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可以討飯,實在不行可以做工,說不定可以進入王侯將相家做個仆人,當個極品家丁,或者進入店鋪當伙計,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成為沈萬三第二,要不然就一路走到邊疆,當個小兵,立下奇功,成為馳騁疆場的不世名將。
總比在這個沒有出頭之日的鹽場強!
但林風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林風醒來的第二天,負責管理林明這一戶的甲長便帶著兩個兵丁來拖著林風上了鹽場。
面對林王氏的哀求,甲長也只能看著林風,搖頭嘆息。
令林風意外的是,陸逸也已經到了鹽場,正艱難地扛著鹽包。
看到林風,陸逸咧嘴沖著他一笑,但一下子沒穩住身體,扛著鹽包狠狠地栽倒在地上。
“陸逸!”林風連忙想上去扶他,他知道陸逸肯定還受到腦震蕩的影響。
林風還沒有適應明朝叫名字叫字的方式。
不等林風上前,幾名兵丁便一擁而上,對著陸逸就是一頓鞭子。
陸逸被幾個鹽包壓在身上,別說還手,連閃避都沒飯閃。
“嘭!”林風也被一名兵丁踹倒在地。
“**的干什么?給我扛鹽包去!”
林風掙扎著站起身,看看正在被鞭打的陸逸,緊咬著下嘴唇,站在那里沒有動。
陸逸盡力閃躲著著,但他也看到了林風。
風哥,只要你喊一聲不,我陸逸這一頓打也值了!
“**的快點!”兵丁又給了林風一腳。
林風一個趔趄,接著他低下頭,看也不敢看陸逸,轉身走向了存放鹽包的地方。
雖然快將自己的嘴唇咬破。
受傷未愈的林風根本干不了這樣的重體力活,干活一出現延誤,自然免不了一番鞭打,更何況這些兵丁私下里早被王大有賄賂了個遍。
倔強的陸逸挨的打比林風只多不少。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林風全身幾乎沒有完整的地方。
他第一次主動找到了陸逸。
“銘飛,我準備逃跑了,你呢?要不要和我一塊走?”雖然林風在盡量模仿當時的語調和語序,但說出來的話還是不倫不類。
陸逸驚奇地看了林風一眼,這時林風第一次對他說話。
“逃走?去哪兒?”
“不管哪兒,至少是離開鹽場,離開大嵩所?!?/p>
“那你爹娘怎么辦?”
林風一陣默然,沒有說話。
陸逸揉揉自己受傷的肩膀:“父母在,不遠游,而且……我還沒有從王大有手中奪回我們的一切,風哥,你就甘心咽下這口氣?”
林風轉過身:“我要離開。”
他心里并沒有什么不甘,他不知道林風從前是什么生活,他對林明和林王氏也沒有什么感情,他只是想擺脫現在!
“風哥,你究竟怎么了?”陸逸突然提高了聲音,“我陸逸還在叫你一聲風哥,因為你以前是一條漢子,你是一條能夠為兄弟豁出命去的漢子,但現在你看看你自己,和一只落水狗有什么區別!”
聽著陸逸的話,林風還是邁開了腳步。
夕陽下,西風起,兄弟訣。
“林羽遠!你要是真的走了,我陸逸今后就沒有你這么個兄弟!”
林風知道,陸逸是吼出來的。
但他必須走!如果再在這里停留一天,他真的會死!
殘陽如血,染紅了整個天地,還有兩人漆黑的殘影。
他不熟悉這片海,他憎恨這片土地,憎恨這片土地上的人,他對林明和林王氏也沒有什么感情,除了自己這副軀殼,他跟這里沒有一點聯系。
而且,如果不走,自己一定會死在這里!
一步一步走在路上,沒有導航,沒有地圖,林風更不認識路。不過他知道背向海平線,越來越遠。
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不知道走了多遠,林風依舊能夠看到那一抹誘人的藍。
全身的傷痛,再加上又累又餓,林風的腳步越來越忙,什么意氣風發,什么雄心壯志,林風只是在麻木地走。
沒有現代的寸土寸金,很快,林風便找不到一家住戶,晚上,他只能在荒郊野外。
蜷縮在草叢中,聽著肚子和不知名的野獸叫聲,林風簡直快哭了。
穿越,穿越,穿你妹??!
臨近半夜,林風甚至不敢睡覺,他根本沒有想林王氏找不到自己會怎樣,他只是怕睡著之后著涼感冒,對他來說足以致命的感冒。
不過凌晨的時候,他還是昏昏沉沉睡著了。
被餓醒的時候,林風感覺自己的眼睛都綠了,看到樹上的葉子他都想抓一把塞進嘴里!
現在還是春天,野外也沒有什么野果,林風已經餓得腿腳發軟,也就在這時,他眼前出現了最為宏大的一副圖景。
千里原野,天地相接,巍峨古城,傲然聳立。
寧波古城,就在眼前。
林風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古代城池,這時他才知道什么他丫的電視劇,什么他丫的橫店,什么他丫的3D,都是浮云!真正一座完整的古城聳立在面前時,除了敬畏,還是敬畏。
不過林風已經沒有功夫去欣賞,有城池就有人,有人就有吃的!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量,他居然撒丫子開跑!
在城外是一片又一片的稻田,還有一攢一攢的住戶,一路上林風因為腳軟而摔了不少跟頭,弄了一個灰頭土臉再加上破爛的衣服、身上的傷,真的是比乞丐還乞丐。
然后他來到了一戶農家,家里男人都下地干活了,只剩下女兒在家,女兒二八芳齡,風姿綽約,儀靜體閑,貌美無雙,傾國傾城,一見林風器宇軒昂,儀表不凡,于是芳心暗許,私定終身,恰巧這位女孩又是內閣首輔的私生女,于是……
這只是林風的YY。
他所面對的只是一扇滿是荊棘的柵門,可空無一人的院子。
接連跑了幾家,林風再也挪不動腳。
林風不知道的是,嘉靖二十六年到嘉靖二十八年,寧波府三年大旱,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像林風家能夠喝得上米粥已經不錯了,現在大旱雖然才過了不到一年,可大部分人家已經家無余糧,只能依靠野草甚至乞討度日!
林風雖然不至于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土路旁邊亂七八糟都是草,他哪里知道那種能吃,哪種不能吃!
好在前面不遠就是寧波城,城里總會找到點東西吃吧。
早上,城門打開。
進城人多,出城人少,有不少人挑著柴火或者為數不多的菜蔬進城買賣。
林風也不知道這里是哪個城門,他綠著倆眼,只想找到點吃的。
城門洞內外都有士兵在把守檢查,這也是林風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明朝士兵,原本無論兵器、盔甲還是城門外的巨鹿甚至城門上的鐵疙瘩也能讓他饒有興致地研究一番,但現在,他眼前只有一排小星星。
在他眼里,整個寧波城就像一個大漢堡,他恨不得巴到城墻上去啃兩口。
但林風不知道自己的霉運還沒結束。
“聽那個小娘們說,你昨晚萎了?”兩個士兵抱著自己長槍在閑聊。
百夫長早就跑到城頭喝茶去了,這群兵丁也懶得檢查進出城人群。
被問的人愣了一下,罵道:“他娘的,這個小婊子,什么事也往外捅,既不怕老子把她的私窠子給端了!”
明代官妓之外的娼妓一般都成土妓或者私窠子。
“哈哈……王麻子,是不是這兩天去的太多了,被榨干了?”看著對方有點惱羞成怒,但這人還是沒有住口的意思。
王麻子臉上除了那一臉麻子外,也看不出是尷尬還是惱怒,這時候他正好看到了探頭探腦,看看進城隊伍還有多長的林風。
“哎哎,你,給我過來!”王麻子把長槍一豎,對著林風道。
林風正踮著腳尖往前看,五感因為饑餓只剩下鼻子管用的時候,他哪兒聽得到王麻子說話。
“娘的!”王麻子罵一聲,本來想轉移一下話題,沒想到眼前這小子還不聽使喚。
他倒過長槍,用槍屁股對著林風的腰眼就捅了過去。
林風全身無力,站都快站不住了,被王麻子這一捅,差點一屁股蹲在地上。
“誰他媽的……”林風晃晃腦袋剛要抱怨,一看兩個大頭兵,立刻就把話給咽了下去。
他可不想再挨揍。
“小子,給我過來?!蓖趼樽佑终姓惺帧?/p>
林風孤身一人,也不知道怎么辦,只好走了過去。
“小子,”王麻子道,“看你眼生啊,這附近的乞丐也沒見過你這一號,不會是流民吧?”
明代的戶籍制度將百姓牢牢地禁錮在土地上,隨便離開土地或者脫離自己戶籍可是要受重罰的,別說下個海,北個漂了,想出去旅游都不行,凡是離開本地必須有正當理由并且在當地衙門開具“路引”,而且路引還有期限,一旦到期,必須在所在地衙門進行“續期”,否則就是流民,對于流民,輕者遣返回鄉,倒霉一點笞杖徒流死也免不了。
林風也不知道流民是什么玩意兒,也不敢說話,只能傻愣愣地看著兩個人。
“說說姓名,哪里人?”王麻子似乎對林風來了興趣,難得有個人能打發一下無聊時間。
林風不敢多說話,怕不小心露餡,只能嘟噥道:“大嵩所……”
“大嵩所?”王麻子與另外一人對視一眼,“你是灶???”
“嗯?!绷诛L縮著脖子點點頭。
明代雖然離家百里需要路引,但大嵩所卻是個例外,因為這里是鹽場,灶籍的灶丁只要離開鹽場就必須由鹽課提舉司開具路引。
“拿出你的路引來?!蓖趼樽哟笫忠簧臁?/p>
林風已然愣呆呆地看著王麻子臉上的麻子,心說:路引是啥玩意兒?
更新時間:2024-08-23 06:4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