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小春就迫不及待地，把沐云飛推了起來。詢問起今天要干什么大事。

反復確認了幾次，沐云飛仍很堅定的，讓他下山去挑糞土。

小春這才滿腹狐疑，一臉不情愿地下山去了。

沐云飛也沒閑著。

找了個破竹筐，去邊上的小水潭里，砸了很多冰塊回來。

放到祭祀的大鼎里，架起干柴，燒了起來。

燒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聽見小春在外面大叫著。

“飛哥，俺回來啦，快來幫忙?！?/p>

沐云飛跑出來一看，小春挑著一擔糞土外。身上背著，手里拎著，除了交代的工具，還帶了炊具和小半袋粟米。

兩人將東西拿進廟里，小春忙從懷里摸出兩個蒸餅，還冒著熱氣兒，遞了一個過來。

“飛哥，餓了吧?！?/p>

整忙了一上午，沐云飛早已饑腸轆轆，接過蒸餅，便大口啃了起來。

“小春，跟你娘說，不要再做蒸餅了，這樣吃，糧食要不夠的，我們煮米粥吃就好?！?/p>

“不是俺娘做的，是孟生他爹，大孟叔給拿的?！毙〈哼呎f，邊打量著鼎里煮著的水。

沐云飛嚼著餅的嘴，頓了一下。

昨天，被趕出村時，那些冷漠的目光，無情的嘴臉，還歷歷在目。

倒是沒想到，除了小春一家，還會有人關心自己。

“飛哥，咱們這是要做啥？”小春圍著鼎轉了一圈，心中滿是好奇。

“明個兒你就知道了，讓你問的事，問過你爹了嗎？”

沐云飛知道，解釋了，小春也搞不懂，索性，直接問起了交代的事。

“問過了，今年村里收爆竹，是給了孟生家，所以跟俺爹去孟生家問了下?！?/p>

“大孟叔說，今年腿疾犯了，沒接這個活，已經跟老李叔說過了?！?/p>

“大孟叔陪著，又去了老李叔家，沒碰著老李叔。俺爹說，后半晌他再去問過。俺就先回來了?！?/p>

“嗯，小春，明個兒再去跟你爹說下，一定要接下來。”

新豐縣，身處秦嶺北麓，有著大片的竹林。附近的村子，每年除夕前，都會做些爆竹，拉到縣城去賣。

不過，每戶可伐竹子的數量，縣衙是有限制的，幾戶人家也拉不滿一車。

所以，老李叔每年都會安排一戶人家，負責拉到縣城去賣。既省了車馬費，負責的人家，也可多賺上一些。

這就是沐云飛計劃里的，第一步想要做的事——賣爆竹。

當然，不是普通的爆竹。

這個年代，還沒有鞭炮，所謂的爆竹，就是把竹子截成小段，扔到火里，發出“劈啪”的響聲。

在前世，沐云飛小時候，也這樣玩過。

有時，為了比誰的響，還會偷些引火用的火硝，塞到竹子里，響聲要大上好幾倍。

而沐云飛現在要做的，就是試著熬制火硝，將爆竹改良后，再加上些宣傳，定能賣個好價。

之后，兩人便開動起來，將糞土混著草木灰，全都倒進鼎里，又繼續煮了約莫半個時辰。

接著，又反復過濾了五六次，將糞土和草木灰都過濾了出來。

等全忙好，天色已是黑了。還要將過濾后的水，繼續燒干。

這熬火硝的方法，沐云飛小時候見村里老人弄過，廁所、豬圈旁邊的土里，都含有硝。

東山村外的幾個糞池，有些年數了，旁邊的土，硝含量肯定不低。

讓小春去挑的，就是這糞池旁邊的土。

將含硝的土，溶到水里，過濾掉雜質，再繼續把水熬干即可。

能不能成，就看明天，會不會結出硝石了。

直到半夜，鼎里的水已煮去大半，這才熄了火。兩人已是累得不行，往草堆里一倒，便睡著了。

……

東山村內。

夜里，二狗子家。

二狗子家也是姓孟，二狗子爹與孟生他爹是親兄弟。

二狗子還有個哥哥，叫大狗子。平日里，都是在縣城里混，很少回來村子。

叫習慣了，也就少有人記得，他哥倆本名叫啥了。

此時，二狗子正翹著腿，靠在床邊上。二狗子爹悶著頭，蹲坐在火堆邊上。

而二狗子娘，則叉著腳，站在二狗子爹背后，沒好氣的抱怨著。

“你個瓜慫，還能干點啥?！?/p>

“早跟你說了，大伯家不做，你趕快去接過來。”

“現在好了，只能收半個村子的，要不是我趕的快，全包給小春家了?！?/p>

“我原想著，他哥在縣城，混的不孬。多攢些銀子，來年，給他哥倆在縣城弄個鋪子…”

“不孬個甚！”悶了半天的小春爹，忍不住囔了一句。

“就是一潑皮，早晚被官差給拿了。咱又不缺地，老老實實種地，不比啥都強?！?/p>

“娘，俺不想種地?！倍纷颖揪筒幌卜N地，聽說要弄鋪子，立馬來了精神。

“你這碎慫，懂個甚！不種地你吃啥！”二狗子爹氣急地罵了一句。

“種地？這地還咋種？”二狗子娘拍著大腿，夾著哭腔。

“田稅都二十稅一了，要是明年再漲，連飯都吃不上了！我…我咋就這么命苦……”

“娘，咱咋非要做這營生，又賺不得幾個錢。要不，你直接給俺弄個鋪子，有俺哥護著，定能賺大錢?！?/p>

“哪那么好做，你哥倆都沒做過。接爆竹營生，還不是想，你哥倆先練練手?！?/p>

二狗子眼珠一轉，拍著胸脯，“娘，這事兒容易，明個兒俺就去收，保證能干好！”

二狗子娘“噗”一下樂了，“好大兒，上著點心，只要能賺著錢，等開春，娘就給你們盤個鋪子?！?/p>

……

晨霧散去，日頭漸漸升高，陽光穿過窗欞，照進山神廟里。

此時，沐云飛與小春兩人，還在呼呼大睡著。

“小春，飛娃子，怎么還睡著呢?”

李叔在廟外喊了幾聲，見沒人應聲，推開廟門，走了進來。

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說話，沐云飛努力擠了下眼睛，才看清是李叔來了，連忙站起身來。

小春也一骨碌爬了起來，“爹，你咋來了？”

“你娘讓來看看。”李叔看著沐云飛，回了小春一句，關切地說道：“飛娃子，讓你受委屈了，不過，看著倒是精神了?！?/p>

“李叔，本就無事的。對了，李叔，收爆竹的事，如何了？”

“談妥了的，就是出了點岔子?！?/p>

“昨個兒后半晌，去找了你老李叔，本已說定了的。二狗子他娘跑來了，鬧了好一陣，也要接這活。”

“老李叔沒轍了，一家一半，咱們收竹溪東邊，二狗子他們家西邊?！?/p>

“想著你哥倆，也是頭次做，只收半個村子也好，就當練練手。”

又是二狗子他娘，本不打算計較了，等賺了本錢，就去縣城了。無奈，自古小鬼最難纏。

只收半個村子，溪東邊戶數又少，數量還是太少了。

“李叔，那我們可以，去附近村子收不？”

“飛娃子，收爆竹，本就利薄，賺個跑腿錢。附近村子，走大路，都是要繞道縣城的?！?/p>

“而且，不比自個村子，其他村就不是收了，要先買下來的。賣不出價錢，怕是還要虧?！?/p>

“飛哥，這水里長出石頭來了！”

小春旁邊聽著無聊，看見鼎底，結了一層冰渣，掰了一塊下來，竟然是石頭。

“啥？水里能長石頭？”

李叔疑惑的看著小春，手里拿著塊淡褐色，有些透明的東西。

本以為是冰塊，奪過來，捏了捏，的確是塊石頭，“飛娃子，這是啥？咋弄出來的？”

“就是水里長出來的，昨個俺跟飛哥熬了一天呢！”小春一臉驕傲的說道。

沐云飛也趕快跑過去，只見，鼎底已結了一小層，晶體狀的硝石，心中大喜。

成了！

“李叔，這個是火硝。再給你們看個好東西?！?/p>

說完，沐云飛把火堆重新燃了起來，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幾個爆竹。

將火硝砸成小塊，每個里面放了一塊，塞上稻草，扔進了火堆里。

噼！啪！嘭！

“這…這爆竹，咋這么響？”李叔和小春都驚愕地望著火堆。

“李叔，這樣就不會虧了吧??？”

李叔樂了起來，直點頭，“嗯，這定能賣個好價，就算旁邊村子收，少是少賺點，斷是虧不了?！?/p>

沐云飛將從二狗子娘那里，要來的三百文銅錢，拿出來給到李叔。

“李叔，這次咱村里收，也先給錢，就按往年里高價的給?！?/p>

“飛娃子，沒這必要吧，多賺的，你自己收著。最多到時，多給他們些便是，這都老規矩了?！?/p>

“現在按高價給了，到時，萬一虧了咋整?！?/p>

若是按李叔說的，只是多賺一些的話，確實沒必要。

但沐云飛計劃的，可不是只多賺一點，而是計劃著，賣個幾倍的價出來。

賺的多了，免不了有人眼紅，先把錢結了，免得到時糾纏。

“李叔，你放心，肯定虧不了的。你先收村里的，附近村子，我和小春去收?！?/p>

“那…飛娃子，錢給我了，你其它村咋收。村里的事，你甭管了，叔這邊先墊著?！?/p>

說著，便要把銅錢，塞回給沐云飛，“明個兒讓小春回來，再拿些給你們?！?/p>

“李叔，不用，錢還有的?！?/p>

將李叔塞過來的手，退了回去。瞄了瞄，離村時帶出來的，那幾卷帛書。

“使不得啊，飛娃子，那可是你爹娘留給你，唯一的東西了。省吃儉用好幾年，才買來的?！?/p>

爹…娘…

恍然了一下，自己現在，可是原主李飛這個身份。

原主的父母，沐云飛雖有記憶，但也僅是記憶而已，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

所以，也從沒往這方面想。

然而此刻，被李叔這么一說，原主幼時的記憶，不斷翻涌出來。

父親慈祥的笑容…

母親忙碌的身影…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心的樣子…

一幅幅畫面，在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一股溫馨的，從未有過的親情，涌上心頭。

或許是，這段時間，自己也經歷了太多的波折。又或許，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不知他們現在如何了。

不經意間，眼圈竟紅潤了起來。

緊緊咬了咬牙，“李叔，我心中有數，這幾卷帛書，定不會丟的?！?/p>

“今日所失，他日，我定會悉數拿回來的！”

沐云飛說的，不僅僅是這幾卷帛書，也是自己這些天，所經歷的的遭遇。

李叔有些詫異地看著沐云飛。

“好?。≡蹅冿w娃子長大了，是個頭頂著天的漢子了！”

更新時間：2025-04-07 17:34: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