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海,夜色漸深。沈若蘭站在繡房的窗前,看著庭院里那棵桂花樹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
"夫人,該休息了。"張媽輕聲說,"您現在的身子,可經不起熬夜。"
沈若蘭回過頭,看著桌上攤開的文書,輕聲說:"再等等,夫君說今晚要回來商量要緊事。"
自從她主動請求降為平妻的消息傳出后,這幾天上海灘可謂風云激蕩。宋玉芙幾乎每天都派人來探望,表面上是關心她的身體,實則是在打探虛實。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程遠山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老程夫人。
"娘!"沈若蘭有些驚訝,連忙起身相迎,"您怎么來了?"
老程夫人看著兒媳婦微微隆起的腹部,嘆了口氣:"我要是再不來,恐怕就要看著你們鉆進火坑了。"
程遠山連忙讓張媽準備茶點,然后關上房門。
"娘。"他正色道,"我和若蘭已經想好了對策。"
老程夫人看著兒子和兒媳,欲言又止。作為一個同樣出身農家的女子,她太明白在這個世界里要如何生存。
"遠山,若蘭。"她最終開口,"你們知道宋家為什么這么急著要促成這門親事嗎?"
沈若蘭抬頭:"娘知道些什么?"
"我這幾天特意去打聽了。"老程夫人壓低聲音,"宋家在北方的生意出了問題。錢家突然撤資,讓他們損失慘重?,F在宋老爺子急需一個既懂洋務又有本事的人來幫他渡過難關。"
程遠山和沈若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所以宋玉芙和錢家的婚事......"程遠山若有所思。
"是宋家自己放出的煙幕彈。"老程夫人說,"他們是想逼你表態?,F在若蘭主動請降,正中他們下懷。"
沈若蘭卻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娘,您放心。我們早就料到了這一點。"
老程夫人一愣:"你是說......"
"若蘭已經做好了準備。"程遠山說,"我們這是在給自己爭取時間和空間。"
沈若蘭起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賬本:"娘,您看看這個。"
老程夫人接過賬本,仔細翻看。這是一本詳細的資產清單,記錄了程家近年來的所有產業和投資。最引人注目的是,許多資產都已經悄悄轉到了老程夫人的名下。
"你們這是......"老程夫人明白了什么。
"我要去英國進修一年。"程遠山解釋道,"這段時間,家里的產業不能都放在我名下。"
沈若蘭補充道:"而且,如果宋玉芙真的進門,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想方設法掌控家業。但她再厲害,也動不了婆母的東西。"
老程夫人看著這對年輕夫妻,不禁感慨:"你們考慮得真周到。不過......"她擔心地看著兒媳,"若蘭,你甘心嗎?"
"娘。"沈若蘭微笑道,"您別忘了,我也是農家出身。我們這種人,最重要的不是面子,而是實際的利益。"
程遠山心疼地看著妻子:"若蘭......"
"夫君。"沈若蘭打斷他,"你還記得我們剛成親時的情況嗎?那時候我們什么都沒有,但我從沒后悔嫁給你?,F在我們有了一番基業,更要好好保護它。"
就在這時,張媽急匆匆跑來:"少爺,夫人,剛收到消息。宋老爺子明天要設宴,說是要當眾宣布一件大事!"
程遠山和沈若蘭對視一眼,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來得正好。"沈若蘭說,"夫君,明天的宴會,你一定要表現得恰到好處。"
程遠山點頭:"我明白。"
老程夫人看著兒子兒媳的默契,突然說:"若蘭,你還記得我教你的那個秘方嗎?"
沈若蘭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娘是說,那個避孕的方子?"
"沒錯。"老程夫人意味深長地說,"宋玉芙雖然出身名門,但終究是嬌生慣養。有些事情,她未必懂得。"
沈若蘭眼前一亮:"娘說得對。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所有人都覺得,我是真心甘愿退位讓賢。"
程遠山皺眉:"若蘭,你打算怎么做?"
"我準備了一份禮單。"沈若蘭說,"明天就送到宋府。除了一些體面的首飾,最重要的是一幅繡品。"
"什么繡品?"老程夫人好奇地問。
沈若蘭走到繡架前,掀開蓋著的綢緞。那是一幅精美的鳳凰圖,但仔細看去,鳳凰的羽毛里隱藏著一條若隱若現的游龍。
"這......"老程夫人看出了其中的玄機,"好一個欲擒故縱!"
程遠山也明白了妻子的用意:"若蘭是想讓宋玉芙看到這幅繡品,以為你是在示弱。"
"不止如此。"沈若蘭說,"這幅繡品還有更深的用意。你們看這鳳凰的姿態,是在俯首稱臣,但它的眼神卻透著不甘。這正是我現在的處境。宋玉芙看到這幅繡品,一定會更加得意,覺得我已經認命了。"
老程夫人贊許地點頭:"好一招以退為進!不過若蘭,你還有什么后手嗎?"
"我已經讓張媽去聯系了幾位太太。"沈若蘭說,"她們都很同情我的處境,答應在關鍵時候幫忙。而且......"她看了丈夫一眼,"施密特那邊也已經安排好了。"
程遠山補充道:"我去英國這一年,除了學習,還要幫施密特打理一些生意。等我回來,就能在商場上有更大的作為。"
老程夫人聽完,長舒一口氣:"好,很好。你們比我想象的還要周密。不過......"她看著兒媳的肚子,"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子。"
"娘放心。"沈若蘭說,"我知道分寸。而且現在家里的產業都轉到您名下,我也能放心養胎了。"
深夜,送走老程夫人后,程遠山和沈若蘭還在商議細節。
"若蘭。"程遠山突然說,"你說得對,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所有人都相信,你是真心退讓的。"
沈若蘭點頭:"所以明天的宴會上,你要表現得既不過分熱情,也不能太過疏離。要讓宋老爺子覺得,你是個知進退的人。"
"我明白。"程遠山說,"不過你真的不用去嗎?"
"我現在有了身孕,正好可以借此推辭。"沈若蘭說,"況且,我不在場,宋玉芙反而會更加得意。"
程遠山心疼地看著妻子:"若蘭,委屈你了。"
沈若蘭卻笑了:"夫君,記住我說的話。在這個家里,真正重要的從來都不是表面的名分。"
窗外,秋風吹過桂花樹,又一陣清香飄來。沈若蘭站在窗前,看著月光下的庭院,心中已經有了完整的計劃。她知道,這不過是一場漫長博弈的開始。但只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就沒有什么可怕的。
就像她繡的那幅鳳凰圖,表面的俯首稱臣下,藏著不甘的反抗。而這,才是她真正的用意。在這個充滿算計的世界里,有時候最好的進攻,就是示弱。
而程遠山看著妻子的背影,心中既欽佩又心疼。但他也暗暗發誓,等他從英國回來,一定要讓妻子重新獲得應有的地位。
更新時間:2024-12-27 08:0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