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真相逼近

夜色悄然降臨，灃川的街道在雨后被燈光映照得濕亮而斑駁。市中心的車流漸稀，只有偶爾駛過的出租車發出低低的鳴笛聲。許若晴坐在診所的辦公室里，窗簾拉了一半，風從縫隙里鉆進來，帶著一股說不清的寒意。

她攤開桌上剛從檔案室調出的顧清病例，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查閱著那張記錄表。病歷封皮已經泛黃，頁面邊角也卷起，明顯經歷過多次翻閱。顧清的檔案薄得出奇，只有短短六頁，卻每一頁都透露著細節的古怪。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五頁的背面。

那是一組日期，排列整齊，用黑色圓珠筆寫下：

【2020.3.15—2020.5.02】

【2021.8.20—2021.9.05】

【2023.2.01—2023.3.10】

【2024.5.03—2024.6.10】

這些時間看上去毫無規律，起初她以為只是咨詢周期的記錄，但當她將這些日期與手中另一份死亡名單一一比對之后，心跳猛地加快。

林筠、李志言、周雪……他們的死亡時間，全部落在這些時間段結束后不久。

不是巧合。她不再自我欺騙。

她拿起紅筆，在病例上圈出這些日期，手指有些微顫。每一個數字都像是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她心口，掀起巨大的回音。

她忽然意識到，顧清的檔案上沒有結案說明，也沒有最終咨詢報告——這是不正常的。按照慣例，即便是中途放棄治療，患者也需要填寫一份“終止聲明”?？深櫱宓哪琼撝粚懼痪湓挘?/p>

“我已經不需要你來定義我的問題了?！?/p>

下面是歪斜的一串簽名，筆跡與日期頁完全不同。

她將紙翻過來重新看了一遍，忽然發現背面貼著一張泛黃的便簽。

上面是一句話：

“這只是最初的試驗?！?/p>

沒有落款，沒有說明，沒有來源。

這一刻，許若晴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清晰感。

這不是一場偶發的模仿，也不是一個患者的偏執行為。

這是一場，系統性的布局。

她拿起手機，撥通江啟年的號碼。

“找到什么了？”電話剛一接通，對方的聲音就直截了當。

“顧清的檔案里，有一組時間段?！彼龎旱吐曇簦昂蛶孜凰勒叩臅r間重合。我懷疑，她在每一段時間內，都在……觀察或是操控某些人?！?/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隨后江啟年迅速道：“我們剛剛追蹤到陳露的活動軌跡，她上周最后一次出現在城東天寧小區的一棟老樓里。我們的人在里面發現了大量復印的診所檔案。”

“顧清的？”

“全是你的病人?！彼D了頓，“還有一臺報廢的監控終端，錄入了近兩年的你診所對話內容。”

許若晴一時語塞，握著手機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你說過你有被注視的感覺，”江啟年的語氣更加低沉，“現在看來，不是錯覺?！?/p>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她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到底要什么？”

“可能她的目的，從來都不是那些病人?！苯瓎⒛甑穆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而是你。”

—

天寧小區，晚十一點，警方在老居民樓303號房進行現場取證。

許若晴戴著一次性手套，站在江啟年身邊，看著房間內那些熟悉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物品：紙張、便簽、照片、語音轉寫記錄、屏幕上定格的診所畫面……甚至還有她工作時的背影、她說話的節奏標注、甚至她手勢的注釋。

“她在模仿你。”江啟年沉聲道。

“不是模仿?！痹S若晴輕聲說，“這是……構建。”

在一張木質書桌上，他們找到了一本手寫筆記。

第一頁寫著：

“她的語調在4分鐘后開始緩慢下行，表示同理心上線?！?/p>

第二頁：

“她不會在患者沉默10秒內插話，但第11秒會咳嗽或輕拍紙筆?！?/p>

第三頁：

“她的破綻在于眼神。當她心虛時，會輕微偏頭?！?/p>

而最后一頁，只寫了一句話：

“我會成為她，替代她，糾正她的錯誤。”

許若晴看完，幾乎無法呼吸。

她原以為顧清只是試圖“模仿”她的身份，但現在，她意識到，這個人正以她為模本，一點點構建“新的她”，并試圖徹底取而代之。

房間里沒有床，只有一張沙發和幾個攝像機腳架，仿佛這里從來不是用來生活，而是用來“觀察”的。

江啟年從角落中拿出一份打印稿，皺眉念道：“‘2019.4.14，初次咨詢后，她說我沒有問題。我不信。后來她忘了我，我卻從未忘記她說的每一個詞?！?/p>

他抬頭看向許若晴：“你真不記得顧清？”

“她來過。”許若晴臉色蒼白，“一個自稱有被控制妄想的來訪者，說很多內容像是預設好的幻覺。她來過四五次，說我‘只是另一個系統的出口’。我當時……沒有繼續接診?！?/p>

她閉上眼，輕聲說出：“她的眼神，是我最不愿回憶的部分?！?/p>

“現在她可能不只是記得你?！苯瓎⒛觐D了頓，“她在以你為基礎，構建一整套替代方案?！?/p>

“包括……接手你的病人?！?/p>

—

凌晨一點，警方技術組將房間中所有記錄設備帶走。

許若晴站在樓下的走廊里，看著黑夜中的城市，思緒空白。

陳露失聯的第六天，她的下落仍舊不明。而在這之前，她正是負責整理病人預約與檔案的那一個人。

她忽然想起陳露有一次遲到，解釋說“地鐵突然停運，干脆在外面喝了杯咖啡才來”，而當天，是李志言死前的第二天。

許若晴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開始意識到，一個隱藏在她診所內部的系統，可能已經運作了好幾年。

—

她回到家中，幾乎是癱坐在沙發上。深夜的電視背景光映在墻上，她打開手提電腦，重新檢索顧清的就診記錄。這一次，她不是搜索名字，而是輸入了那組時間段的“終止日期”。

【2020.5.02】

【2021.9.05】

【2023.3.10】

【2024.6.10】

這些時間之后的一到三周，診所都會出現一例非自愿終止治療的病例，而且每一例……都以“輕癥結束”“患者主動中止”“無進一步危機”為收尾。

她的指尖停在最后一個名字上。

趙聽

一個她完全不記得的名字。

資料上只寫了一次短暫咨詢，心理狀態穩定，無繼續需求。可當她打開對應音頻檔案，卻發現整個錄音已無法播放，文件損壞。

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數據庫失去了信任。

而她，也終于意識到，她早已身處一場巨大而緩慢的心理操控之中，只不過……她原以為自己是掌控者。

現在看來，她不過是被允許“留在原位”的那個標志。

窗外天微微亮了，東方浮現一絲冷藍。

她望著屏幕，輕聲開口：

“你不是在殺他們，你是在殺我?！?/p>

—

（第八章·完）

更新時間：2025-04-17 08:0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