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溫潤的語氣讓楚云毓松了口氣,好歹不是亡命之徒。
她側眸。
只見斜靠在床上的男人烏發玉冠,僅著了件里衣,五官雖然普通,但不知為何一眼看過去只覺得風姿不凡。
她在京中多年,可卻從未曾見過有如此氣度的青年公子。
而對方的下身正蓋著被褥。
見她目光掃過,男子溫潤開口,“夫人不必擔憂,在下斷了雙腿,早已是個廢人了。”
原來是個殘廢?
楚云毓雖覺得有幾分可惜。
但她還是鄭重發問:“那敢問閣下躲在我這側房里是何意圖?”
男子看著她那張瓷白精致的小臉上的警惕之色,有些想笑。
他在這院子住了那么些年,怎么現在就變成了她的側房?
但想到她如今的身份,他眼底多了些許柔和,“我求個棲身之所,還望夫人高抬貴手。”
楚云毓蹙緊眉頭打量著他。
那雙澄亮透徹的眸子讓他怔了下。
兩人視線交集時,都絲毫不避讓。
男人忽然莫來由有些惱了。
他現在身份算得上是陌生男子,可她這樣打量他是什么意思?
楚云毓平視著他,突然開口:“你是鄭佩柔藏在府里的小倌吧?”
男人:“……”
楚云毓皺了皺鼻尖,“你不是頭一個被她打斷腿搶進府的了,但我能幫得了一個幫不了兩個,你還是早些走吧?!?/p>
最主要的是,她現在還不想和鄭佩柔正面起沖突。
鄭佩柔私藏小倌也是她死后化作魂魄聽人私下說起才得知的事情,就連她被埋尸的那塊地,后面也陸陸續續不知掩蓋了多少具尸體。
這樣莊重威嚴的鎮國侯府,居然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藏尸地。
她雖然憐憫這被打斷腿的男子,但還是打開了窗戶。
“你走吧,我不會將此事上報?!?/p>
男人皺起眉心,“你讓我走?”
“那你是要賴在我這,壞我名聲不成?”楚云毓覺得這人不知好賴,“我是這鎮國侯府的夫人,夫君蕭黎是馳騁沙場的鎮國侯,你最好還是識相些?!?/p>
似是為了壯膽,她還取下了頭上的簪子,尖端向前,目光冷硬的和他對視。
但男人看得出她是強撐的紙皮老虎,啞然失笑。
楚云毓不滿冷聲,“你笑什么?你雖是小倌可也清楚名聲對女子的重要性?!?/p>
她上輩子死就死在了這個名聲上,這輩子絕不會再給任何人一分一毫的機會。
男人無奈的敲了敲雙膝,“夫人誤會了,我如今已然是個殘廢,就連這屋子都出不了,哪還有能耐從窗戶爬出去?”
“方才院子里的動靜,在下聽了不少,若是此時夫人趕我出去,只怕會坐實了這私通的罪名?!?/p>
“那你……”楚云毓被他這話噎的開不了口。
可她又覺著這是個大患,留不得。
她急切時,總喜歡咬緊了下唇,惹得對面男人多看了兩眼。
男人盯著她,“夫人若是介意的話,我在這將養一月馬上就走。”
“半月?!背曝冠s人不好趕,也只能退步,“半月后你若是還不走,我會想辦法把你扔出去,到時落在鄭佩柔手中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p>
男人想起了他們兩人年幼見面時,他第一次給她塞糖,她也是這副糾結模樣。
他動了動薄唇,“好,多謝夫人。”
楚云毓只覺得晦氣。
她抓過屏風上的外衫裹上后,便忍著氣去了書房歇息。
男人只看著她負氣離去的樣子,細碎的發絲貼著她的臉頰,發梢卻延升到了那一小節的白頸,直至起伏的胸部。
他低眼看著她躺過的位置,似還有著溫度和暖香。
嗯……
他這夫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潑辣些?
他又感受了下床上的余溫,想到方才她生氣時胸前惹眼的起伏度。
蕭黎覺得。
他挺有福氣的。
楚云毓才從側房中出來,就恨不得把那門給摔爛。
這真是一堆爛攤子。
她最厭煩的還是牽扯上了鄭佩柔的私事。
不過楚云毓還是吩咐下去,讓院中所有人都不得私自進出偏房,只說是里面掛了侯爺的藏品。
她則歇在了書房。
才閉眼,上輩子一幕幕的如同走馬燈般展現在面前。
鎮國侯府夫人的身份如同壓在她身上的千斤重擔,日夜操勞,還得去給婆母請安,帶表小姐赴宴。
這樣苦的日子,她這輩子是絕不會再過了。
但這一夜注定是不安寧的。
清早,鄭氏住的寧壽堂內。
“姨母,你可得給我出氣!那小娼婦如今居然還敢頂撞我了!”
鄭氏雖然已經是鎮國侯府的老夫人,可卻才是四十出頭的美婦人,戴著抹額穿著華貴的服飾居于正中堂上。
她身旁的嬤嬤晃著團扇,示意她小些聲。
鄭佩柔只能不甘心的撇著嘴。
鄭氏向來最看重這個外甥女,一心想捧著她上高枝,素來在府中都是寵慣了她的脾氣。
她閉著眼輕聲問:“你去她院子里可抓到她和人私通了?”
“沒有?!编嵟迦嵴f:“我帶人去她院里的時候,她正叫人捆了菖蒲和安懷遠去報官?!?/p>
才說起這倆人,她又嫌惡的罵了句,"這兩個廢物。"
鄭氏眼皮子都沒抬,“犯不著和她較勁,不過就是個秋后的螞蚱蹦不了多久。”
“倒是你,今晚搞這么大動靜,是生怕旁人發現不了侯爺在哪?”
“我……”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心思?!编嵤险f:“我好歹是他的嫡母,他回府養傷這樣大的事瞞著全京城也就罷了,竟還瞞著我?!?/p>
“若不是有人瞧見了他的侍衛,只怕我還不知道人藏在玉竹院里呢?!?/p>
“姨母,那表哥一直不露面,我們就一直不動手嗎?”鄭佩柔焦急起來,“若是她知道了表哥藏身在偏房養傷,那我不就沒了指望?”
“姨母,我要當鎮遠侯府的夫人,這是你許諾過我的?!?/p>
鄭氏睜眼,“你瞧見安懷遠的傷口沒有?”
鄭佩柔想到那道口子,就覺得后怕,臉上也失去了血色。
鄭氏看在眼里,冷淡道:“你若是有她三分那樣的狠色,昨夜就能找了個由頭處理了她?!?/p>
“不夠狠的人是不配在這后宅里活下去的,你現在求我也沒用,都是你自找的。”
鄭佩柔被說的愣住。她何時被鄭氏這樣訓斥過。
從前鄭氏對她是有求必應,可就昨晚一夜而已,竟然變轉了態度。
旁側搖扇的許嬤嬤見狀,只得嘆氣開口:“表小姐,你也別怪老夫人說這樣重的話,那衙門的人今早就來把人給帶走了,說是侯府夫人派丫鬟去擊鼓鳴冤。”
“老夫人已經焦頭爛額,哪里還有空管你這點小事。”
鄭佩柔驚到了,“她竟然敢報官?”
鄭氏撇撇嘴,越發覺得鄭佩柔蠢笨,“她怎么不敢?只要報了官頂多落個管教不嚴的名聲,但就能把自己從私通的罪名里摘了出來。”
鄭氏唇角微翹,“這一步棋算我走錯了,不過最后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更新時間:2025-04-11 17:0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