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如血，鋪滿九重宮闕。

帝后生辰宴的禮樂響徹云霄，金鑾殿內觥籌交錯，群臣朝賀。唐蓮端坐在鎏金椅上，玄色禮服襯得脖頸愈發白皙，腰間赤色玉佩隨著呼吸微微發燙。蕭瑟的指尖在案下勾著他掌心，面上卻威嚴端莊："愛卿們免禮。"

突然，殿門轟然洞開。

"陛下且慢。"

墨淵一襲暗紅長袍踏入大殿，衣擺繡著詭異的銀色符文。他身后跟著三十六名抬棺人，沉重的腳步聲震得地面微顫。朱漆棺槨"砰"地落地，震得琉璃盞叮當作響，酒水灑了滿地。

"這份賀禮，請陛下笑納。"

蕭瑟眸色驟冷。唐蓮猛地按住他手腕——棺中傳來熟悉的劍氣波動，是唐門鎮派之寶"夜雨"的劍鳴！

"家父的佩劍..."唐蓮指甲陷入掌心，在蕭瑟手背留下月牙狀的痕跡，"怎會在你手里？"

墨淵蒼白的手指撫過棺木，指甲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自然是從唐老門主尸骨上取下的。"

殿內瞬間死寂。

蕭瑟的龍紋劍先于意識出鞘，寒光直取墨淵咽喉。卻在劍鋒即將見血的剎那，被唐蓮一把攔住。

"不對。"唐蓮聲音很輕，腰間赤碧雙佩劇烈震顫，"尸骨是假的。"他抬頭直視墨淵，"我親手火化的父親，夜雨劍早該熔在焚化爐里。"

墨淵的笑容僵在臉上。

蕭瑟突然大笑，劍鋒一轉挑開棺蓋："墨卿這份厚禮..."棺中赫然是墨煙腐爛的尸首，蛆蟲從空洞的眼眶里簌簌掉落，"朕回你一具真的如何？"

混戰在瞬間爆發。

墨淵袖中飛出無數骨釘，蕭瑟揮劍格擋時寒毒突然發作，劍鋒偏了三分。一枚骨釘擦過唐蓮臉頰，帶出一道血痕。

"帶他走！"蕭瑟將唐蓮推進司空千落懷里，自己擋下又一波暗器。

唐蓮掙扎著抓住蕭瑟衣袖："你的寒毒——"

一個沾血的吻落在他手背："乖，回去等我。"

宮門在眼前閉合的剎那，唐蓮看見墨淵捏碎了碧色玉玨。地面開始龜裂，無數蒼白手臂從地底伸出，那些陰兵腐爛的臉上，竟都長著墨煙的五官！而蕭瑟孤身執劍的背影，漸漸被血色吞沒...

唐蓮在暴雨中狂奔。

雨水混著血水滑進衣領，心口封印徹底碎裂，赤玉化作流光沒入體內。他想起父親臨終時枯瘦的手指："蓮兒，若有一日你甘愿為某人赴死..."

太和殿前已成煉獄。

蕭瑟半跪在血泊里，寒毒發作的冰霜爬上眉梢。墨淵的骨笛已抵在他咽喉，陰兵們發出饑渴的嘶吼——

"我愿。"

赤色光華沖天而起，唐蓮周身經脈寸寸斷裂。卻在瀕死一刻被擁入滾燙懷抱，蕭瑟的聲音混著血沫響在耳畔："誰準你...自作主張..."

兩塊玉玨在他們相握的手心交融，化作漫天青煙。陰兵突然調轉方向，將墨淵撕成了碎片。

**5.**

蕭瑟醒來時，掌心纏著唐蓮的發帶。

國師的白胡子沾滿藥汁："皇后經脈盡斷，鎖靈體已廢，但..."

"人呢？"帝王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司空長風沉默地指向窗外。

梅樹下，唐蓮正笨拙地跟雷無桀學劍。失去靈力的"春風柳絮"使得亂七八糟，一個轉身險些把自己絆倒。察覺視線，他轉頭露出明澈笑容："陛下醒了？"

蕭瑟赤腳沖進雪地，將人摟得死緊。

"疼..."唐蓮小聲抗議，卻被吻住所有未盡之言。

遠處傳來司空千落的吼聲："姓蕭的！他剛撿回半條命！"

帝王充耳不聞。反正余生漫長，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教會這個不省心的皇后——

同生共死這種事，該由他來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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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淵的尸首被陰兵撕碎的那一刻，整個大殿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那些從地底爬出的蒼白手臂仍在地上蠕動，像是失去了主人的傀儡，茫然地抓撓著空氣。蕭瑟的劍尖滴著血，寒毒發作的冰霜已經蔓延至他的手腕，可他仍死死握著劍，目光陰沉地盯著墨淵消失的地方。

"……陛下。"

唐蓮的聲音很輕，卻像是驚醒了蕭瑟。他猛地回頭，見唐蓮臉色慘白，唇邊還帶著未擦凈的血跡，心口驟然一緊。

"唐蓮！"

他伸手去扶，可唐蓮卻踉蹌了一步，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沒事。"唐蓮勉強扯出一個笑，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推開蕭瑟——

"小心！"

一道黑影從地底竄出，直襲蕭瑟后心！

蕭瑟的劍比他的意識更快，寒光一閃，那黑影被斬成兩截，可斷裂的部分卻仍在地上扭曲蠕動，像是某種活物。

"……蠱蟲？"

唐蓮盯著那團黑霧，臉色愈發難看。

"不是蠱蟲。"蕭瑟的聲音冷得像冰，"是墨家的'陰傀絲'。"

他伸手一抓，那團黑影竟被他生生捏碎，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可下一秒，整個大殿的地面開始震顫，無數黑霧從地底滲出，像是活物般纏繞上殿內的柱子、桌椅，甚至……活人的影子。

"……跑！"

蕭瑟一把拽起唐蓮，可已經晚了。

那些黑霧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瘋狂地朝唐蓮涌來！

"滾開！"

蕭瑟一劍橫掃，劍氣如霜，將逼近的黑霧斬斷?？赡切〇|西仿佛無窮無盡，斷裂的部分很快又凝聚成形，繼續撲來。

唐蓮強撐著站起身，指尖微動，幾枚銀針從袖中射出，可針尖剛一接觸黑霧，就被腐蝕殆盡。

"……沒用。"他咬牙，"這些鬼東西不怕暗器。"

蕭瑟眸光一沉，突然一把扣住唐蓮的手腕，將他拉到身后："那就燒干凈。"

他掌心一翻，一枚赤色符箓憑空出現，瞬間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席卷大殿，黑霧在火中發出凄厲的尖嘯，可蕭瑟的臉色卻越來越白——寒毒發作的劇痛讓他握劍的手都在發抖。

唐蓮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一把扶住他："蕭瑟！"

"……沒事。"蕭瑟咬牙，強撐著站穩，"先離開這里。"

兩人沖出大殿時，外面已經亂成一團。

陰兵仍在肆虐，宮人們四散奔逃，雷無桀和司空千落正奮力抵擋，可那些黑霧卻像是認準了唐蓮，瘋狂地追了上來。

"……它們沖我來的。"唐蓮低聲道。

蕭瑟冷笑："那就讓它們有來無回。"

他猛地咬破指尖，鮮血滴在劍鋒上，龍紋劍瞬間泛起血色光芒?？删驮谒麥蕚鋼]劍的剎那，唐蓮卻一把按住他的手。

"別用禁術！"唐蓮盯著他，"你的寒毒會加重！"

蕭瑟眸光微動，可下一秒，他突然將唐蓮猛地推開——

"砰！"

一道黑影從唐蓮原本站立的地方穿透而過，地面被腐蝕出一個巨大的黑洞。

蕭瑟的眼神徹底冷了。

"……找死。"

血色劍光劃破長夜，黑霧在凄厲的尖嘯中消散。

可蕭瑟的劍也"鐺"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單膝跪地，一口血噴了出來，寒毒反噬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唐蓮沖過來扶住他，掌心觸及的皮膚冷得像冰。

"蕭瑟！蕭瑟！"

唐蓮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蕭瑟勉強抬頭，看到的是唐蓮通紅的眼眶。

他忽然笑了。

"……哭什么。"他抬手擦掉唐蓮臉上的血痕，"朕還沒死呢。"

唐蓮死死攥著他的衣袖，聲音發抖："……你嚇死我了。"

蕭瑟低笑，想說什么，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唐蓮身后的陰影里，一道人影緩緩浮現。

墨淵。

他竟還活著！

"真是感人。"

墨淵的聲音陰冷如毒蛇，他抬手一揮，無數黑霧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兩人團團圍住。

"可惜，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里。"

唐蓮將蕭瑟護在身后，指尖銀光閃爍，可他知道，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擋不住墨淵。

蕭瑟卻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信我嗎？"他低聲道。

唐蓮一怔，隨即點頭："信。"

蕭瑟笑了。

下一秒，他一把扣住唐蓮的手，兩人掌心相貼的地方，赤碧雙佩的碎片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什么？！"墨淵臉色驟變。

可已經晚了。

光芒吞沒了一切。

刺目的白光中，唐蓮感覺自己墜入了無盡深淵。

身體輕得像一片羽毛，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還有蕭瑟死死攥住他手腕的溫度。他努力睜眼，卻只看到無數記憶碎片從身邊掠過——幼時父親將玉佩掛在他頸間、大婚之夜蕭瑟撫過他心口的指尖、墨淵那張扭曲瘋狂的臉......

"蕭瑟！"他掙扎著喊出聲，卻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向地面。

"砰！"

后背撞上堅硬的地面，唐蓮疼得悶哼一聲。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竹屋里，窗外是潺潺溪流聲。而蕭瑟——

正被三十六根銀針釘在墻上，鮮血順著墻壁蜿蜒而下。

"別動。"

沙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唐蓮猛地轉頭，看見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白衣人正在搗藥，石臼里泛著詭異的藍光。

"你對他做了什么？！"唐蓮想沖過去，卻發現自己的腳踝被一條銀鏈鎖住。

白衣人頭也不抬："救他。"

唐蓮這才注意到，釘住蕭瑟的銀針尾部都連著細細的金線，金線另一端沒入地底，隱約可見陣法紋路。而蕭瑟心口處，一團黑氣正在銀針的引導下緩緩排出。

"寒毒......"唐蓮瞳孔驟縮。

白衣人終于抬頭，面具下的眼睛泛著妖異的紫色："不是毒，是咒。墨家祖傳的'同命咒'，中咒者會代施咒人承受所有傷害。"

唐蓮如遭雷擊。

難怪蕭瑟的寒毒從未痊愈，難怪墨淵能死而復生！

"怎么解？"他聲音發抖。

白衣人放下藥杵，突然掀開自己的衣袖——蒼白的手臂上布滿黑色紋路，和蕭瑟的一模一樣。

"三十年前，我也中過這個咒。"

唐蓮猛地站起身，銀鏈嘩啦作響："你是......"

"噓。"白衣人突然轉頭看向窗外，"他們來了。"

竹屋外，無數黑影從溪水中爬出，濕漉漉的頭發下，是一張張和墨淵相同的臉。

蕭瑟在劇痛中醒來。

第一眼看見的是唐蓮染血的背影——他手持一根折斷的桌腿擋在門口，腳下已經倒了七八具尸體。而更遠處，還有更多黑影從林中涌出。

"唐......蓮......"

嘶啞的呼喚讓唐蓮渾身一震。他回頭時，蕭瑟看見他左眼已經變成血紅色，心口的赤玉紋路正在皮膚下發光。

"別動！"唐蓮一棍擊碎撲來的黑影，"你的經脈......"

話未說完，一根骨箭突然穿透他的肩膀。蕭瑟眼睜睜看著唐蓮踉蹌跪地，而那些黑影趁機蜂擁而入——

"轟！"

赤色火焰突然從地底爆出，將黑影燒成灰燼。白衣人站在陣法中央，面具碎裂，露出一張和蕭瑟七分相似的臉。

"時間到了。"他抹去嘴角血跡，"雙佩共鳴只能維持一刻鐘。"

蕭瑟突然明白過來，掙扎著去扯身上的金線："你瘋了？！用禁術會......"

"反正我早就該死了。"白衣人笑了，"倒是你......"

他看向撲到蕭瑟身邊的唐蓮，眼神復雜："保護好你的鎖靈體。"

當最后一絲黑氣從蕭瑟心口抽出時，白衣人的身體開始透明化。

"記住......"他抓住唐蓮的手按在蕭瑟心口，"同命咒轉移需要......血親......"

未盡的話語隨風消散。

唐蓮怔怔看著掌心殘留的藍光，突然被蕭瑟一把抱住。帝王的體溫燙得嚇人，聲音卻比冰還冷："他是我舅舅。"

窗外，最后一具黑影在晨光中化為青煙。而遠處皇城的方向，突然傳來喪鐘聲——

整整二十七響，太后歿了。

更新時間：2025-04-18 12:4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