是,有人認為只要迎合這些事物就能萬無一失,
就“隱藏仁愛以邀取人心”;有人認為只要心中有主見就能治理好天下,
就“以自己的想法制定治理天下的準則”;還有人認為只要完全體察這些事物就能萬事大吉,
于是“勞累身體、耗費心神”,來滿足天下人的需求。這些人都是仰慕圣人的功績,
卻不明白圣人成就功績的根本原因。??天下萬物都未曾超出“道”的范疇,
但人們常常不自知。如果知道萬物都在“道”之中,那么就能做到極其安靜而“不被驚擾”,
這種心境的關鍵在于“杜絕炫耀德行”;極其深沉而“內心不起波瀾”,
這種心境的關鍵在于“像腳跟呼吸一樣自然而然地行動”;極其安穩而包容,
更新時間:2025-04-18 20:3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