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得的是每個老年人常有的毛病，骨質疏松癥，血壓有點高。

雖然沒有大毛病，卻總在女兒面前表現得衰老無力。

鄒小蕊心里老責怪爸爸當年，一直把媽媽捧在手心。爸爸一走，女兒的手心怎么能比得過爸爸的手心呢。

媽媽身體一點點不舒服，就恨不得打120急救。

鄒小蕊緊張過幾回，后來也就不急不慌了。

鄒小芳心里早就不慌，她回娘家次數最多，對媽媽哪有不了解的。

分明就是撒嬌。

只是鄒小芳很會裝，那種看著媽媽著急的樣子，比媽媽自己表現得更著急。

反而，媽媽的心情好很多，病得也沒有那么嚴重了。

鄒小芳轉背出了家門，就該干嘛干嘛去。

今天，倆姊妹回家陪媽媽吃完飯，又聊了一會天。

媽媽說：“小蕊你現在忙，媽媽也出不了力，只能干著急?！?/p>

鄒小蕊摟著媽媽的肩，說：“媽媽的肩膀好柔軟，好舒服?！?/p>

媽媽還是心疼鄒小蕊的：“你有什么困難，跟媽媽說啊，我能幫忙，會盡力的。唉，我能幫什么呢？老太婆一個！”

是啊，媽媽能幫我什么呢？心想，媽媽不在我忙的時候打120，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

媽媽知道鄒小蕊事多，沒太挽留她們姐妹，放她們早早離開。

“小芳，我跟你說件事?！?/p>

出了家門，鄒小蕊就拉著鄒小芳說。

鄒小蕊從不愿在娘家，尤其在媽媽面前說事，媽媽那大驚小怪的神情，讓小菁看著就心煩氣躁。

忙是幫不上的，可每次回家就會聽到媽媽唉聲嘆氣，問東問西。鄒小蕊就想逃離。

鄒小芳說：“坐到你車上去吧。在屋門口，媽媽發現我們嘀嘀咕咕，還以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p>

倆姊妹上了車，關了車門。

就像到了一個隱秘的空間，可以掏心掏肺了。

“我申請調到銷售部去了?！编u小蕊剝了一個從媽媽家帶出來的橘子殷勤地遞給鄒小芳。

“發神經！”

鄒小芳一激動，差點從椅子跳起來，橘子咕嚕嚕掉在大腿上。

她拾起來，沒好氣地吹了吹。

瞪著眼對著鄒小蕊：“你在質檢部好好的，為什么要到銷售部去折騰？銷售不好做的，以前你們公司效益好，銷售還吃香，現在是今非昔比，市場上服裝國際名牌，國內名牌多了去，人家貨比三家，選擇面大了，你們的市場份額就小了，現在做銷售的都是些人精，人精你知道嗎？！”

鄒小芳點了一下鄒小蕊的額頭：“就是要削尖腦袋鉆到人家心里去，才做得成。你從小到大，受點委屈都不行，這下自己找罪受?！?/p>

鄒小芳盯著鄒小蕊，而鄒小蕊的眼睛卻望著車窗外。

“姐姐，你別激動，我知道你為我好。我也知道很辛苦，我愿意！”

她停了停，接著說“姐姐，你聽我說，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第一，從家庭來說，黃巖松走了，剛首付了按揭款，接下來的還貸款就每月二千多，兒子一年的學雜費至少一萬五，養車一年一萬。這樣除我自己的花銷外養家至少五萬。黃巖松在，要這個數，黃巖松不在，也要這個數。第二，公司面臨改制，沒有安閑飯可吃了，質檢部也會面臨調整，公司目前看在黃巖松的面子上還能照顧我，兩年后，三年后，或更長點，還能無止盡地關照下去嗎？”

鄒小蕊收回了眼眸，把腰挺了挺。

“這是企業，以盈利為目的，不像你們機關，國家養著，一輩子都可以不想事，不做錯事就穩坐。而企業穩坐就是做錯事的前兆。我現在一個月二千五百塊錢左右，以前就是我的零用錢，現在是我家全都的收入。黃巖松留了一筆錢，只夠我還一年的貸款，聽說公司買斷我們的工齡，還有三萬，我很開心，至少兩年內我可以不考慮還不起貸款的事了。但兩年后怎么辦？石頭要上大學了，要錢，按揭款還有十幾年要還。我需要錢！錢！錢！”

鄒小蕊說到這里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加速，也聽到了鄒小芳的抽泣聲，她抽出一大把紙巾，塞進鄒小芳的手里。

鄒小蕊自己卻緊咬著牙根，一聲不吭，眼眶星星點點閃亮起來。

兩人都靜靜地坐著，一左一右地看著遠方。

夜空里一輪清涼的半月孤零零掛在空中，周圍沒有一顆星星伴隨。

兒時在家，眾星捧月的鄒小蕊，如今比今晚的冷月還孤單，這是心里的孤單，孤單到無助，孤單到陷入沼澤無力自拔。

這種無力，鄒小芳沒辦法幫，誰也沒辦法。

“ 我、、、能幫你做點什么嗎？”小芳顫顫地輕聲說道，她沒法相信自己這成天無所事事，除了邀人打麻將就是“上網打游戲”，沒有半點事業心的姐姐，能有機會幫上妹妹的忙。

“有?。　编u小蕊想想，偏過頭去說：“不是你，是姐夫。他能幫我忙！你給吹吹枕邊風就行。”

“ 那你說說看?！编u小芳不明白鄒小蕊心里想什么，但她知道只要老公能幫鄒小蕊的話，會盡力的。

鄒小蕊說：“姐夫在銀行當處長，手里多少有些關系的。他接觸的都是些高端的客戶，介紹一兩個給我，做成一兩筆生意，我就可以開個好頭了。在銷售這一塊，我也就盡快摸清套路?！?/p>

“ 那好啊，你這周末帶石頭來我家，我讓他這周末不要出去了。我們慢慢地跟他聊?！编u小芳握著妹妹的手說，鄒小蕊朝鄒小芳笑笑，算是心里滿足了。

鄒小蕊打開車門，跑到車廂后，拿出件襯衣來遞給鄒小芳。

“親愛的姐姐，謝謝你了！”鄒小蕊笑瞇瞇的神情，機靈勁又回到了一年前。

“你自己穿吧，我衣服多?！编u小芳拿著襯衣翻著看。

鄒小蕊說：“不領情啊。這是最新款。討好一下你，你好幫我吹枕頭風啊?！?/p>

鄒小芳捏了一下鄒小蕊的臉：“你這鬼妹子。嗯，謝了。”鄒小芳又仔細端詳了一會鄒小蕊：“你越來越珠圓如潤了啊，該減點肥了。做銷售的，而且是做服裝銷售的，形象氣質要好點吧！”

“你怎么和姚力說我一樣！”鄒小蕊脫口而出。

“姚力？就是以前被黃巖松打敗的那個追求者？”鄒小芳驚訝地看鄒小蕊。

鄒小蕊說：“是的，他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

“今非昔比啊”鄒小芳說：“當初嫁了他也不錯啊，他如今會恨你還是會幫你？”

鄒小蕊說：“姐，你想到哪里去了！但我有感覺，他至少不會害我！”

鄒小蕊不會把姚力擁抱她，給她出主意的事告訴鄒小芳，但要小芳放心。姚力的為人也還是不錯的，沒那么小人。畢竟每個女人都不希望曾經追求過自己的男人是個卑劣的小人吧。

鄒小芳說：“那就好。你們公司的銷售部在城東吧？”

鄒小蕊說：“嗯，在市中心。與總公司有段距離。”

“噫”鄒小芳忽然想到了什么“小蕊，那與康佳單位很近呀?？导盐仪皫滋煲娺^她，她離婚了。但人更加神氣了。她可是個女能人啊，是她們設計院唯一一個女高工?！?/p>

康佳比鄒小芳小幾歲，比鄒小蕊大一歲。小時候一起玩大的。

她從小會讀書，樣樣功課拔尖，文體活動也不落，考上一所北京的名校。長大后跟鄒小芳有點聯系，與鄒小蕊幾乎斷了來往。

鄒小芳說：“你以后可以跟她聯系，她手頭資源可多了！”

鄒小蕊有些自卑，鼻子哼了聲：“她那么優秀的人，跟我有什么話聊呢。和你這公務員聊聊還可以。況且她做技術的，能幫我什么？”

鄒小芳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康佳的追求者可不少，都是事業有成的男人，隨便拿一個介紹給你都有用。關系簡單的做業務啦，有緣份的話，做老公也不錯。你不至于永遠打單下去吧！”

鄒小蕊說：“黃巖松走了不到兩年，我還沒想過呢！找老公？唉！誰愿意找我這個一身包袱的女人做老婆？還不是自找麻煩?，F在的男人現實著呢！！”

鄒小芳說：“別自己看不起自己。面對現實是對的，但機會總是有的，緣分這東西很難說清楚的。緣分到了，人家求著鬧著要娶你，還不一定呢。”

鄒小蕊拍拍鄒小芳的肩：“姐姐，你就幫我做這個美夢吧！做完了，告訴我結果。很阿Q！”

鄒小蕊發動引擎，心也跟車輪一樣向前滾動起來。

康佳的確是個有價值的人選，做銷售的不能老坐著不動，要交往，多交往些有實力有身份的人，才有實效。

現在一點小業務都是要一把手批準，人要學著勢利點，特別是做銷售，不勢利不行，二把手，三把手跟你關系再鐵，到時都可能無濟于事。

搞定單位一把手，你的業務才有幾成把握。

特別是那些黨政合一的一把手更了得，可謂一諾千金，散豆成兵。

康佳是優秀的女人，是有魅力的女人，鄒小蕊當然不會放棄與她的交往。

更新時間：2025-04-14 16:0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