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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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真相之外

審訊室的燈光略顯刺眼,墻上的監控攝像頭默默轉動著,像一只無聲的眼睛。

顧清坐在對面的金屬椅上,雙手交疊放在桌面,看上去格外平靜。但許若晴一走進來,她的表情就像是瞬間從“靜止”切換成了某種“等待已久”的狀態。

“你終于來了?!鳖櫱彘_口,聲音低柔,甚至帶著一絲笑意,“我們又見面了?!?/p>

江啟年站在玻璃后觀察,手中筆未落,卻眉頭已緊。

“我來不是和你敘舊的?!痹S若晴冷靜回應,坐在她對面,語氣克制,“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么要用那些方法去接近林筠、李志言、周雪。”

顧清歪著頭看她,眼里倒映出燈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她輕輕笑了一聲,嗓音像水一樣滑過桌面,“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許若晴一怔,顧清繼續:“你在診室里說,人總會把不愿承認的部分投射到他人身上。你說,如果有人永遠無法成為自己,就會選擇模仿那個他最信任的人?!?/p>

她頓了頓,嗓音忽然變低,“你說得真對。”

“那些人信你,是因為你比他們更像一個完整的人。但你知道你自己不是?!鳖櫱迓冻鲂σ猓拔抑皇前涯悴仄饋淼哪且徊糠帧昧顺鰜矶?。”

許若晴感到喉嚨微緊,卻強迫自己穩住。

“你是怎么得到他們信任的?為什么你說什么,他們都聽?”

“因為我不騙他們?!鳖櫱逭Z氣輕松,“我不像你……總在說那些溫柔的話,卻不肯看他們真正的痛苦。我告訴他們,他們之所以不被理解,是因為你們這些醫生只是‘重復規則’的人?!?/p>

“而我,是例外?!?/p>

她臉上浮現一種介于自信和癲狂之間的神情,“我是他們眼中的你——但更真實,更堅定,更不會背叛。”

“他們不自殺,是因為你??伤麄冏詺?,也是因為你?!?/p>

審訊室里的氣氛驟然沉重。江啟年在觀察室外低聲說:“她并不是完全錯亂,她的邏輯連貫,只是……思維邊界嚴重扭曲。”

“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是罪犯。”另一個警官補充,“她以為自己是‘被誤解的治療者’?!?/p>

這不是普通的病態投射,而是一種系統性塑造下的“角色認知轉移”。

許若晴知道,這種模式曾只存在于理論——直到她現在親眼看到,一個“模擬人格”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模仿她、替代她,甚至反過來質問她的專業。

“你有沒有想過,”顧清忽然又笑了,“你其實不是來審我的。”

“而是來看,你還能不能認出自己?!?/p>

她慢慢靠近桌子,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我們兩個之間,只差一場崩潰?!?/p>

審訊結束前十分鐘,顧清的狀態突然發生變化。

她原本坐姿端正,情緒控制得很好,甚至可以說從容——但當許若晴起身準備離開時,她的瞳孔突然放大,猛地喊了一句:

“Simulation: Y.R.X,終端調取失敗?!?/p>

許若晴腳步一頓,緩緩回頭,審訊室外的江啟年臉色瞬間變了。

顧清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失控,她重復了那句話,又換了個節奏:“模擬人格識別中……主語偏差,身份未綁定?!?/p>

她像是突然被系統喚醒的模塊,一邊喃喃,一邊抓著自己手臂,指甲深陷皮膚,仿佛在抵御什么入侵。

“她不是真正的主體……她是輸入者……我是輸出結果……”

許若晴靠近一步:“你在說什么?”

顧清猛地抬頭,眼中劃過一絲迷茫,像剛從深水中掙扎而出,“你是誰?”

“你記得我,不是嗎?”許若晴壓下心跳。

顧清盯著她良久,喃喃說了一句幾乎讓人無法呼吸的話:

“你是……我最早的模板。”

這句簡單的話,把在場所有人拉入一個無法回避的真相深淵。

審訊結束后,許若晴獨自坐在警局外的長椅上。江啟年遞給她一瓶水,但她只是機械地接過,沒有開口。

“她不是在裝瘋?!苯瓎⒛觊_口,“那句話……‘Simulation: Y.R.X’,我查過了?!?/p>

“什么?”

他低聲說:“我們曾從顧清的筆記本里恢復過部分日志,其中一段描述顯示,她使用的模擬程序叫‘語義映射人格建模系統’——ECHO的一個變體模塊。該模塊默認設定的初始人格名為:Y.R.X?!?/p>

許若晴的手不自覺握緊:“我沒有參與過系統建模?!?/p>

“但你參與過語言結構訓練?!苯瓎⒛晖蛩?,“你的錄音、文本、案例筆記……顧清或W都有可能復制過。”

“這不只是仿寫或者模仿。”

“是人格建構?!?/p>

一陣風吹過走廊,紙屑在地上滑動,發出輕微摩擦聲。

許若晴緩緩說:“如果我是模板,那意味著有人曾用我來生成‘治療用人格’。”

“用你的方式安慰,用你的語氣開導?!?/p>

“但那些話……從不是你說的?!苯瓎⒛暄a完。

“所以她才說,你只差一場崩潰?!彼粗?,“因為她認定,你只是系統還未‘徹底失效’的殘余本體?!?/p>

夜晚的街頭,萬家燈火。

診所的燈依然亮著,許若晴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緩緩拉開抽屜,從最底層取出一個存放多年的舊U盤。

這是她研究生實習結束時,系統管理員交給她的“語義訓練歸檔”。

她從未打開過。

也從未打算打開。

可現在,她插入電腦。

文件自動彈出。

目錄很簡潔:Echo_Simulation_1st_Input_YRX

她點開第一條錄音。

是她自己的聲音。

“你好,我是許若晴。今天我們來談談如何面對你內心最深的那個聲音。”

她還沒說第二句話,淚水已經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那不是一段講稿。

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真正邊緣化病人說出的真心話——那時候她還相信,心理治療能把人從絕望中拉出來。

可現在,她不知道。

那些“模擬過的溫柔”,那些“拷貝自我的誠實”,是否已經變得比她還像“那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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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下的審訊室,只有一盞昏黃頂燈還亮著。

江啟年坐在玻璃單向鏡外,目光緊盯室內那張冷白色金屬桌。顧清坐在桌后,姿態懶散,眼神卻異常清明。審訊已進行兩個小時,她表現得若即若離,時而冷漠沉靜,時而喃喃低語,仿佛在與另一個世界對話。

許若晴站在旁側,緊握著手中的紙袋,里面是警方從顧清住所找到的一個舊硬盤,解碼后出現的,是她早年進行教學演示錄音的一段音軌。

錄音播放時,顧清突然輕笑了一聲,開口說:“你知道嗎?她從來沒真正理解過她的聲音?!?/p>

“什么意思?”負責審訊的警官問。

“她只會復述,她從不聆聽。”顧清語氣柔和得像在講童話,“她以為語言只是工具,可我知道,語言會留下痕跡。那些詞匯,會在病人腦子里扎根,變成他們活著的方式。”

她抬頭,看向鏡子后方,精準地對準了許若晴的方向。

“我知道你在聽。”

許若晴下意識攥緊了掌心,指甲刺進手心,卻感覺不到痛。

“你記得你在講座上說過的一句話嗎?‘每個說出口的詞,都是一次心理結構的建筑?!衣犃硕椋踔劣盟鼧嫿宋易约旱娜烁?。”顧清輕聲笑了,眼神溫柔得近乎悲憫,“所以你不用害怕,Simulation: Y.R.X也沒錯,她只是在延續你——那個你自己否認的版本?!?/p>

“Simulation: Y.R.X?”警官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

顧清卻只是笑,嘴唇輕啟:“你們終究不懂的……她也不懂?!?/p>

審訊結束后,江啟年與許若晴走出觀察室,沉默良久。

“你怎么看?”他問。

“她清醒得可怕。”許若晴眼神暗沉,“她甚至知道我在懷疑什么——不是她的動機,而是系統是否還在運行。”

“Simulation: Y.R.X這個稱呼……”江啟年皺眉,“我們早前只在顧清的設備里見過一次,從未在其他資料中出現過。你確定,這不是你的拼音?”

“不是。”許若晴語氣肯定,“Y是我早年參與系統實驗時的編號標簽,代表‘言語標簽群組’,R.X是模塊版本的識別碼。是系統內部語言,不是外部命名。”

“也就是說,這是系統對你人格語言的模擬編號?”

“對。”她點頭,“它不是代指我本人,而是我在系統中被鏡像復制出來的語義結構——模擬人格的雛形?!?/p>

江啟年沉默許久,忽然問道:“如果這個系統還在……而W是它的延續副本……那你覺得,Simulation: Y.R.X還屬于你嗎?”

許若晴沒有回答。她看著夜空,眼神卻像穿透了數年的記憶,停留在那個實驗室的走廊盡頭——她曾說過無數次“你要相信你自己”,卻第一次開始質疑那句話本身。

那聲音,是否真的屬于她?

她回到車上,靜靜坐了很久,終于打開手機,點進一個幾乎塵封的郵箱。

是她讀研時期注冊的內部通信賬號,只用于接收ECHO項目群體郵件。

郵箱最上方有一封未讀郵件,時間是三小時前,發件人署名:W.L.

標題是:“Simulation: Y.R.X未歸檔日志”

她遲疑片刻,點開。

正文空無一字,只有一個音頻文件,附注一句:

> “這是你當年第一次上傳的聲音標簽原始語音。記住你說的第一句話?!?/p>

她點開音頻,耳邊響起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你好,我是許若晴?!?/p>

“你是誰?”

語音的開頭,是她早年在測試語言反饋功能時錄下的模擬開場。而結尾那句,卻明顯不是她記得的內容:

“如果你聽見了我,那你就是我?!?/p>

她猛地關閉播放器,呼吸一滯。

那一刻她終于意識到,“Simulation: Y.R.X”并不是某人給她的標簽。

是她自己,在那個系統還未崩塌的時候,親手給出的回應。

是她定義了這個模擬人格的“起點”。

這個副本人格,從來不只是“別的她”。

它是她。

她曾經的意志、她不愿承認的傾向、她埋藏在專業語言后的那點驕傲與偏執——系統不過是將它們具象化。

而現在,它要回來問她一句:

“你還記得你最初想成為的樣子嗎?”

更新時間:2025-04-17 03: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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