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剛敲過第一聲，唐蓮就聽見窗欞傳來輕叩。

蕭瑟立在月下，難得沒穿龍袍，只一襲素白常服，腰間懸著天斬劍。夜風拂過他的發梢，在冷清的月光下鍍上一層銀邊。

"陛下要帶臣去哪？"唐蓮系緊披風。

蕭瑟沒答話，只是伸出手。那手掌寬厚溫暖，掌心有一道陳年劍痕——唐蓮記得，那是永安二十五年，少年蕭瑟為他擋下刺客時留下的。

"怕嗎？"蕭瑟突然問。

唐蓮搖頭，將手放了上去。

蕭瑟的指尖立刻收緊，像是抓住了什么珍寶："那就跟緊朕。"

他們避開巡邏的禁軍，沿著密道來到皇城最深處的一座古塔。塔門上的銅鎖已經銹蝕，蕭瑟卻從懷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鑰匙。

"這是..."

"太宗年間建的觀星塔。"蕭瑟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藏著蕭氏皇族最深的秘密。"

塔內灰塵密布，顯然多年無人踏足。唐蓮跟著蕭瑟登上旋梯，在頂層停了下來。

月光透過八角窗欞，照在正中那口青銅箱上。箱面刻著繁復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陣法。

蕭瑟的手按在箱蓋："師兄確定要看？"

唐蓮心跳如鼓："開吧。"

箱中只有三樣東西：一封泛黃的信箋，半塊殘缺的玉佩，和一卷畫軸。

唐蓮先展開畫軸——上面是個襁褓中的嬰孩，眉間一點朱砂，與他幼時的畫像一模一樣。

"這是..."

"二十五年前，海外仙山送來的。"蕭瑟的聲音很輕，"說是天降異星，必成大患。"

唐蓮猛地抬頭："所以我是..."

"唐門撿到的棄嬰？"蕭瑟苦笑，"不，是朕的父皇親自將你交給唐憐月的。"

信箋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但仍能辨認出"此子身負天機""不可留于皇室"等字樣。最下方蓋著先帝的私印，和一行小字：「托付唐門，永不相認?！?/p>

唐蓮的手開始發抖："為什么現在告訴我？"

"因為有人要重啟當年的計劃。"蕭瑟突然按住他肩膀，"暗河，王家，甚至唐憐月...他們都想利用你的身世做文章。"

塔外忽然傳來破空聲。蕭瑟臉色驟變，一把將唐蓮撲倒——

"嗖！"一支淬毒的弩箭釘在箱蓋上，離唐蓮的咽喉只有寸許。

"走！"

蕭瑟拽著唐蓮沖向窗口，卻被突然炸開的塔門攔住去路。十幾個黑衣人持刀而立，為首的正是不久前"伏誅"的禁軍副統領。

"陛下好算計。"那人冷笑，"可惜還是著了道。"

唐蓮下意識擋在蕭瑟身前："你們到底要什么？"

"當然是你。"副統領的刀尖指向他心口，"活著的天機星，可比死的有用多了。"

蕭瑟突然笑了："就憑你們？"

天斬劍出鞘的瞬間，整座塔樓都在震顫。唐蓮從未見過這樣的蕭瑟——眼中殺意凜然，劍氣縱橫間竟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

"師兄，看好了。"蕭瑟的聲音在刀光劍影中傳來，"這才是真正的天子劍法。"

黑衣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但更多的敵人從窗口涌入。唐蓮想幫忙，卻發現自己的內力被某種力量壓制了——是塔內的陣法！

"蕭瑟小心！"

副統領的刀突然轉向，直取蕭瑟后心。唐蓮來不及思考，縱身撲了過去——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格外清晰。唐蓮低頭看著胸前的刀尖，奇怪的是并不覺得疼。

"師兄??！"

蕭瑟的嘶吼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唐蓮想說話，卻嘔出一口鮮血。最后的意識里，是蕭瑟赤紅的雙眼，和滴在他臉上的溫熱液體。

是淚嗎？

真稀奇...

唐蓮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他回到雪月城，看見少年蕭瑟蹲在屋頂朝他笑："師兄，接住我！"

他下意識張開手臂，接住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不...！"

睜開眼時，入目是熟悉的床帳。胸口的劇痛提醒他還活著，但更疼的是右手——被人死死攥著，幾乎要捏碎骨頭。

"...陛下？"

趴在床邊的蕭瑟猛然抬頭。不過三日，這人竟憔悴得不成樣子：眼底布滿血絲，下巴冒出青茬，龍袍皺得像腌菜。

"水..."唐蓮啞聲道。

蕭瑟手忙腳亂地去倒茶，卻打翻了整個茶盤。最終他直接用嘴含了溫水，俯身渡給唐蓮。

"......"

"嫌臟也忍著。"蕭瑟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敢再死一次，朕就..."

話沒說完，整個人栽倒在唐蓮身上。太醫說，皇帝陛下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

七日后，唐蓮能下床了。

蕭瑟寸步不離地跟著他，連如廁都要守在門外。

"陛下不必如此。"

"朕樂意。"

唐蓮嘆氣，突然想起什么："那天的刺客..."

"都死了。"蕭瑟的眼神陰鷙，"包括幕后主使。"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唐蓮展開一看，竟是唐憐月與暗河的往來書信，內容赫然是如何利用"天機星"打敗皇權。

"不可能..."

"朕也希望是假的。"蕭瑟按住他顫抖的手，"但證據確鑿。"

窗外開始下雨，淅淅瀝瀝像是誰的哭聲。

唐蓮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回唐門。"

蕭瑟正在批奏折，朱筆"咔嚓"折斷："不行。"

"必須去。"唐蓮堅持，"如果師父...如果唐憐月真的參與此事，我必須當面問清。"

"然后呢？"蕭瑟冷笑，"再替他擋一刀？"

唐蓮突然上前，捧住蕭瑟的臉："我不會死。"他的拇指擦過帝王眼下的青黑，"我答應你。"

蕭瑟的睫毛顫了顫："...多久回來？"

"一個月。"

"半個月。"

"二十天。"

蕭瑟突然咬住他的手指："少一天，朕就血洗唐門。"

唐蓮離宮那日，蕭瑟沒來送行。

雷無桀牽著馬等在宮門外："大師兄，真的不用我陪你去？"

"不必。"唐蓮回頭看了眼宮墻，"陛下身邊需要人。"

千落遞來個包袱："路上用的藥，還有..."她壓低聲音，"蕭瑟讓我轉交的。"

包袱里是半塊虎符，可調動北離三軍。

唐蓮眼眶發熱，急忙翻身上馬："走了。"

他沒敢回頭，所以沒看見宮墻上那道孤獨的身影。

七日后，唐門。

唐憐月看著突然歸來的徒弟，神色復雜："蓮兒"

"師父早知道有人要殺我？"

"不是殺你。"唐憐月嘆息，"是要喚醒你體內的天機之力。"

密室墻上掛著一幅星圖，正中紅點赫然是唐蓮的生辰八字。

"二十五年前，天降異象。"唐憐月指向星圖，"你是破軍轉世，注定..."

更新時間：2025-04-18 12:4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