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轟??!……
沉悶的撞擊聲接連一片,低沉又具有沖擊的聲音響徹整片天絕森林,驚的遠處鳥飛獸散。
“小溪,這幾日你便留在玉衡峰好好修煉,師尊定會在你生日前趕回……”
“ 小溪,仙劍將成,師尊明日便會回來為你加冠……”
師尊輕柔寵溺的話音,交替著在他耳邊回響,如同魔音不斷的擾亂著他的心智。
清冷淡然的面容上出現了裂痕,他帶著痛苦和猙獰,又一拳砸在一棵焦黑死樹上,單憑肉體的力量,便讓這棵三人寬的巨樹就這么折斷,又連帶著砸倒一片。
天火焚燒下,此處早已生機斷絕。大肆破壞下,空氣飄浮的滿是碳化樹皮,散做的灰煙。而待塵煙散去,只余下時溪淼跪坐在一片焦木堆積的廢墟之中。
此處離天絕之境界口并不遠,異動響起時便有修士聞聲朝這邊趕了過來。時溪淼聽到由遠漸近的交談聲,迅速從廢墟中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一襲白衣依舊不染塵埃。
沉溺于過去乃弱者所為,此番舉動已是過錯,他定了定神又恢復往日的神態。
先前的那些失態好似從不曾在他身上出現過,他依舊是那個風姿卓然,冷靜自持的溯月仙尊。
等一眾修士趕到時,便瞧見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白衣男人從廢墟之中向他們這邊走來。
正要向那人開口詢問,恰在這時一道叫人難以察覺的氣流在眾人周身涌動,很快就將他們包裹。幾乎就在那一瞬間,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一眾人毫無察覺的被定在了原地。但他們周圍的景象,卻在用一種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飛速變化。
而時溪淼邁著悠閑的步伐從他們身邊經過,往境內走去。待他身影消失時,又一陣風輕輕拂過,眾人恢復常態,卻什么都沒有發現。明明是聽到異動往這邊趕來,但周圍什么都沒有發生,半點沒有被摧毀的模樣,一切如常。
仿佛不久前他們聽到的響動是一場幻覺。
眾人檢查了一番,在現場察覺不到半分靈力波動留下的痕跡,只得悻悻收場。
天絕之境有御空禁制,時溪淼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走出焦木林,即將進入上古大陣范圍,可眼前的景象卻叫他觸目驚心。
曾經被天火焚燒過后的干涸龜裂旱地,如今早已是大變模樣。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濃黑惡臭的沼澤死地,其中隱約可見還未腐化完的尸骨。這明顯是一片由無數血肉枯骨,腐化堆積形成的死亡沼澤。
此地受山勢遮擋此處背陰,日光照射極少。又受火海熱氣的蒸騰,尸化所產生的瘴氣,早已形成厚厚的濃霧,飄散在這片沼澤之地,終年不散,至毒至幻。
禁制影響下,從高空而過絕無可能。
唯一可行的辦法便是扛住瘴氣的影響,抵擋無數死者殘念的攻擊。
即便如此險象環生的死亡之地,仍然有人前仆后繼,想要闖入這片禁地,去爭奪那不知有無的寶物。
時溪淼看著沼澤地里人為打下的暗樁,只覺得可笑。
可他沒時間在這里多感嘆,進入此處他便發現大陣比之從前削弱的不止一星半點,此地的結界幾乎快要散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必須要進入遺地查看,更要弄清楚師尊當年所發生之事的始末。
時溪淼抬手拂袖而過,磅礴的靈力襲卷了整個沼澤之地,籠罩在前方的瘴氣自動分開,留下一道六尺寬的真空地帶供人通行。
他抬腿邁步的那一瞬間,此片空間萬籟俱寂,周圍的一切都被靜止,只留形單影只的人被銀色的光暈包裹,向著沼澤之地前行。
頃刻,銀華一閃而逝,眼前的這片死地如同幻境破滅,塵煙散去一般消弭殆盡……
“ 嘿!哈!吃我一劍!”
身著赤金圓頸立領短袍的小童,耍著手中的玩具小木劍,一招前刺,一技橫掃,對著周圍不存在的敵人頻頻出招。
明明還是個不及腿長的小團子,渾身卻有使不完的勁兒,拿著劍左蹦右跳連耍帶刺,鬧得整片旱地黃塵四起。
“ 小溪,回來休息會?!?/p>
一直用目光追隨著他的男人,開口道。
小團子將手里的小木劍,耍了個漂亮的劍花,才重新掛回腰間,邁著腿蹦蹦跳跳的回到男人身邊。
“ 師尊,要抱。”
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小童,一回到男人身邊就耷拉著臉,一副累慘了的模樣,舉著雙臂求抱。
須記笑著揉揉他的頭,一把將人撈起來放坐在臂彎里,又拿出手帕細細的替他擦去臉上的汗漬,眉眼里全是溫柔寵溺。
小團子扭扭身子換了個熊抱的姿勢,晃蕩著雙腿,嘴里哼著自創小調,享受著照顧。
瞧他這股得意勁兒,哪還有剛才的那一副疲態樣兒,可男人全然不在意,依舊盡心盡責的抱著小團子前行。
“ 師尊,我們要去哪兒???這里又是黑焦木又是旱地,光禿禿的,還不能坐飛劍,一點兒也不好?!?/p>
小團子抓住師尊垂在胸前的頭發,撅著嘴抱怨。
“ 這里……這里是星宿谷入口,往里走便是南斗城。是師尊長大的地方,小溪要和師尊一起去見見族人嗎。”
男人分明在笑,眸中卻是難掩的落寞。
小團子肯定的點著頭,卻又疑惑道:“山谷里應該有花有樹,可這里什么都沒有,怎么能住人?”
須記道:“ 這里是亡者之地,此去是祭拜?!?/p>
聽說是去祭拜,小團子臉上滿是擔憂的道:“ 是有壞人欺負他們嗎?所以這里才光禿禿,所以他們都不在了?!?/p>
“ 是犯了錯,受到了懲罰?!?/p>
須記輕柔的撫摸著小團子的頭,眼底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緒。
“ 師尊這么好,師尊的族人肯定也是好人,怎么會犯錯呢?”
“ 世間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明知是過卻不得不為?!?/p>
小團子不懂大人的那些哲理,他只知道對,是對,錯是錯。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所以也就童言童語道:“ 知道是錯事,咱們不做就不會有壞事發生嘛?!?/p>
“ 因為責任……”
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改口道:“小溪還小,等小溪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 師尊,等我長大…………”
寥寥星火從他們腳下的土地燃起,頃刻間轉化為烈火肆意蔓延。師徒二人的身影被熊熊火蛇包裹,小童身形潰散時,火海中又重新出現時溪淼的身影。
烈火的灼熱,將時溪淼拉回現實。
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到了曾經的星宿谷,如今的天絕火海。
他嘆了一口氣,剛想繼續前行,便感知到不遠處有一股殺氣正向這邊襲來,隨即身形一閃,便挪到了五米開外。
不到半息,他原先站著的地方砸過來一道人影,沉悶的撞擊聲,引的塵土飛揚。定眼一瞧,竟是茶樓的老熟人程十三。
奈何現在這個老熟人是單方面的,不然他們之間定會再續些緣分。
躺在地上程十三痛苦的呻吟了幾聲,掙扎著嘗試坐起身,奈何這一擊過重,幾番使力下,一股鮮血便從喉頭噴涌而出。
頃刻,原和他一起的四名隨從也趕了過來。見此況,一名人立馬掏出療傷丹藥渡入程十三口中,才小心翼翼地將人扶起來。
“ 十三哥啊,既然能力不行就不必出來丟人現眼,不如留在家中,得子得孫也算大功一件。”
時溪淼聞聲朝這道調侃之音的方向看去,就見左前方山壁的拐彎處緩緩走出一行人。
為首的是長相略帶陰郁,悠閑自如玩著折扇的公子哥兒。
程十三一見這人,便一改方才的虛弱,開始破口大罵,粗鄙之語頻頻而出。
時溪淼雙眉微蹙,聽出了這就是程十三先前所說的程百,既然是兄弟之間的小打小鬧,他這個外人當然不好在此打擾。
思及此,便要抬腿離開,怎想那程百突然開口道:“既然有緣在此相遇,公子不如留下來玩玩。”
“ 不必了?!?/p>
扔下這么一句,時溪淼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在他看不到的后方,程百眼中陰險之光一閃而過,冷著聲音道:“ 既然公子執意要走,那便讓我送你一程吧?!?/p>
與此同時,程百便以扇做劍,直直刺向時溪淼的后腦。
時溪淼沒有逗留的心思,更不想同人動手。
一道銀芒自他周身而起,時溪淼頭都沒回,便將還未靠近的程百直接震飛出去。
程百的身體重重地撞在山壁上,手中的扇子也脫手飛出,滑到了一旁。
好險僅差半尺,他便要摔在火堆中。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因為沖擊力過大,五臟六腑都有一種破碎感,口中鮮血噴涌而出。
同方在程十三的情況,如出一轍。
頭暈目眩中,時溪淼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落入他的耳中。
“ 還是以自家事要緊為好。 ”
就這樣時溪淼在隨從的驚呼搶救中,淡然離去。
為了避免麻煩,時溪淼直接隱匿身形屏蔽氣息,路途中沒了人打擾,走的順順利利。
其間,倒是遇到了些人,他們無不是奔著火晶、玄鐵而來,更有甚者抱起了,能夠僥幸進入遺地的心思,琢磨起了大陣。
未過多時,溪淼尋了一處火勢較旺,無人探尋的偏僻之地。拿出師尊交給他的通行令,以此為媒介神識附著其上。隨即,整個天絕之境縮小版的地貌投影,便呈現在他腦海之中。
星宿谷本為盆地,周圍環山。受天罰影響如今變為火海,也同樣呈環形守護著正中的南斗城。
眼下這一察看,時溪淼便發現上古大陣比之從前,已縮減至一半,將將夠護住南斗城免受干擾。
整個星宿谷大陣,乃是上古神族禁陣,蘊含無上神意。單憑那上萬人,斷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可到底又因何種原因,讓這大陣削弱的如此厲害…………
也罷。
待進入禁地之后,便將這大陣陣圖爭拓印下來。等回到太虛,嘗試看看能不能修復這上古禁陣。
有師尊留下的通行令,時溪淼不費吹灰之力的,輕松越過火海進入南斗城。
南斗城并非他人傳言的那般富麗堂皇,說起來是城,實際上更像一處占地極廣的村落。城中屋舍依山勢地貌而建,石屋竹樓樹上閣,處處保留著自然的原始古樸。
但那都是曾經。
如今的天絕之境已被時間的長河拋棄,城中的一切都停留在最慘狀的那一刻。
殘垣斷壁,一片狼藉。
曾經的房舍除了石屋盡數被摧毀,郁郁蔥蔥的樹木,如今只剩下一截截黑炭。
哪怕尸骨已被收斂,天火已熄滅,卻依舊能窺到當日的慘烈。焚燒的痛苦,在劫難逃的絕望。一呼一吸間,仿佛都還能聞到那股刺鼻氣味兒。
是何錯誤要用滅族來懲罰?
這罪業之火當真是天意所為?
可惜師尊從不在他面前多提及有關此地之事,唯一一次還是當年帶他來祭拜的那一次,只可惜,當時太小很多記憶早已模糊不清。
更新時間:2025-02-08 22:4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