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7號桌!”
“好!”我從傳輸窗口里取出托盤里的要上的菜。
“請慢用!”
我將客人點好的菜依次擺上桌,將托盤抱在懷里,輕輕彎了彎嘴角,對著眼前的兩個中年大叔又微微彎腰鞠了一下。
“誒,小姑娘,我們這桌啥時候上菜啊,都等老半天了!”
回頭,又有一桌中年大叔在催。
我咬了咬嘴唇在心里給自己打了個氣,才默默地走過去,臉上掛著扭捏的笑容,彎腰致歉:
“不好意思啊,大哥,我…我去催催廚房,請你…再耐心等等,好嗎?”
“還有多久啊,我們都等了快半個鐘了,快點吧,餓死了!”
“您先別著急,快了。”我干澀地微笑著。
胡茬大叔不耐煩地擰著眉,打量了我,終于松口: “行吧,要快啊?!?/p>
我輕輕松了一口氣。
“誒,小姑娘,回來!”
我渾身僵硬了一下,緩慢地回過頭去,又重新掛上干澀的笑容:“怎…么了?還有什么需要嗎?”
我來到7號桌前,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肥胖而滿臉怒容的中年男人,他指著桌上的菜憤怒道:
“你自己看看,這究竟怎么回事,這盤菜里面竟然有蒼蠅!你們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的聲音很大,頓時吸引了一大群吃著飯或在等上菜的人。
一瞬間,所有人的眼光就像熱蒸汽一樣聚焦在我這兒,我耳根子不由地熏紅了,本來就積攢的不多的勇氣也開始漸漸流失。
我始終不敢抬起眼睛看他:“這... ...這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錯了!”
“搞錯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你了?”
肥胖的中年男人用他那相當于我三個拳頭的拳頭砸在了餐桌上,震得那綠油油的青菜微微顫動:“叫你們老板來!要不然以為我好欺負!”
我默默地把臉上的唾沫星子抹掉。
應該是動靜太大了,還沒等我過去叫,老板便邁著急切的步子走了過來,他賠臉笑道:“這位兄弟,這是怎么了?”
我悄悄地退了出來,這才得了個機會去打量剛剛這個唾沫橫飛的胖男人。
他的腦袋像極了一個膨脹的氣球,后腦勺的脂肪也非常發達,像極了蛆蟲身體的褶皺,整個身體就像被壓坨的面團,此刻正瞪著一對宛如牛眼一般滾圓的眼睛怒視著老板。
另一個頭發比那個男人長一點的男人也開始叫囂:“怎么了?你們菜里有蒼蠅!”
我注視著他的頭發,越看越覺得像公園里的花圃,還是修剪得十分平整的那種。
老板的目光在那碟綠油油的菜上掃視,強顏歡笑地解釋:
“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啊,我們店里的員工上上下下、勤勤勉勉從早忙到晚,在衛生方面我都是一直監督著的,嚴格把關的,蒼蠅,絕對不可能的!”
胖男人一只手指著上面質問:“不可能?那這是什么?”
老板在眼前的一桌菜上分別看了看,呵呵地賠笑著:“許是…從外面飛進來的吧,沒關系,我們馬上給你換!”
可是他們很憤怒:“換什么換?!換一盤也不見得干凈到哪里去!”
一旁男人幫腔:“對!干凈不到哪里去!”
周圍有些坐著等餐的顧客見此狀,紛紛站起來跑到收銀臺去退單了。
“大家聽我說,這一切都是誤會!”胖老板著急地解釋,試圖留住一部分被煽動的顧客。
但是大家似乎都沒有想聽他解釋的興趣了。
老板轉頭看了看那個“罪魁禍首”,極力地忍住憤怒,仍然溫和道:“你想怎么解決呢?”
這時,胖男人嘴角已經有些抑制不住有些得意:“警察局解決嘍,怎么解決?!”
聽了這句話我看見老板鬢角已經滲出了些許細微的汗,可見他也是緊張至極。
只見他悄悄地挽住那胖男人的手臂,只用他們才能聽到的話,小聲地勸慰:
“哎呀,四海皆兄弟,哥們出來打拼不容易,你就當給哥一個面子,大事化小 小事化無!”
胖男人眼珠子轉了轉,悄悄在底下比了個“OK”的姿勢,我沒有說話,一一收入眼底,他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笑: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親自到局里逛逛?”
只見老板眉頭皺得很緊,好似在猶豫什么,胖男人則是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
“這只蒼蠅我知道是誰放的!”
就在這時,不大不小的餐廳四角上空傳來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那個女生從另一邊走出來,我看見老板皺著的眉頭一節一節地豁然舒展開來:“哦?你知道?”
此刻,原本吵著退單和索要賠償的顧客都靜了下來。
兩個胖男人得意的表情驟然變得有些嚴肅:“小姑娘,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啊,最好還是想清楚再說吧?”
她下巴一抬,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那是自然!”
那是誰呢?我心中不由疑惑。
有一瞬,她尖銳的眼神撞到了我,讓我突然有一種刺痛感,心跳在那一刻停滯了一拍。
“那就是... ...她!”她移動的手指突然停在了我眼前。
我?真是荒謬!是找不到人誣陷了嗎?
我有些慌忙地環顧四周那些一雙雙懷疑又逼迫的眼睛,搖頭否認:“我沒有!”
我親眼看到她端菜的時候悄悄地放了什么,但當時我以為我看花眼了!但現在我可以肯定就是她!”
“我沒有... ...”
她篤定的樣子讓我的解釋無力且蒼白,也讓我忍不住都懷疑自己,我的身體里可能住著另一個人,在我一不留神的時候跑了出來,不然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最信任的老板。
可是,他根本接收不到我目光里的意思,他抓住了那個女孩子的話,仿佛緊緊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模樣已經找不到一丁點原先和善的痕跡了,眼睛里灌注著濃濃的憤怒與怨氣:
“我看你可憐,讓你來我店里做事,你不感恩就算了,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思就如此歹毒!”
“我沒有... ...”一股子酸澀涌上我的鼻尖。
我彷徨地看著這一切,默默地把頭一點點沉出去,周圍已經好多顧客開始議論我了。
“這個是誰家的小孩啊?小小年紀心思這樣壞,有沒有家教的呀…”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墜落。
胖老板當機立斷地給這個“鬧劇”畫上了句號:“非常抱歉!店里出現了這樣一個員工,我馬上辭退她!”
他們仍然不依不饒:“你們員工怎么樣我不管,我他娘差點把那只蒼蠅吃下去啊,說吧,我的精神損失怎么算!”
胖老板露出安撫的笑容:“這您放心,我們待會給你重上一盤,外加一道荷香籠仔鴨和一道麻辣蝦,您看怎么樣?唉,她一小孩搞的惡作劇而已,小孩子不懂事,我們做大人總歸不能那么糊涂不是?”
他淡淡瞥向我:“這件事我也不怪你了,這位大叔心胸寬廣是不跟你計較,但是,我們店也斷斷不能再聘用你了,自己辭去吧?!?/p>
周圍的顧客也幫忙跟我做思想教育:“小姑娘啊,現在你還小,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吃一塹長一智,出來工作就要擔起一份自己的責任了,以后可不能這么頑皮……”
我氣餒地摘下了我的圍裙。
這什么跟什么???
真是有夠離譜的!我都不知道干了什么,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被趕走了,還被一群大人圍著宣教了一番。
我走出去的時候正值中午,街道上,不時有行車和小汽車駛過,刮過去的風,冷颼颼的。
冬日里的陽光總是暖洋洋的,可是,現在看著卻是刺眼了。
怎么辦?沒有工作我就還不上錢了!
而且還夸下??诖饝藙e人,把那個高傲又看我不順眼的、蘇月約出來!
路過那個巷子口的時候,我突然腦海里回憶起那個畫面。
心里不由地慢慢升起一股子憤怒,我立即調頭去我之前報案的地方。
走進去的時候,大廳里正有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婦女趴在椅子的扶手死心裂肺地哭嚎,一旁的丈夫心力交瘁地安慰:“走」
「吧!你在這兒哭也沒用,咱們回去再想想辦法。”
丈夫目光含淚肯切地望著眼前的警務人員:“警察同志,我們家俊豪就拜托你們了,一有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我收回視線,心里突然有些酸澀,不由地羨慕起那個失蹤的男孩來,我慢慢走到柜臺前。
“你好!小朋友,你有什么事?”
跟我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漂亮姐姐。
小朋友?我一點都不喜歡別人這樣稱呼我,這讓我再次想起我在那個餐廳的場景。
雖然我并不擅長和別人打交道,但是,如果我不邁出那一步,那別人永遠也沒辦法幫我。」
「我揪了揪衣角,還是問出了口:“我是來... 來找陳警官的?!?/p>
她的笑眼彎彎:“你說陳警官啊,她有別的任務出去了,要不跟我說說也是可以的。”
我還是不太敢對視她的眼睛:“嗯…我想問,那次搶的我錢的人抓到了嗎?”
“什么時候的事,有記錄嗎?”
“額,大概在前幾天吧,十月... 三號晚上!”
“那我看看啊... ”
只見她拿起一個厚的很像掛歷的大簿子,在上面尋找著。
過一會兒,她的眉毛慢慢浮起了些皺紋:“額... 這樣吧,你先回去等等吧,因為這個案子當時也不是我接的,具體怎么樣,還得等陳警官回來?!?/p>
“沒關系,她什么時候回來?我可以等!”
漂亮姐姐的嘴唇蠕了蠕欲言又止。
最終我坐在長椅上等待,這一等就是一個下午。
“誒,小靚女,陳警官回來了!”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便真的看見我身姿修長、穿著一身警服的陳警官。
我走在大街上,腦海里回憶起陳警官說的話:
“對不起,由于你給的信息太實在太少了,褐色衣服、黃色的頭發滿大街都是,你讓我怎么抓?最近的壞人比較多,早點回家吧,就不要在街上逗留了。”
看著玻璃隔窗燈光下的桌椅以及柜臺上招財貓搖晃招手的樣子,我毫不猶豫地再次踏進了這家我曾經兼職過的餐廳。
“本店休息,暫不供應晚餐了!”
他抬眸與我的目光對視,有些不耐煩:“你還待在這兒干嘛?!你求我也沒用,我不會再用你的了?!?/p>
我死死地盯著他:“我是來拿工資的!”
他把一張二十元的紙鈔放在桌面上,并吆喝:“喏,走吧!”
那樣子像極了在施舍一只路邊乞討的狗 。
沉淀的怒氣突然從肚子涌了上來,我倔強地喊出一句:“我還有話沒說呢,說完我就走!”
他沉默。
我攥緊拳頭,直視他:“我沒有對不起你,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沒有做過,謝謝你幫過我,現在,我們扯平了!”
我怒氣沖沖地調頭就走。
心情慢慢恢復平靜之后,我突然意識到,我剛剛好像... 兇別人了?!
我原以為我的脾氣容忍的限度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大的多的…
更新時間:2025-03-30 08:2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