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傳來消息,我爸被分尸了。
接到消息后,我十萬火急地趕回村里。
村長卻說,我爸并不是被人殺死的,他真正的死因是低血糖。
他們嘴里的分尸嫌犯是老劉的老婆,一個既臟又瘦、明顯有智力問題的中年女人。
我懷疑地瞅她一眼,她嚇得縮著脖子亂叫:“俺沒殺人,不是俺殺的人……”
見這情景,我當即發飆了。
“擱這糊弄誰呢!”
1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死者確實不是……”
見我動怒,一旁的村長還在狡辯。
誰他媽會覺得這傻子能給人分尸再裝包丟棄???
我怒到極點,額頭上青筋都在一縷縷亂跳。
他話音未落,外邊又噔噔咚咚地跑進來個年輕女生,穿得相當時髦,和這個村子格格不入。
“村長,不好意思我這邊臨時有點事,來晚了……”女生訕笑道歉。
“哦,來了就好。”
村子態度倏然緩和,一抬眼皮,對我介紹道:“劉可可,老劉的女兒?!?/p>
劉可可是我鄰居不假。
我在村里讀初三的時候,她正好在附小上小學一年級。
不過她小時候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我們基本上沒來往。
后來聽說她被霸凌了。
說是有同學好奇她家里人怎么從不接她放學,每次都任由她一個人,背著老大個書包走回去。
后來跟蹤她,發現她家里有個智力障礙、難以自理的媽。
所以掀起了一場校園霸凌。
那之后聽說她就退學了。
有人說她去了鄰村上學,也有人說她外出打工。
我因為考上了高中,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自然也沒有關注她。
而這會兒,輪到劉可可盯著案情報告發愣了。
“我媽……”她嘴張得老大,震驚得連話也講不囫圇?!拔覌?,不是,她怎么給人分尸了?她到底怎么想的呀?”
對啊,你媽都這樣了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這報告還不知道是怎么搗鼓出來糊弄人的。
真兇?真兇絕對另有其人!
想到這里,我果斷出手,一把拽住她胳膊:“你也不想你媽媽坐牢吧?”
2
“哎,有話好好說,在這沖人家小姑娘發什么火呢!”村長沒好氣地制止我。
“怎么可能是她媽做的!”
我一把松開劉可可的胳膊,向村長怒道:
“不是自己殺的人為什么要分尸?她一個智力有限的老太太懂什么分尸?就算懂分尸,她又是咋把尸體裝包丟去河里的?。俊?/p>
“尸檢結果就是……”村長還試圖解釋,我早將他一把甩開。
對面的劉可可仍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人會是她殺的嗎?
不像啊,她這么瘦,看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我煩躁不安地翻開案情報告后附的尸檢結果。
尸檢結果顯示,我爸的尸體在死后的兩個小時里,被人用鐮刀砍成了足足四十多塊。
她倆哪個都不像是能做到這種事。
分尸這種不僅考驗體力,還非常考驗心理的承受能力。
我甚至都懷疑老劉他老婆是否還拿得動鐮刀。
劉可可……她會用鐮刀嗎?
我低下視線,去觀察劉可可的右手。
手上干干凈凈的,沒有繭,也沒有什么新出現的擦傷或者割傷。
——至少在這一周時間里,她沒有用過鐮刀。
而且劉可可看上去嬌滴滴的,很難和分尸聯系到一起。
那會是誰呢?
我心里陡然“咯噔”一聲:他們家還有個老劉呢!
一定是老劉做的!
我非得把他揪出來不可!
殺人害命,還試圖讓他的智障老婆頂罪,沒門!
3
我沒有簽字,憋著一口氣從村長家里出來。
然后回到村里的家。
呃……比我以為的還要臟亂差。
家中房門虛掩,一股股霉臭呼之欲出。院子里長滿雜草,到處落著鳥屎。
早知道就穿雙舊鞋回來了,白臟了我這新鞋。
看這架勢,我爹死之前大概也沒有回過幾趟家。
至于他每天晚上歇在哪兒,我猜不是老趙開的酒館,就是村口奇牌室。
我先前每個月給這他打的六百塊生活費,大概都被他拿去喝酒還有堵伯了。
我心情復雜地伸手去擰院里的水龍頭。
試圖洗洗手。
然而,除了滿手泥灰之外,一無所獲。
我爸竟然連水費都不知道交。
我暴怒地站起身,對著那根PVC水管狠狠踹上幾腳。
“啪嚓”一聲,水管從中間折斷。
余怒未消的我看見一條相當肥壯的蜈蚣,緩緩地從水管斷面爬出,在地上探頭探腦。
我發出尖銳爆鳴。
院墻上方冷不丁探出一顆漂亮腦袋,頗為無辜地開口:“晚上要來我家住嗎?”
正是剛才我在村長家遇見的劉可可。
4
“你來做什么?”
我從兜里摸出濕巾,擦干凈手上的泥灰,滿腹狐疑地看向她。
自從讀高中后,我就選擇了寄宿,寒暑假也都在打工。
上大學后,更是一次都沒有再回到這里。
當然,我也從沒和劉可可搭過什么話。
所以她剛才那句話顯得太自來熟了,甚至像缺心眼。
劉可可仍笑得沒心沒肺,仿佛案卷上的一切都和她全然無關:
“哦,我爸他覺得這件事歸根到底是我媽有錯,他不會袒護我媽什么。都是一個村里的人,他也不希望你因為這事記恨我們?!?/p>
“韓叔生前欠了幾個月水電費,村里又沒賓館,你回來一時半會兒沒地方住,所以他想讓你來我們家借宿,咱們幾個好好談談,別傷了和氣?!?/p>
平心而論,我確實不會因為我爸的死而痛恨老劉一家。
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相。
不想當個不明不白的人。
我爸也確實不是個東西,記憶里他酗酒成性,每次喝醉回家必定要動手打人。
導致我媽很早就丟下我,逃回了幾十里外鄰村的娘家,至此再不肯回來。
我媽逃走之后,我便獨自挨下他的拳腳。
幸好我成績還算不錯,考上了最好的重點高中,終于有借口躲出去,不再挨他打罵。
這樣一個爛酒鬼,就算不死在老劉家里,也遲早會哪天一頭栽進路邊的水溝,稀里糊涂地結束這可厭的一輩子。
所以我完全沒有理由去恨老劉一家。
某種程度上,我甚至得感謝他們,替我除去了這個童年陰影。
“你也知道你爸那個人,有時候是真不講理。我們都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也許他死了,對我們來說都好。對嗎?”
聽完可可這番說辭,我一顆心開始跳得飛快。
或許人確實是他們一家殺的。
老劉這老不死的心理素質相當不錯,不僅殺了我爸,還把我爸分尸成四十來塊打包丟進河里。
現在居然還敢邀請我暫住在他家,安的什么心可想而知。
“想好了嗎?再晚開車出村就不安全了,早點做決定才好?!?/p>
劉可可又催了我一句。
“好啊?!蔽乙豢诖饝?/p>
“不過我車停在這不方便,我把車停你家院里去。”我稍想了一下,補充道。
5
開車的這幾分鐘里,我都在悄悄觀察劉可可的神情。
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眼睛總是眨得特別用力,根據我的心理學知識儲備,這大概就是有所顧慮的征兆。
與此同時,我也在腦中將可能會被劉家人用來分尸我爸的地方,都細細琢磨過一遍。
第一個要懷疑的是廁所,其次是廚房,豬圈也脫不了嫌疑。
“案發那天我爸來你家干嗎來著?”我問劉可可。
她看起來更緊張了,兩眼也不由自主地朝車頂看去。
這可不是一個誠實的征兆。
片刻之后,她大概是有了答案。
“串門?”她試探答道。
“那我爸是串門找誰的?你媽還是你爸?”我追問道。
“可能是我爸吧。他朋友多。”
劉可可小聲嘟囔:“我知道得不多,我當時不在家,在給紅英嫂的大兒子輔導功課……”
不是,誰稀罕和我爸做朋友啊,我暗自腹誹。
脾氣臭得要死,一喝酒就撒潑耍賴,急眼了便喊打喊殺,動起手來老婆兒子都不能幸免。
老劉的老婆是智障不假,可老劉自己腦子不差。
這種事事都要算計的人,怎么可能會主動搭理,我爸這個只會惹麻煩的廢物?
莫非……莫非老劉欠我爸錢,不肯還錢把我爸殺了?
我眼前陡然一亮,仿佛下一秒便能摸到老劉的定罪書。
6
老劉和我想的差不多。
雖然已經年過六十,人卻還算健朗。
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我甚至開始琢磨,倘若我真同他到了非得動武的地步,我究竟有幾成的勝算。
所以我決定今晚睡在車里,必要時只需要反鎖車門再一腳油門踩下去,便能逃去派出所報案。
老劉似乎看透了我的目的,再三喊我去他家臥室里睡。
為了取證,我決定假意答應,先上樓看看案發現場。
廁所里一無所獲。
豬圈空空的,看起來很久都沒有打理。
廚房……廚房門被鎖住了,據說是為了防人和野貓,現在還沒到飯點,他們打著哈哈不肯開。
臥室里東西擺放得都挺整齊,可地上的灰印實在太過于突兀,一眼便看得出這臥室的擺放是不久前才大動過一遍的。
床緊挨著的墻邊上還有幾滴可疑的深色漬跡,從顏色來看大概率是陳舊血跡。血跡表面的墻皮掉了好幾塊,似乎是誰刻意嘗試去刮掉它們。
我悄悄用手機拍了下來。
“不好意思,我對床單布料過敏?!鼻那耐瓿扇∽C后,我解釋道。
老劉的眼中瞬間掠過一絲古怪。
“沒別的意思,我是對您家床單的布料過敏?!蔽壹僖鉃殡y地撓了撓頭,“一沾這種布料就會起疹子,打小就是!”
老劉終于不再勉強,關好臥室門送我下樓。
下樓時,我隱隱約約聽見對面房間里,可可輕輕笑了幾聲。笑聲像崩落在地的串珠,很快便在地板上滾得無影無蹤。
這有什么好笑的?
7
回到車里之后,我忙不迭地將拍到的證據備份保存,又附上了我對案情的推測,打包發到警察的微信上。
做完這一切后,我攥著手機沉甸甸睡去。
不料沒過多久,劉可可又敲響了我的車窗。
“干嗎???”我睡眼惺忪地搖下玻璃。
劉可可輕輕“噓”了一聲:“我爸睡前好像把什么東西倒騰進廚房了。”
我渾身的困意驟然消失。
更新時間:2025-04-03 15:2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