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靜姍道:“自馬皇后薨逝以后,后宮便成了修羅場,勾心斗角、陰謀競爭,我跟母妃處處受到排擠,可憐我母妃就是被人造謠,懸梁自縊。
“她什么都沒做,尚且受不了流言蜚語。
“而今我被人壞了名節,還不得被她們極盡編排挖苦?!?/p>
朱元璋怒道:“后宮誰敢說你一個不是,咱滅她全族!今日事,本院宮人,誰若出去多嘴,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爾等可聽見!”
太監、宮女、錦衣衛,連忙跪地,嚇得瑟瑟發抖。
朱靜姍凄凄哀哀的道:“孩兒心意已決,名節已壞,于事無補。余生時日無多,只求死在宮外清凈地?!?/p>
“含山公主,你還沒有病入膏肓,一天后我會將藥配好,不會讓你死的?!?/p>
朱長卿看出來了,這個病嬌性子是很剛烈的。
她寧可嫁給一個壞了自己名節的人,也不想在宮里被人說閑話。
按她所說,馬皇后死后的后宮,跟地獄一樣。
他對洪武朝的后宮也知道一些,比如高麗貴妃自縊,比如某妃子生的兒子被人丟棄在護城河,比如胡貴妃逃出宮去了東察合臺汗國……以及許許多多錯綜復雜的陰謀詭計,畢竟每個妃子背后都有家族勢力支撐,拼了命的想要攝取朝政力量給予家族利益。
單從這一點他是支持皇族殉葬制的,當君臣矛盾日益顯著的時候,官僚集團聯合后宮謀害皇上的事便屢見不鮮,明朝很多皇帝都是這樣死的?;实劭偸且幎ê髮m不得干政,不是因為她們頭發長見識短,而是她們背后的勢力太復雜,舉凡黨爭,后宮必有干系。
他理解朱靜姍的難處,因為她背景太復雜了,她母妃是高麗送過來的,但是高麗目前仍舊對北元稱臣,她的母妃只是高麗對大明王朝的一筆政治投資。這種身份,也就不怪后宮那些妃子欺負她們母子。
他雖然佩服含山公主這種性格,但是讓她這么說下去,自己腦袋遲早被暴怒的老朱砍掉。
朱靜姍緩緩抬頭看著他,兩行眼淚落下來:“我不吃你的藥。”
朱長卿道:“你可以不吃我的藥,但你沒必要委屈自己,我一文不名陛下看不上我,但我也看不上給人當上門女婿。我擅闖皇宮傷了你名節,你自暴自棄就不值當了,名節比命還重要???”
朱靜姍毫不猶豫的點頭:“嗯?!?/p>
朱長卿一陣無語,道:“天下是陛下的,誰敢亂說一句砍了就是,今日事只存在于景仁宮不會有外人知道,你應該相信陛下能做到這一點。”
朱元璋連忙說道:“沒錯!今日事今日畢,不會有外人知道的!你就算不相信他也要相信爹的手段,爹一定會保全你名節的!”
兩人好說歹說,朱靜姍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下來。
對于今天的事,她已灰心至極。
自從馬皇后、母后、兄長朱標相繼死去,她也就看淡了生死。
感染風寒病之后,連日來咳嗽不止,深夜時常寒冷戰栗。
自知時日無多。
眼前這個叫朱長卿的人,嫁給他也好,不嫁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只想全個名節。
不想死后被人戳脊梁骨。
在幾個錦衣衛的看守下,朱長卿仍舊從東華門出宮了。
這是進入后宮的大門。
斜對面就是皇家專屬的半山寺。
較為偏僻,不引人矚目。
順著秦淮河,回到桃花巷的家。
朱長卿泡上一壺茶。
開始籌劃后天的狀告。
為了慎重起見,他必須做好周全的準備,力求言辭犀利,證據完整。
一天時間很倉促,畢竟他要對付的不只是朱允炆,這背后牽扯的是所有朝堂文官集團的利益。
要理清這里面所有的利害關系。
任何環節都不能出錯,開弓沒有回頭箭,朱長卿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機會。
即使在證據充足的情況下,也不能小看朱允炆母子以及他們背后的文官力量。
這幫人學富五車、老謀深算,每天都靠玩弄心機活著,跟他們斗智斗勇實在是無比兇險。
他們是怎么反抗朱元璋的?
為什么要害死太子妃常氏?
為什么要毒殺朱標?
為什么要扶持朱允炆上位?
朱允炆當上皇太孫榮登儲君之后,他和文官集團又為什么非要害死朱樉和朱棡?
朱棣這個時期又做了什么讓他們心生忌憚?
最后洪武三十一年,為什么非要毒死朱元璋?
這些都要在朱元璋面前做出充分且正確的表達。
關系到皇權國本之爭,差一絲一毫都不行。
既然牽扯到文官集團,那就不是一朝一事,而是后面諸多罪行并重。
里面相當復雜,包括土地兼并、豢養倭寇、沿海走私、勾結后宮、暗殺皇上,都是他們干的。
光是想想朱長卿都覺得沉重。
當然不是所有文官都是壞的,只不過最壞的那一伙恰好是明朝權力最大的。
這一狀告下去,他不僅得罪了朱家皇族,還得罪了權力中樞的廟堂文官。
等于把當今王朝最不可碰觸、最不可能被告的全都告了一遍。
至于含山公主,就不能下猛藥了。
從系統商城買點感冒藥抗血壓藥就行了。
治好含山公主的病,治好大明的病。
這一趟穿越就沒白來。
最后,他還要救幾個人。
就是原身的家人。
他的二叔二嬸都被關進了刑部大牢。
朱標這一死,牽連眾多。
老朱的《大明律》規定,官員結黨謀逆,家屬連坐,但民間造反不牽連妻兒老小。
這次他二嬸也被關了。具體定了個什么罪名,他現在還不清楚。
總之朱標薨逝這事在老朱心里比造反嚴重得多。
目前已經有十幾個官員即將小命不保。
只要老朱的疑慮沒有打消,還會一直牽連下去。
反正朱標的死因調查不會這么輕易結束。
朱長卿只能盡力而為。
盡人事聽天命。在大明這個世界里他只有這幾個親人,不管是不行的。
告狀如果成功,二叔那一大批官員都能洗脫嫌疑。
要是失敗了,他跟二叔鐵定要被砍頭。
現在最不放心的還是家里那個堂妹。
于是次日一早他先去了魏國公府。
他二叔曾經是徐達帳下的軍醫,跟徐達長子徐輝祖有些交情。
在京這些年,兩家關系一直很好,堂妹跟徐家三小姐徐妙錦從小就認識。
更新時間:2024-11-22 11:3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