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夾中,有一則體檢報告,打著“絕密”的logo。
是姜柏卿的。
姜玄看完,眼睛瞪大。
“他早年浪蕩,傷了身體,很難有自己的孩子,能力也喪失了。”姜初關閉了那則報告。
“在他娶了我母親之后,用了很多手段折磨她。甚至是和保鏢,輪流……后來終于懷上孩子,以為董事長會停止折磨。但另一種折磨開始了。董事長經常拿這孩子的長相說事,說不像自己,要做DNA鑒定。母親的精神一步步走向崩潰。一次次自殺,一次次被搶救回來,一次次被羞辱……”
姜玄往后縮了縮,手緊緊抓住被子。
“可是,溫夫人是高門貴女啊。她為什么不請家里人為她做主呢?”
姜初摸了摸姜玄的腦袋,雖然被躲開,仍然拍向他的肩膀。
“玄玄,你太天真了。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這樣的事情讓她怎么說得出口?家里人利欲熏心,只想著強強聯合,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十歲那年,母親終于遇到了一個疼惜她的男人,雖然只是個保鏢。”姜初望向窗口,眼神追憶:“是我目送他們離開的,我真心希望母親能夠快樂。我在心里祈禱,千萬不要再回來,千萬別回來了。他們確實沒有再回來,他們去了另一個世界……”
姜初滴下了一滴淚。
姜玄習慣性地安撫哥哥,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你別傷心?!?/p>
姜初回頭看著他,眼淚更洶涌了。
“跟你說這些,實在殘忍。可是,你的母親也是被他害死的?!?/p>
姜玄搖頭。
“不可能?!?/p>
“為什么不可能?”姜初苦笑:“他最喜歡看別人被折磨,而孟夫人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啊。她乖順,她不敢反抗,有你做人質,讓她做什么她都會從命的。那個閣樓是她唯一的一片凈土,可是董事長就連最后的喘息之地都不給她。她實在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勇氣了,只能忍痛舍了你?!?/p>
“你沒有證據!”
姜初看著他倉皇茫然的一張臉,浮現一絲笑容:“孟夫人臨死之前找過我一次,她說,如果我有什么不測,請你可憐可憐玄兒。讓他去上學,讓他遠走高飛,他什么都不會和你爭和你搶。這樣的話,你母親應該跟你囑咐過。”
姜玄咽了一口口水,急促喘息,起身,繞到床的另一邊。
他感覺到自己的體內涌起一股熱浪,一股,這么多年來時時焚燒著他的地獄業火。
怎么會這樣?
姜初靜靜地看著他,看到他隨著喘息而漸漸發紅的眼尾,看見他越來越粉的皮膚。
“你從董事長那里過來,中途十幾個小時,有吃過喝過什么嗎?”
姜玄絕望地轉過身。
“董事長有給你吃過、喝過什么嗎?”
姜初緩緩地從床邊繞過去,不遠不近地說著,鼻息噴拂到姜玄后頸。
姜玄幾乎是瞬間就繃不住了,他好疼,好難受,內心里的渴望和理智在打架,他這副卑賤的身體就是戰場。
他哭了出來。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么?”
“是他告訴你我殺了你母親,所以他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你知道他為什么一直沒對我下手嗎?是因為他也需要我,沒有人像我這樣忠心耿耿地照料他的江山。而他把遺產留給了你,又把你下了藥送過來,你覺得是為了什么?”
姜玄腦子混沌,大半的精神都要用來對抗身體的不適。
他勾著腰,扶住了床頭柜,天旋地轉,眼前恰是那些琳瑯滿目的東西。
而姜初還在逼問。
“為什么?回答我!”
姜玄脫力地跪在地上。
“你出去!”
姜初一下撲過來,將他拉到床上。
姜玄大喊著:“你滾!”
然而他的實際動作不是這樣的,他像小狗一樣嗅聞,聞到了令他靈魂愉悅的氣味。嘴上喊著救命,身體卻很誠實地貼近,巴不得兩個人揉成一體,再也分不開。
姜玄深深唾棄這樣的自己。
“沒有遺囑,是他騙你的,他什么都沒給我。”
姜玄痛苦地哭泣。
“他、他說,你不是他的兒子,你恨他,狼子野心。哪怕這些東西我不要,便宜了外人,也決不能便宜了你。”
姜初的呼吸猛地一沉。
他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刀子,塞進姜玄手里。
這是一把很窄的拆信刀,大約三寸長,刀刃上有繁復密集的花紋。
“我可以這輩子都不碰你,過去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給你一個機會,殺了我?!?/p>
姜玄在萬分痛苦中找回一些神智,他仰頭看著姜初。
“難道不是應該讓我去殺了董事長嗎?你恨他,你不敢對付他,害怕股東不支持你,我殺了他,對你是最有利的。”
姜初一下吻住他。
姜玄嗚嗚咽咽地躲避,可是內心的渴望讓他陷入昏沉。
“殺了我,你就可以擁有一切?!?/p>
姜玄哀哀地哭泣。
“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會和你爭的。只求你能放過我?!?/p>
身下一涼。
姜初狠狠地親吻他,掠奪他最后一絲空氣。
“我是你第一個男人,我會對你負責。我送你出國留學,讓你功成名就。我給了多少次機會?可是你呢?你放縱自己,什么人都可以。甲板、機艙、沙灘,休息室、茶水間,乃至公園長椅。你把你自己當什么?花花公子是游戲人間,你呢?你是花花公子的玩物嗎?免費供人取樂?我每隔三個月換一次你身邊的人,而你為了讓他們為你保密,什么都肯做。我說過你多少次,你每次都陽奉陰違,夜半甚至跳窗跑出去,揚著尾巴任人戲耍。你知不知道,那些很多都是董事長安排的人?你知不知道每一次都拍了視頻?甚至好多次你的臉直對著鏡頭,你怎么這么傻?”
姜玄哭得嗓子沙啞。
“若不是其中一個人利欲熏心,拿視頻來問我要錢,我都還不知道這些事。”
姜初狠狠地咬他,掐他。
“你怎么這么自甘墮落?”
姜玄的臉偏向床的另一邊,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在名為“玄玄”的文件夾中,有許許多多的次級文件夾,很多很多都是以日期命名的,在五年之內。
“是我愿意的嗎?我好難受,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而你早知道這些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姜初吻遍他的鎖骨,力道放輕,給人一種他在道歉的錯覺。
“你并不是現在知道的,但是你有沒有收斂?一個鄉野漢子都可以讓你獻身,你讓我說什么?”
“那么是誰逼得我倉皇逃亡,不得不……”姜玄說不下去了,他真巴不得自己現在就死!
“不得不委身他人嗎?”姜初眸色一暗,忽然很高興:“我就知道,你是不情愿的。”
他撕扯著姜玄的衣服,像要把他拆掉的力道。
“玄玄,你再也不會痛苦了,我會讓你快樂,以后你陪在我身邊,別離開了?!苯醪活櫼磺凶鱿氯ァ?/p>
劇烈的疼痛讓姜玄再次蘇醒。
他恢復了一些知覺,看向手中的刀子,鋒利,冰冷。
他用僅存的力量握緊了刀子,一把扎向自己的大腿!
鮮血噴濺而出,姜玄因疼痛而全身顫抖,但也因疼痛恢復清醒。
他推開姜初,撞開房門,踉踉蹌蹌跑出去。他一邊跑,一邊從衣兜里拿出藥瓶,摳開塑封鋁膜,不管多少片藥,直接往嘴里塞。
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在轉,但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跑下樓,跑出去。
一步一個血腳印。
保鏢想去攔他,他憤怒地沖過去,猛然將一個人撂倒,拔腿狂奔!
天空在落雪,大地一片潔白。
姜玄內心的悸動被壓了下去,他跑了很遠、很遠。直到他失去了最后一絲力氣,倒在了綿軟的雪花之中。
鮮血順著刀刃血槽流出來,鮮紅刺目,蜿蜒成一條心酸的小河。
凜冬云霞滿天,清冽的風刮過田野,卷起雪沫飛上半空,倏忽消散,落在清早出來覓食的黃牛身上。黃牛完全無所察覺,專心致志翻找玉米秸稈,高興地發現一穗遺落的玉米,舌頭一卷,納入口中,嚼嚼嚼。
姜玄翻了個身,劇烈的疼痛讓他猛然驚醒!
他看見了苗燕敖的臉。
“啊,你也死啦?!?/p>
他的嗓子啞得不像話,像是里面被安裝了美工刀片,旋轉切割著喉嚨的軟肉。
他咳嗽起來。
苗燕敖拿了一個很小的口服液瓶子,插上吸管喂給他。
液體苦苦的,但到了喉嚨口非常清涼,甚至讓人精神一震。
“我沒死,你也沒死?!?/p>
姜玄呆滯地被擁抱住,感覺額頭落下輕輕的一吻。
腿還是很疼,但他一下高興起來,好像活過來了。
他沒死,他被送回家了!
“臭男人,我告訴你,我為了保住那啥,我可疼了?!?/p>
苗燕敖瞬間就哭了。
“哎呀,你別這樣?!?/p>
姜玄想爬起來,可是實在不行,反手拍拍他的后背。
“老苗,你別嫌棄我,我什么都沒做,人家欺負我,我不會任人欺負。”
苗燕敖哭得更兇了。
“哎呀我的天吶,你怎么這么多愁善感?我都不怕,你怕啥?”
姜玄也流出眼淚。
“不怕了啊,我不是回來了嘛,也沒缺胳膊少腿的,那啥還在,都是你的。”
他抬頭看看,房間掛著碎花窗簾,從前沒見過,應該是新買的,好像是薔薇花。被褥都松松軟軟的,身下的炕很暖和,甚至有點發燙。
柜子上的古舊座鐘鐘擺搖動,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真的回家了。
這真是我的靈魂安歇之地啊。
哪怕是死,死在這里,我也愿意。
苗燕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抱著他抽抽噎噎哭泣,分開些,像是覺得自己不夠堅強,咬著牙,眉頭收緊在忍。
你受了這么多的苦,可我什么都幫不了你……
姜玄挨著他的側頸,拼命深吸氣,努力嗅聞他的味道,一身汗味,還有煙味,臭男人。要記住,要牢牢記住。
“你好香啊。”
苗燕敖推推他,哭泣暫停,還是很悲傷。
“餓不餓?我給你煮個面條。”
“我想吃西紅柿雞蛋面。”
苗燕敖親親姜玄的嘴唇,戀戀不舍地爬起來。
“好,等著?!?/p>
一碗面很快被端回來,面是揪面片,滑溜溜的,自動自發往嗓子眼里鉆,像一款蘋果味帶果凍的冰棍。
上次離開,是十二月初,這次回來,是十二月底。
還沒過年呢。
姜玄趴在炕上開開心心吃飯,把一碗面吃光,面湯都喝了。
吃飽了,他躺下,舒舒服服嘆一口氣。
“你說得對,活著,總會有好事情發生?!?/p>
苗燕敖喂他喝水,又給他補了一瓶口服液。
“半個小時之內不能喝水啊?!?/p>
姜玄真心覺得上輩子自己應該救過他的命。
他拉住苗燕敖,拉著他上炕,拉著他鉆進被窩里,讓他抱住自己。
他枕在苗燕敖肩膀上,舒舒服服地長嘆一聲。
“老公,我好想你啊。”
誰說什么都沒用,我喜歡他,我就是喜歡,哪怕是藥物作用,我也認了!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都是你們說的。我分辨不了,我沒那么大的本事。
但他對我好,是真的。我還不傻。
姜玄緊緊依偎著苗燕敖。
“你說句話?!?/p>
苗燕敖簡直有點想笑。
“你真的不像是一個遭受了巨大傷害的人?!?/p>
“是我自己捅自己!”姜玄好像非常驕傲。
苗燕敖氣得恨不能打他一頓。可他被傷痕累累送回來那時候,他只想哭。此時此刻,對上他蒼白灰敗的臉,他心疼。
“是付青青送你來的,他走了,集團那邊還有事情。董事長醒了,你們的公司被解開限制,可以正常運營。他留下話說,讓你安心養傷,不用著急回去?!?/p>
姜玄沉默了。
他隱約想起一片大雪,自己仰面躺在潮濕冰涼的雪中,有個人急慌慌朝自己跑來。
“青青是個好人,都是被我連累了,你別天天看他不順眼。“
“我沒有?!泵缪喟揭槐菊保骸澳愫昧耸前??”
姜玄拉著他的手。
“我不好,我可難受了?!?/p>
“難受”兩個字在姜玄身上有不同的解釋。
苗燕敖眉頭皺緊。
姜玄從剛才開始就在忍,但他現在真的不想忍了。
“你幫幫我吧,老公?!?/p>
苗燕敖氣得簡直要翻白眼。
“小孩兒,你腿上扎了四厘米深的傷口,就你這點肌肉含量,直接扎到骨頭上了。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不能,我好難受?!?/p>
姜玄真的受不了了,喜歡的人就在眼前,又不是做什么壞事,幫幫忙嘛。
苗燕熬一下苦笑起來,起身把他用被子卷住,低頭親親他紅彤彤的臉。
姜玄上癮似的追著他的嘴唇,索吻,怎么吻都吻不夠。
被子被探進一只手,輕輕撫慰。
姜玄迫不及待動起來,被強行按住。
“別動,別著急?!?/p>
這怎么可能不著急嘛。
更新時間:2025-03-29 05:5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