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一步地爬上樓梯,橘黃色的燈光垂直地從我頭頂灑落,我把鑰匙伸進鎖孔里,順時針攪了半圈,像往常一樣輕輕用力一推,門卻反常地沒有開,我又試了幾遍還是紋絲不動。
砰砰砰——
“蘇月!蘇月,開門!”
門被我拍得砰砰直響。
三秒四秒... ...
”蘇月!我是蘇雨!”
又是一片鴉雀無聲。
我很清楚這是蘇月給的警告。她還真是說到做到了。我無家可歸了,可是生活還在繼續。
夜色漸濃,枯葉和幾縷廢棄的塑料袋正追著風肆意地在街上亂竄,我捂了捂被風攪亂的頭發,并別到了耳后,漫無目的地行走。
夜幕下的夜市,擺攤的人將剩下的商品一個一個往三輪車上傳送打包,一間又一間的商鋪陸陸續續將拉閘門關上,此刻的菜市場仍然漂浮那些混雜著些魚腥的味道... ...
最近的天氣有點怪,它常常措不及防地潑下滿滿幾大盆的雨滴,就像一個巨大的惡作劇,嚇得路上的行人四處逃竄。
我翻看了書包沒有發現一把傘,又看見不遠處有一個電話亭,便用書包擋在頭頂趕緊跑了進去。
左右也是睡,我倒是不挑地方,只是夜里涼,我一直半夢半醒地 「一直待到了晚上。
雨過,溫柔的陽光開始大面積覆蓋人間,墻角處,露珠垂掛在草尖,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鉆石般的光芒。
“哎呦喂,你是誰家的小孩啊?怎么睡在這里?快起來!快起來!”
我勉強睜開惺忪的眼睛,半瞇著眼看向對我說話的人。
啊湫~
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緩慢站起身。
我捂著有些昏沉沉的腦袋晃了晃,走了出去。眼球受到了強烈的陽光刺激,刺的睜不開眼,等了好一會兒慢慢適應過來?!?/p>
「這次我用鑰匙開門非常順利地回到了家。
我一頭扎進浴室,花灑像灌溉大篷場里的蔬菜一樣,成千上萬的雨滴,雀躍地噴灑起來,把我渾身上下都淋了個遍。
砰砰砰——
“誒,你好了沒?。俊?/p>
我靜靜凝視了一會兒浴室外面的人影和忽大忽小的手掌,沒有回應一句話。
過了會兒又門外又響了撞擊門的聲音。但我仍然不急不慢地穿上剛剛從陽臺上收下的衣服。
打開浴室門的瞬間。
“你聾了嗎?我叫這么大聲都聽不見?!你一個人的廁所?。 ?/p>
她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地瞪了我一眼,把站在門里的我一把拽開:“滾開!”
門就被暴力地關上了。
我仿佛是個逐漸膨脹的氣球,極力忍住不知道到什么時候會爆發的脾氣:“昨晚,是你把門鎖上了?”
她從浴室出來,走到冰箱前,拿出一包全新包裝的吐司,我的目光追隨著她的動作,看著她撕開吐司的一角慢慢悠悠地塞進嘴里。
她眼皮不耐煩地掀起:
“明明是自己夜不歸宿,現在你賴我?”
“夜不歸宿?”
尋聲望去,只見穿著睡衣的許秀珍在我和蘇月說話的間隙,已經站在房門口了。
「蘇月說話的間隙,已經站在房門口了。
“媽。”
她走過來,淡褐色的眸子逼近我:“你夜不歸宿?”
我咬了咬唇,沉默不語。
就在我抬頭正想著解釋一番的時候,只一瞬間。
啪——
火辣辣的痛感從左臉蔓延。
怒氣籠罩在她臉上:“那么晚你不回家,你想做什么?你要是不想回這個家,可以現在就滾!”
我捂著半邊臉,望著眼前已經模糊的人影:“是... 蘇月她、她... ...”
蘇月像是被火燒到尾巴的貓一樣驚厥,瞪著一雙大眼睛:“我... 我我什么呀?我沒把你在學校闖的禍告訴媽媽聽已經很不錯了,自己犯了錯,還把錯都推我身上!”
“什么?!我辛苦地掙錢供你讀書,你竟然在學校里整天惹事生非?”
媽媽的火氣宛若被點燃的汽油迅速燃燒,手已經開始熟練地從衣掛上取下一根衣架,緩慢地靠近我。
我吞了吞已經有些干涸的唾沫,小半步小半步地退后,我拼命搖頭:“我... 沒有!”
她開始整張臉扭曲了起來,逐步向我逼近,她嘴里像說在念一串冗長的咒語一般:
“沒出息的東西!真是不長記性啊... ...”
我突然感覺頭腦一片空白,我該怎么辦?
逃!對,逃!
門呢?門在我后面的!
沒來得及想太多,我撒腿就跑,但轉過去的一瞬間,雙腳仿佛被繩索絆住了一樣,然后帶動著整個身體天旋地轉了一番。
眼前的物體突然以五倍速的速度在我眼前放大,然后就是眼前一黑,頭部仿佛被什么東西擊中,在我的腦海里發出陣陣嗡鳴。
好像有什么溫熱的液體從額頭流了下來,但此時我已經什么都顧不上了。
“小雨!小雨!你怎么了?你可別嚇我呀!”
許秀珍焦急地搖晃著我的身體,說實在被她搖了這么一下,腦子好像嗡的更厲害了。
“別裝了!別以為你裝死就萬事大吉了!”
雖然我閉著眼睛看不見,但我是聽出了這是蘇月的聲音。
許秀珍呵斥道:“小月,你說的是什么話啊,她都這樣了!”
“快醒醒!小雨!她怎么沒反應?。俊?/p>
“完了,小月,快去打120!”
許秀珍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我耳邊,猶如在上萬只蜜蜂振動翅膀的擴音。
“別... 別... 晃了!”我無力地抬起一只手打斷她。
我緩緩地打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哭得梨花帶雨的許秀珍,還有冷眼旁觀的蘇月。
許秀珍疼惜地摸了摸我的頭發,眼神都帶著一絲溫柔:“你感覺怎么樣?”
我已經不記得曾經何時見過她這么溫柔的眼神了,好想再多看看啊,要是她只屬于我的一個人的媽媽就好了。
“這不是死不了嘛,大驚小怪?!?/p>
“小月!她是你妹妹,你說話這么尖酸做什么?”
蘇月瞥我一眼,眼神無盡的諷刺:“妹妹?我好像和她不是同一個爸爸吧?”
許秀珍呵斥:“住口!”
我還沒緩過來,許秀珍簌地站了起來,我只聽見了一聲脆響。
“你打我?”蘇月瞪著驚訝的眼睛鎖住她。
許秀珍的脖子因為激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速度很快,甚至蔓延上了兩頰:“看來我平時是太慣著你了,才會讓你說話這么放肆,這么不尊重我!”
“難道我說錯了嗎?如果不是因為她,爸爸也不會離開我們,而我,待在爸爸身邊要什么沒有!”
她眼眸里盛滿了淚水,捂著半邊臉委屈地看著許秀珍,下一瞬又憤恨地剜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門被砰的一聲巨響被摔上了,抖落了一層粉塵。
我把目光從門背上卸下,又轉向有些氣喘的許秀珍:
“媽,我從出生到現在你都沒告訴過我,我的爸爸是誰?”
此時還未平緩情緒的許秀珍,望向我目光有些冷硬,就像剛剛疼惜的眼神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語氣像一個鉛球重重地扔在我身上:
“你記住,你沒有爸爸,還有,以后也不許提!”
她甩下了一個冷酷的背影進了浴室。
我突然意識到我應該是頭一次遇到,兩個人都負氣而去的情況。
突然想到額頭上的傷,我伸出手一摸,血已經濃縮成褐色了,我找來一包棉簽和一瓶消毒水,還有紗布,濕潤后對著鏡子處理傷口,再用額頭前劉海扒下一些,緊接著把鴨舌帽悄悄蓋上。
抬頭看了下墻上的鐘,離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了,沒敢耽誤一點時間,我便沖出家門。
更新時間:2025-03-30 08:2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