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張晉然又來了。
這次端午是醒著,。
“你怎么搞成這樣了…”
張晉然痛心疾首。
“唉,這不是救人心切嘛…無妨的,過幾天就好了。”
她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招呼他坐下說話。
張晉然喊杜明送進來許多補藥,多到桌子上都放不下了。
然后兩人一直聊到中午,張晉然把從廣州到武陵一路上發生的事兒都講了一遍。
其中之精彩,簡直不勝枚舉。
還有一些趣事兒,直聊的兩人都開懷笑了起來。
燕子京隔著一堵墻都能聽見旁邊院子傳來的笑聲。
他眼神微涼,接過康居手里的藥一飲而盡。
咳…
“康居,這藥換了?”
“沒啊…我看著熬的”
…那怎么喝起來這么苦?
康居盯著他看了兩眼,又看了眼隔壁,心下了然…
不過看燕子京此刻茫然的表情。
只怕他自己都還沒發現呢。
他也沒打算點破,這二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
這邊張晉然聽完端午這月余來的經歷,感慨道。
“沒想到那明鏡臺竟是你開的,端午我當真是小瞧你了。好在如今你總算是好起來了,我看著也覺欣慰,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張晉然由衷地夸獎道讓端午頗有些不好意思。
“我打算留在燕子京身邊幫他,畢竟我們有共同的仇人。”
“端午,其實你不必強迫自己背負這些…”
張晉然此刻想的是端午把店開在了長安,是不是表示她也想久居長安?
那他是不是可以認為…
可是下一秒,端午破滅了他的幻想。
“張郞君,我知你的心意。但我也很清楚我自己的心意,我端午此生,只認他一個人,無論生死?!?/p>
她語氣堅定又決絕,她看著張晉然,眼前總飄忽想起宮門雪景前那一抹紅色的身影,終究是她欠了他,她還不起的。
“可是,你們也才剛認識不久啊…”
張晉然難得辯解。
端午笑著搖了搖頭。
“不是哦,我們認識很久了?!?/p>
“他有沒有告訴你,我阿耶是當年揚州燕氏首席玉匠?”
“這個他倒是沒說。”
“所以,如果沒有那場劫難,我與他會是青梅竹馬,從小便生活在一起,我不會有其他選擇,所以張郞君,端午也在此,真切地祝福你,能早日尋得所愛。”
她言語真摯誠懇,氣息從容,眼里清澈透亮,對他微微笑著。
她每每提到燕子京的時候,眼里的光總是能輕易讓張晉然動容,某些方面,他其實也挺羨慕燕子京的……
“罷了,那愚兄就祝你們二人,白頭偕老,生死不移。只是往后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的話,我希望端午還是拿我當朋友一般,可好?”
“好,那便多謝張郞君了?!?/p>
端午沖他揚起笑臉,更顯嬌憨可愛。
張晉然別開臉,怕自己再多待一秒都會忍不住生出爭搶的心思來,他的教養不允許他這么做,于是匆匆領著杜明告辭了。
……
又過了兩日,端午終于能下地了。
背上的傷也從一日換三回藥到一日只需換一回了。
燕子京這兩日倒是一直沒有在她眼前出現過。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總不能是刻意躲著她吧。
畫扇也好像變得很忙一樣,不常在她房前陰惻惻地立著了…
話說康總領好像也許久沒看見了…
端午有些疑惑。
她于是打開房門,預備出去透透氣。
沒想到燕子京迎面走了進來…
多活了幾十年,其他本事沒練出來,臉皮倒是夠厚。
她裝作什么事兒都沒發生一樣同他笑著打招呼。
“燕子京~”
“嗯?!?/p>
燕子京冷冷地回應,瞧不出情緒。
這是怎么了,難道還在生氣她那天親他?
也是了,他們這一世總共才見過三回!
自己就…
著實太生猛了些……
會不會嚇到他了…
正在她猶豫不知該坐還是立的時候。
燕子京開口道。
“傷還沒好,回床上躺著去。”
哦,好吧…
她乖乖躺回床上。
“傷口可還疼?”
剛想說不疼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
“還有一點…”
“……轉過去,給你上藥。”
???
端午斟酌道。
“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好…畢竟男女有別…”
??燕子京聞言險些又被她氣笑了。
他沉著臉,一字一句道。
“你也知道男女有別?那當時闖入我房間的人是誰?和張晉然共處一室聊了大半天的人是誰?還有…”
話音戛然而止。
端午敏銳地捕捉到了里面的信息。
她瞇了瞇眼,跟只干壞事的小貓似的,陰險地笑道。
“還有什么?”
她湊近臉好整以暇地瞧著他,臉上盡是戲弄的神色。
這下燕子京什么都懂了,原來她那時候根本沒睡著!
他一下子紅了耳尖,干脆認命地閉了閉眼,大手覆住她的臉把她整個人轉了過去,到底是沒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
拿起藥瓶,骨節分明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衣物,頓了一下,小心地掀開了原來的紗布,刀口在靠近后脖頸的位置,衣服只需再稍微往下拉一點就能夠得著。
但就是這么一點,燕子京都感覺自己變得不正常了…
耳朵燙得要融化掉了……
他冰涼的手指觸碰到她的皮膚,兩人都同時一個瑟縮。
好容易上完了藥。
“我有事問你?!?/p>
端午聽到正想轉過來。
“就這樣說。”
燕子京按住她的雙肩道,他此刻耳朵紅得能滴血,不想叫她瞧見。
“好吧?!?/p>
端午在心里偷笑,啊,害羞的燕子京好可愛啊。
雖然她也有些羞澀,但是有人比她更害羞,她瞬間就覺得自己高大起來了怎么回事……
打住腦子里的胡思亂想,她正襟危坐,靜靜地等待。
…
“血珠呢?”
“送人了。”
“送誰了?陛下?”
“你怎么知道?”
端午驚奇,燕子京怎么知道的,她與皇帝約好八月初十才昭告天下的。
“那天無意間路過,聽到你和畫扇說的?!?/p>
“哦,原來如此。”
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
她那天,是不是還謊稱他是她夫君來著……
小臉一紅,算了…臉皮厚才能吃得開。
她無妨的,無妨……
這時身后又傳來燕子京的聲音。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揚州燕氏。”
“我不僅知道燕氏,還知道我阿耶就是當年揚州燕氏的首席玉匠,我阿娘是燕氏主母也就是你阿娘的貼身侍女?!?/p>
“這些都是八娘告訴你的嗎?”
“嗯…是我阿娘死之前告訴我的,她把血珠交給我,讓我拿著它去西域找我阿耶?!?/p>
“對不住,因為我燕氏之事,連累你和你阿耶阿娘了。”
端午聽聞此話沒忍住轉過身來,抓著他手認真的道。
“燕子京,你不用跟我道歉,錯的不是你,而是惡貫滿盈的驪龍盜,你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在奮戰,你還有我?!?/p>
……
“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她想告訴他很久了。
如今終于有底氣說出來。
燕子京眼神震驚,心神皆因她這句話動搖,眼底蒸起了濕意,他從沒妄想過,在這躑躅獨行的路上,居然還能有同路之人。
而這個人一心待他,為了他可以舍命相救。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感砸暈了頭,心里空置許久的地方一瞬間被人填補,一種陌生的感覺溢出來,流動到他的四肢百骸,漲得他的胸口都有些悶了……
端午看他久久不語,鼓起勇氣,輕輕擁住了他,動作很輕,生怕他碎掉似的。
溫柔又虔誠。
這一刻,他努力隱忍多年的委屈,怨憤,各種自以為已經忘掉的陰暗情緒,在今日像是終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眼淚止不住地滑下來。
端午感受到肩膀上的濕意,也跟著落下淚來……
第二日,兩支商隊終于啟程去汴州。
畫扇和小蝦米一輛車。
端午則坐在燕子京的車架內。
經過昨日的相擁而坐。
兩人都已心照不宣了。
燕子京看著不自在的端午故意在車廂內忙碌的樣子,感覺她怎么越看越可愛,做什么都好看,連害羞都這樣有趣。
當初闖進自己浴室,強吻自己的時候,怎么沒見她這樣過?
就在端午第十一回掀開車簾故意朝外看去的時候。
燕子京放下賬冊,喊康居勒停了馬車。
他大手拉著不明就里的她下了車,緊接著從商隊后面牽來一匹黑色大馬。
不顧眾人探尋的目光把她抱了上去,自己則飛身上去輕易將她圈在了懷中。
“燕子京,你這是做什么…”
端午感受到周圍投來的揶揄目光,哪怕是她這樣厚的臉皮,也覺得有些發燙。
燕子京倒沒覺得有何不妥。
環視了一周,覺得擇日不如撞日。
干脆直接宣布了。
“都別看了啊,就是你們想的那樣!等到了汴州請大伙吃飯。”
他爽朗一笑,帶端午騎著馬越過了眾人,把商隊遠遠甩在了后面。
身后傳來大家善意的笑聲,端午此刻窩在他懷里,臉紅的同時覺得心里軟極了。
甜滋滋的。
比長安街上吳老漢的桂花糕還要甜。
……
老天爺對她還真是厚待。
她不由得有些濕了眼眶。
身邊的風景隨風后撤,馬漸漸緩下來,燕子京騎在馬上,始終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兩條手臂虛虛地圈著她,防止自己不小心碰到她還未好全的傷口。
林間風景宜人,微風拂過,帶來陣陣不知是花香還是什么的香氣。
樹影婆娑,落在他們二人身上,影影綽綽,不分彼此。
不多時兩人來到一處長滿了各色小花的草地上。
馬兒跑累了此刻正在低頭吃草,燕子京抱她下馬,解開自己身上的云紋錦披風,鋪在她身下。
又從馬匹身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壺水和幾樣點心遞給端午。
“餓了吧,吃點墊墊肚子?!?/p>
端午笑著接過,望著不遠處的江面,綠波漣漣。
江水輕輕拍打著岸邊,形成一灣不長不短的淺灘。
她興致驟起,突然想去那邊踩水玩。
小時候采珠,最期待的就是每日收工回來在海邊清理自己的那一小段時光了。
因為那會兒沒有人再抽打他們,大家都脫掉草鞋在海邊踏浪玩。
有時候還能見到在岸邊跳躍的泥猴,人一過去就往海水里跳…
這東西離開水也能活很久,很是奇異。
她有時候會抓幾只來玩,卻又總在要回礦洞前把它們投入水中,看著它們快速打個圈然后游走。
“燕子京,你想踩水玩嗎?”
“啊?”
燕子京不解,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這畢竟是野外,江水還是十分寒涼的。
但看到她神采奕奕的臉龐,終是不忍心打攪她的興致,旋即點了點頭。
于是兩人來到岸邊,褪去了鞋襪,把褲腿扎起來,露出半截小腿。
端午率先下水,瑩白的腳趾頭接觸到流動的泥沙,十分可愛。
燕子京看了眼,慌忙移開了視線。
端午沒發覺,光著腳沿著岸邊泥沙細膩的地方踩了個遍。
活脫脫一個三歲小孩…
燕子京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勾著唇角默看著她。
突然,她俯下身鞠了一捧水向后揚去。
伴隨著她清脆的笑聲,燕子京被潑了個正著。
身上滿是正在滾落的水珠…
端午指著他狼狽的模樣笑了起來。
好啊,敢偷襲他。
于是趁她不注意,也用手沾了點水甩過去,端午猝不及防下,喝了兩滴到嘴里,直讓她呸呸呸了好幾下,她大喊讓他別躲,自己要潑回來……
燕子京大笑,你來啊,于是兩人徹底放開,你一下我一下地,不一會兒就都濕了個徹底……
燕子京仗著腿長,跑的飛快,身后的端午好不容易鞠起一捧水,還未待近身,便漏了個干凈!
她氣急,心生一計。
“嘶……”
前方燕子京聞聲立馬轉頭,焦急地扶住她。
“可是扯到傷口……”
結果兜頭一捧水澆了下來,淋了他一臉。
“噗嗤……哈哈哈哈”
端午奸計得逞,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了兩聲,見對面沒反應,她后知后覺地想,是不是太過分了……
于是她也不知怎么尋思的,在燕子京將要開口前,一把擁住他腰,就著他臉上還未掉落的清澈江水親了上去。
江水微涼,沁人心脾。
愛人的吻更是。
燕子京微微闔上了雙眼,慢慢變被動為主動。
唇瓣廝磨間,舌尖靈巧地頂開她的牙齒,侵入她的領地與她的糾纏,大掌扣住她的后腦,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后腰,把她整個人提起來按的與他更加緊密,幾乎是貼在一起的姿勢,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里去。
端午缺氧到頭發昏,被吻得快要失去意識。
燕子京幾乎是托著她整個人的體重在吻她。
直吻的兩人氣喘吁吁才停下。
端午感受到身下貼合處的異樣,一瞬間羞紅了臉。
燕子京慢慢放開她,微微喘著氣,突然一手把她扛了起來,換來端午一聲驚呼,另一只手拎起來兩人的鞋襪走向草地上鋪好的披風……
……
他把端午放在了披風上,緊緊裹住。
自己轉身去收集了不少柴火。
點了個火堆。
這才靠過來,把她解開,頗具壓迫力的身影向下,端午緊張地閉上了眼,睫毛顫顫地。
“燕子京…”
燕子京眼神晦暗不明,屈指彈了下她光潔的額頭。
嗓音透著嘶啞。
“別這樣叫我。”
起碼現在別……
端午吃痛睜開雙眼,發現他只是單純幫她換下濕掉的外衣架在火堆旁烘干而已。
她悄悄吐了口氣…
呼…
也不知道燕子京身上的毒影不影響生孩子。
要是影響的話,在他解毒前,自己可不能再亂來了。
她暗自想到。
更新時間:2025-04-18 08:3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