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碧玉玨在唐蓮掌心微微發燙,像是某種活物般輕輕震顫。蕭瑟的指尖覆上他的手背,緩緩收緊,聲音低沉而危險:“墨家想用你做什么?”
唐蓮抬眸,眼底映著玉玨的幽光:“鎖靈體可鎮邪煞,亦可……養邪煞?!?/p>
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墨家要的不是玉佩,而是我這個人?!?/p>
蕭瑟眸色驟冷,指節捏得發白。他忽然抬手扣住唐蓮的后頸,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一字一句道:“他們做夢?!?/p>
唐蓮被他捏得生疼,卻未掙扎,只是輕聲道:“陛下,此事牽連甚廣,或許——”
“沒有或許?!笔捝湫?,“朕倒要看看,誰敢動朕的人?!?/p>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雷無桀的聲音隔著殿門響起:“陛下!墨家派人遞了帖子,說是……要見皇后!”
蕭瑟眼底戾氣翻涌,唐蓮卻按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
“陛下,該來的躲不掉?!?/p>
蕭瑟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勾唇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好,那就見?!?/p>
他俯身,在唐蓮耳邊輕聲道——
“但記住,無論發生什么,你都是朕的?!?/p>
墨家來的是個年輕男子,一襲墨藍長衫,眉眼溫潤,與墨煙的陰鷙截然不同。
他行禮的姿態恭敬而疏離:“墨家墨淵,見過陛下、皇后?!?/p>
蕭瑟高坐龍椅,指尖漫不經心地敲著扶手:“墨家主親自前來,倒是讓朕意外?!?/p>
墨淵微微一笑:“事關重大,不敢假手于人?!?/p>
他的目光轉向唐蓮,眼底閃過一絲晦暗的光:“皇后殿下,可還記得這枚玉佩?”
他從袖中取出一物——竟是與唐蓮手中一模一樣的赤碧玉玨!
唐蓮瞳孔微縮。
蕭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密室內,燭火搖曳。
墨淵的聲音不疾不徐:“鎖靈體需雙佩滋養,一陰一陽,缺一不可。唐老門主當年帶走陽佩,將您藏于唐門,倒是費盡心思?!?/p>
唐蓮攥緊手中玉玨,指節發白:“我父親……為何要這么做?”
墨淵嘆息:“因為您不僅是鎖靈體,還是唐門百年來唯一一個‘凈靈體’——可凈化邪煞,亦可……”
他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狂熱。
“逆轉生死?!?/p>
蕭瑟突然冷笑一聲:“荒謬?!?/p>
墨淵不慌不忙:“陛下若不信,不妨問問國師?凈靈體之事,古籍中早有記載?!?/p>
唐蓮猛地看向蕭瑟,卻見他眸色深沉,并未反駁。
——他早已知曉。
這個認知讓唐蓮胸口發悶,他閉了閉眼,聲音微?。骸八阅屹M盡心思,就是為了讓我……復活什么人?”
墨淵微微一笑:“不錯?!?/p>
“若我拒絕呢?”
“那陛下體內的‘寒毒’,恐怕就無人能解了?!?/p>
唐蓮渾身一僵。
蕭瑟寒毒未清之事,除了他與幾位心腹,無人知曉!
蕭瑟的反應極快。
幾乎在墨淵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凌厲劍氣已直逼他咽喉!墨淵側身避開,衣袖卻被斬落半截。
“陛下息怒?!蹦珳Y依舊含笑,“在下不過是來談一筆交易?!?/p>
蕭瑟眸色如刀:“朕與你,無交易可談?!?/p>
墨淵搖頭:“陛下何必自欺欺人?寒毒入心脈,若無凈靈體相助,您活不過三年?!?/p>
他看向唐蓮,語氣蠱惑:“皇后殿下,您忍心看陛下為您而死嗎?”
唐蓮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蕭瑟忽然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他的骨頭:“唐蓮,你敢答應試試?!?/p>
唐蓮抬眸,眼底一片赤紅:“陛下早就知道,是不是?”
知道他的體質,知道寒毒無解,知道……這一切。
蕭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是?!?/p>
他俯身,在唐蓮耳邊輕聲說——
“所以朕才會把你鎖在身邊,寸步不離?!?/p>
蕭瑟那句“朕才會把你鎖在身邊”像一把刀,狠狠扎進唐蓮心口。
他猛地掙開蕭瑟的手,踉蹌后退兩步,眼底滿是不可置信:“所以……從一開始,陛下就是沖著我的體質來的?”
蕭瑟眸色一沉,伸手去抓他:“唐蓮!”
唐蓮躲開他的觸碰,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連疼痛都察覺不到。他想起初見時蕭瑟意味深長的目光,想起大婚之夜他撫過自己心口的指尖,想起每一次纏綿后他若有所思的凝視……
原來全是算計。
墨淵在一旁輕笑:“看來陛下并未對皇后坦誠相待啊?!?/p>
“閉嘴!”蕭瑟厲喝,周身殺氣暴漲。他一把扣住唐蓮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跟朕回去?!?/p>
唐蓮抬眸看他,眼底一片冰涼:“陛下還想繼續騙我嗎?”
蕭瑟呼吸一滯。
雷雨夜。
唐蓮蜷在偏殿的軟榻上,聽著窗外轟隆的雷聲。他本該習慣的——從小到大,每當雷雨夜,蕭瑟都會將他摟在懷里,用體溫驅散他的不安。
可今夜,只有冰冷的雨聲作伴。
門突然被推開。
蕭瑟披著單薄的外袍站在門口,發梢還滴著水。他沉默地走到榻前,伸手想碰唐蓮的臉,卻在半空停住。
“……怕雷嗎?”他啞聲問。
唐蓮別過臉:“不勞陛下費心?!?/p>
蕭瑟的手緩緩收緊,最終垂落身側。他轉身要走,卻聽身后一聲悶雷炸響,唐蓮不自覺地顫了顫。
腳步頓住。
下一秒,唐蓮被整個摟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蕭瑟的胸膛貼著他的后背,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又快又重。
“放開!”唐蓮掙扎。
蕭瑟卻收緊了手臂,下巴抵在他發頂,聲音沙?。骸啊薮_實一開始就知道你的體質?!?/p>
唐蓮渾身僵住。
“但朕留你在身邊,不是因為鎖靈體?!笔捝拇劫N在他耳畔,呼吸灼熱,“是因為你?!?/p>
唐蓮不信。
他掙開蕭瑟的懷抱,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陛下以為這種話我會信?”
蕭瑟眸色暗沉,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當年唐蓮送給他的定情信物,一塊普通的青玉,毫無靈力波動。
“記得這個嗎?”
唐蓮抿唇不語。
“大婚第三日,朕讓國師查驗過?!笔捝﹃衽?,輕笑一聲,“這就是塊再普通不過的玉,沒有半點特殊之處。”
他上前一步,逼得唐蓮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屏風。
“若朕只圖你的體質,何必珍視這塊廢玉?”蕭瑟將玉佩按在唐蓮心口,“又何必……”
他的聲音低下去,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為你亂了方寸?!?/p>
雨聲漸歇。
唐蓮望著眼前人通紅的眼眶,忽然想起那年雪夜,蕭瑟披著大氅站在唐門山門外,肩頭落滿雪花,卻固執地等了一整夜。
那時他說什么來著?
——“唐蓮,跟朕回家?!?/p>
簡單五個字,讓他義無反顧拋下一切,踏入深宮。
唐蓮的眼眶突然紅了。
他抓住蕭瑟的衣襟,聲音發顫:“……蕭瑟,你混蛋。”
蕭瑟一把將他摟進懷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揉進骨血:“是,朕混蛋?!?/p>
蕭瑟的懷抱太燙,燙得唐蓮眼眶發酸。
他攥著蕭瑟的衣襟,指尖微微發抖,聲音悶在對方胸口:"......若有一日,我的體質救不了你呢?"
蕭瑟低笑,胸腔震動傳到唐蓮耳膜:"那朕就拉著你一起下黃泉。"
明明是狠話,卻讓唐蓮心尖發顫。他抬頭,正對上蕭瑟幽深的眸子——那里面的執念濃得化不開,哪還有半分帝王威儀。
"陛下當真......"
"叫名字。"蕭瑟拇指碾過他泛紅的眼尾,"現在我不是皇帝。"
唐蓮喉結滾動:"......蕭瑟。"
話音未落就被封住唇齒。這個吻又兇又急,像是要把連日來的隔閡都撕碎。唐蓮被抵在屏風上,檀木框硌得后背生疼,卻舍不得推開。
直到——
"咳咳!"
司空千落抱劍靠在門框上,一臉嫌棄:"要親回寢宮親,國師在外頭等著呢。"
蕭瑟頭也不回:"滾。"
國師齊天塵的白胡子都在抖:"兩塊玉玨相生相克,墨家這是要借皇后殿下的靈體養陰兵!"
唐蓮盯著案上兩塊玉玨——自己那塊赤色流轉,墨淵留下的碧色森冷。
"所以......"他嗓子發干,"我父親當年帶走陽佩,是為了阻止墨家?"
"不止。"蕭瑟突然插話,指尖劃過赤玉,"唐老門主還在你心脈下了禁制,二十歲前無人能察覺你的體質。"
唐蓮猛地抬頭:"那現在......"
"禁制被龍佩破了。"蕭瑟眸色陰沉,"大婚那夜,朕就該把那塊破玉扔了。"
唐蓮突然想起那晚——紅燭高燒,蕭瑟撫著他心口龍佩留下的印記,眼神晦暗難明。原來那時他就......
袖口突然被扯住。蕭瑟不知何時湊近,聲音壓得極低:"別用這種眼神看朕。"他拇指摩挲唐蓮腕骨,"會讓我想把你鎖在龍床上。"
國師的白胡子抖得更厲害了。
夜深人靜,唐蓮突然驚醒。
身側錦被冰涼——蕭瑟不在。
他赤腳踩過白玉磚,在御花園深處找到那人。蕭瑟只著單衣站在梅樹下,肩頭落滿雪,掌心一抹刺目的紅。
"寒毒發了是不是?"唐蓮沖過去抓他手腕。
蕭瑟迅速背過手:"怎么不穿鞋?"
"別轉移話題!"唐蓮聲音發顫,"墨淵說的三年......"
"他放屁。"蕭瑟把人打橫抱起,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朕能活到跟你白頭。"
唐蓮揪住他衣領:"放我下來!"
"不放。"蕭瑟低頭咬他耳垂,"這輩子都不放。"
梅樹后偷看的雷無桀:"噫——"
翌日朝堂,蕭瑟當眾摔了墨家的拜帖。
"告訴墨淵,"帝王冷笑,"再打皇后的主意,朕就燒了他祖墳。"
群臣噤若寒蟬。
只有唐蓮站在珠簾后,看著那個為他大動干戈的帝王,心口燙得厲害。
——原來最溫柔的囚籠,是心甘情愿畫地為牢。
更新時間:2025-04-18 12:4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