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保之所以一開始就把她看作了一個普通丫鬟,卻是與她自己的性子有關。
楊家雖然出身行伍,不過楊家小姐,怎么也應該有些雍容華貴的樣子。但是排風卻怎么也改不了自己的跳脫性子。
在楊宗保沒有穿越之前,排風丫頭從來不習慣與其他豪門世家的公子小姐混在一塊。她整天帶著一群家丁丫鬟,打野味,爬樹顛錢掏鳥蛋。以前的楊宗保雖然比她還大上三歲,實際上卻只是這丫頭的小跟班。
太君看到小排風性子活潑,受不了西席先生的教導,也就并不強迫她。
楊排風看到柴郡主領著宗保少爺過來,也并不矯揉造作,隨便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向柴郡主施了一禮。
柴郡主并不把她當丫鬟看待,但是也明白,以排風的性子,經常上山砍砍柴,對對歌,比讓她困在書齋里學習詩書禮儀,做大家閨秀要幸福的多。
柴郡主過去拉著排風的手,一面拿出絲巾,邊幫她擦臉上的汗漬,邊說道:“風丫頭,宗保那邊現在已經沒有了伺候的丫鬟,我可不放心。你們以前也總是一起打鬧的,幫我過去到他房里,照顧宗保的飲食起居,你看可好?”
楊排風吐了吐舌頭,笑道:“夫人,你說的不是玩笑話?”
排風隨后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塵,說道:“你看我這幫著冬至嬸磨磨面團,也弄得渾身臟兮兮的。自己都只是將就著過,哪里還能夠照顧宗保少爺的起居?”
柴郡主沒想到排風居然直接就拒絕,正準備再勸勸。排風此時忙換了個語氣,搖著柴郡主的衣袖撒嬌道:“夫人,我的好娘娘。你也知道,我是有富貴病的。就別讓我跟著少爺嬌滴滴的寒磣他了,他慣我可不慣。當他丫頭有什么好,就現在這樣,時不時的還能敲打他兩下。當了丫頭,可不是盡被他欺負?”
其實要不是宗保提議,柴郡主也不會讓排風真去當宗保的丫鬟。畢竟,不管天波府少主人的丫鬟待遇多高,總是下人。雖然現在楊排風也總是和一些下人們玩在一起,做些粗重的活兒,但是府里面的人只是把這看做一個七歲小女孩的玩笑之舉而已。
柴郡主聽她說的可愛,撫著她有些微亂的頭發說道:“那可不對,就是做了他的丫鬟,我也是準你時不時的教訓他一下。以前他可是頂怕你的,不過你不愿也就算了?!?/p>
楊宗保來到宋朝之后,發現這里的人雖然沿襲了盛唐的開放風氣,但是為人處事還是過于謹小慎微了。相比較來說,他更喜歡楊排風這天真爛漫,隨性自然的性子。
本來楊宗保遣走下人就是為了保住秘密,此時他正好順著娘親的意思說道:“娘,我如今馬上就滿十歲了,而且這次被魘著了之后,忽然明白了許多道理,也就不需要丫鬟仆從的伺候了?!?/p>
說到這里,宗保看著楊排風做了個鬼臉,說道:“我知道風丫頭最喜歡呆在廚房里搗鼓些七葷八素的玩意兒來摧殘我們。以后我不需要丫鬟服侍。只是除了和娘親,太君一起用膳之外,其他的時候,就讓風丫頭每次在廚房搗鼓完之后,給我送去一份就好?!?/p>
柴郡主自從孩子病愈之后,就發現小宗保的心智成熟得驚人。如今楊家又折了一個男丁,她心里當然是希望小宗保能夠盡快成長,獨當一面,于是欣然應允。
關于隨侍丫鬟的問題解決之后,楊宗保就開始獨力重新布置少瑞樓。作為天波府少主的院落,少瑞樓當然是華麗中透著莊嚴大氣。
楊宗保仔細斟酌了之后,選擇了少瑞樓中,最不易被外人窺視的一間屋子。在屋外暗處,隱隱的擺下一些陣式。
楊宗保是希望在少瑞樓中建一個密室,不讓外人打擾。因為他所要做的事,太過于匪夷所思,而又聳人聽聞。
少瑞樓的院落三進三間,而最里面的主間則是一個兩層的小樓。樓上俯望,也還有些高度。他把自己主臥室后間的兩個儲備近身雜物的房間里的東西全都清在一間,另外一間小房,怎么也有十幾平方米,也就夠了。
自己所要做的事情還需要多方準備。在這段時間里,自己還是應該像往常一樣,正常的飲食起居,溫書學習,再暗地里準備一些材料。
第二天,楊宗保就根據自己的記憶,來到望月齋拜會柴老先生。
楊宗保的運道比楊排風要好出許多,他知道,如果是自己也像楊排風那樣,整天跟著一個老頭子搖頭晃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不知所云,自己恐怕也會頂不住而甘愿去做一個小廝。
楊家以武傳家,所以楊宗保并不需要學習經史子集,六書經義,詩詞歌賦。所學的當然是以戰陣韜略為主,輔以君臣禮儀,人倫大防,民生疾苦。
像君臣禮儀這樣的知識,也并不需要什么鴻學大儒來指點,柴老爺子都可以一手包辦。
這柴老爺子本是以前柴府的家奴,只是出生在平和年代而已。雖然小主子因為黃袍加身而失了天下,但太祖皇帝對柴家封賞甚厚,并沒有趕盡殺絕。
像柴先生這樣的家奴也由原來的粗通武藝,開始能夠系統的學習知識,并且上戰場立下軍功。如今年紀大了,才隨柴郡主來到楊家,負責打點一些瑣事。
楊宗保六歲開始習字之后,楊延昭認為書生誤國。他日既然要戰爭殺敵,從小的老師自然應該是個上過戰場,見過烽火,經歷過血雨腥風的殺將才行。
當時楊家本就已經人丁稀薄,府內留守的家將只是武功高強,對兵法戰陣卻不甚了了。幸虧柴先生兵法純熟,當年也是領過軍功的,于是就由柴先生教已經習字的宗保。
宗保這兩年來,每天上午都有兩個時辰用來學習兵法奧義,戰陣韜略。
今天是第一天,楊宗保雖然融合了楊慎的記憶,但是對于這種繁體字,他能夠清楚的認識,卻并不能寫出一手漂亮的書法。
不過柴先生總算不是講究死記硬背之人。他和楊宗保兩人有問有答,氣氛相當不錯。柴老先生也認為經歷巫蠱事件之后,少爺果然變得玲瓏剔透許多,這未免不是楊家因禍得福。
中午別了柴先生之后,原本準備回少瑞樓的楊宗保轉念一想,既然有空,就不必到房里去等風丫頭送午膳給自己。不如直接去找那個可愛的丫頭。
楊宗保畢竟在柴先生那里憋了一上午。雖然柴先生教學比較開放,沒有一個上午的之乎者也,但是和一個大叔用文言文正正經經的談了一個上午的兵法戰策,這樣的感覺也是相當郁悶的。
楊府上下,幾個嬸娘如今深入淺出了,母親對自己雖然關愛有加,但自己還是崇慕之情居多。真正能說上話的只有呼延玉和楊排風了。
呼延玉如今的身份卻很有些尷尬。根據禮儀,她花轎進門之后,并未與楊延嗣拜堂,所以法理上還算不得楊延嗣的妻子。連官家撫慰楊家之時,對這個問題也很為難。
大宋的士大夫們都是認死理的主,他們只認定既成事實。楊延嗣殉國了,那么可以追加溢號,甚至封爵升祿,但是沒有拜堂就是沒有拜堂,呼延玉既然不是楊延嗣正式妻子,那么連一副誥命都不能賞。
士大夫一族和官家在法理上都沒承認呼延玉楊七娘這一身份,但是不管是楊老令公和呼延老將軍生前的遺命,還是因為花轎已經進門這個既成事實,楊家上下,都已經以七娘的身份稱呼她。連楊宗保都只能跟著大家叫這個只比他大六歲的女人呼延七嬸娘。
呼延贊老將軍已經去世十年,呼延玉的母親也已經離世好久,她如今只剩下兩個哥哥靠山侯呼延必顯和敬山侯呼延必達能夠為她做主。
呼延必顯與呼延必達卻只是兩個粗豪漢子,哪會站到呼延玉的角度去想問題。他們本和楊家世交,兩兄弟更是和楊家七虎將有著過命的交情。在他們看來,既然花轎已經進門了,那么妹妹也就嫁過去了,楊家也不會因為一些俗理不到位就怠慢了自己的妹妹。
就因為這段時日呼延玉的身份尷尬,所以再也不能像最初幾日那樣和楊宗保有說有笑。
更新時間:2024-08-23 06:4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