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湖的另一頭是剝皮者的巢穴。
原本那里也是個被詛咒者的聚集地。那里有很多直通地面的豎井,很多被詛咒者從上面被扔下來。僥幸沒有摔死的人逐漸形成了聚落。迪爾關于地面的信息也是從那里得到的。但隨著一部分被詛咒者身上的詛咒不斷加深,他們的皮膚開始腐爛,他們痛不欲生,在無盡的痛苦中多數人選擇自殺,但還有一部分人在痛苦中瘋狂成為了剝皮者。它們相信只有重新獲得皮膚才能緩解痛苦,于是它們把目光集中到了那些還有完好皮膚的人身上。
站在瀑布谷前的眾人并不能看出峽谷對面有什么問題。冷湖到這里就被一條巨大斷層截斷形成瀑布向地下更深處流去。懸崖高地上則有一座被破壞的吊橋。
對面是一個由流沙組成的沙之瀑布,大量細沙從對面的斷崖流下發出簌簌的聲響。兩座瀑布一起向峽谷深處傾瀉了不知多少年月卻依舊沒有將其填滿。
“為了防御剝皮者,我們不得不砍斷吊橋的繩索?!钡蠣柦忉屨f,“不過在吊橋還在的時候我們最遠也沒有走過剝皮者巢穴的范圍之外。那后面是一個叫傾斜王座的大斜坡,通往地下更深處,沒人知道下面有什么。總之從那里想要返回地面是不可能的?!?/p>
“那就只能靠預言了嗎?”弗蘭基懊惱的說,“可是我們已經在這里待了3天了,這湖水也沒什么變化啊?”
“我們想辦法過去看看?!睔W賽斯特最后決定道。
是的,光靠等待可解決不了任何事,如果預言是真的,那么它無論如何都會發生。人并不需要為一定會發生的事情擔憂。
歐賽斯特的決定讓迪爾陷入了痛苦。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守著那個狹小的湖心島還是勇敢的跟著這幾個人一起去冒險。更重要的是他比誰都要擔心自己的族人。那些天真的遲鈍家伙,如果沒有自己照顧他們,真不知道村子會變成什么樣。
但同時他也比誰都清楚,自己早晚都要離開的,在自己離開的日子里那些族人們只能依靠自己。
“你有過去的辦法對吧?”歐賽斯特問迪爾,“既然那座吊橋是你們造的,那么你們就可以再造一座一樣的?!?/p>
“不用那么麻煩,我們可以修復原來的吊橋或者搭建一個簡易的過橋裝置?!钡蠣枦]有轉過身。他盤腿坐在刻有預言的石室中央,原本干燥的地面上積了薄薄一層水。應該是蛙族特有的某種法術產生的。
“這么說你已經下定決心了?”面對迪爾的轉變歐賽斯特并沒有多驚訝。雖然種族不同,但二人的處境卻意外的相合,所以相互理解起來也并不困難。歐賽斯特甚至在這個青蛙王子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當初剛被流放到北風堡的自己,那個失去一切只擁有詛咒的自己。就算是在殘酷的西部前線戰場上,被困在死人堆里他也未曾感到如此絕望。但在得知自己被詛咒的事實時,他絕望了。
但絕望也只維持了幾天而已。在被流放的途中更加啃噬他靈魂的是迷茫。原本的日理萬機,原本的意氣風發,原本的指點江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留給他的竟是曾經可望而不可即的無盡的閑暇時間。是的,作為一個王子所需要背負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那莫名的詛咒而已。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他甚至笑出了聲。其他被流放者見他開懷大笑的樣子松了一口氣——王子終于瘋了。
當然瘋狂只是留給那些毫無準備之人的最后的晚宴。而他并不是那樣的人,因為在此之前他從不相信神。他見過無數被詛咒之人的凄慘下場,同時也認真幻想過自己被詛咒的樣子,甚至他在夜深人靜之時還不止一次考慮過如何驅除詛咒。畢竟這也是王國面臨的嚴峻問題之一,甚至那時他就已經意識到,比起邊陲小鎮的領主叛亂,詛咒才是更加值得注意的事情。難道那不是一國之君應盡的義務嗎?只是王國里大部分人卻認為那是神明的事情,不是人可以插手的。
迪爾的辦法很簡單,他和其他青蛙人搬出了一架弩車一樣的機械,用船運到湖邊,利用機械將鉤鎖發射到對面半截吊橋上拉直,這樣就完成了一個簡單的過橋索道。
幾人有驚無險的先后通過索道終于來到了被稱為剝皮者巢穴的地界。
跟潮濕的冷湖不同,這里非常干燥,地面上是一層厚厚的細沙,緩慢而又堅決的向身后的峽谷流淌。就連風里也沒有一絲水氣。好像所有水分都隨著冷湖瀑布跌入了深淵之中。
青蛙人發明了一種用奇妙方式編織的草鞋,可以使人在流沙中正常行走不至于打滑或下陷。
歐賽斯特分辨著方位,看著地面上流沙的流量,在腦海中的王國地圖上尋找這里所對應的位置。但他實在不記得以北風堡為圓心的廣大區域內有能提供如此沙量的沙漠分布。也不記得這附近除了北風堡還有其他處置被詛咒者的地方。而且還是以那樣怪異的方式。
此前聽說迪爾要跟著一起來,弗蘭基還擔心這青蛙無法適應地下沙漠的干燥環境,但現在看來他的擔心純屬多余。迪爾對水的控制能力超乎想象,即便在如此干旱的地方,他依舊可以保持自己身體表面維持濕潤狀態,而且眾人的飲水也都是由他一手包辦。大家的水壺里永遠都有半壺水在里面晃蕩。那種搖晃的感覺讓人莫名安心。
廣袤的地下沙漠也不是只有沙子和黑暗。巨大的沙蝎會躲藏在沙子下只露出發光的尾巴吸引渴望光明的生物。有時它們大量聚集在一起甚至可以將一整段洞窟照亮。沙漠蜂則將巢高掛在洞頂,蓮蓬一樣的巢里每個隔間都住著一個能發光的幼蟲,使得整個蜂窩好似一個大型探照燈。
除了那些活的照明設備,洞穴周圍的洞壁上也有些可以發光的水晶或者礦物。害怕黑暗的侏儒便將它們敲下裝進燈籠里。
地下沒有晝夜,幾個人在迪爾的帶領下走走停停跋涉了大概三天,終于干燥的風中出現了別的氣味。
“這附近有其他被詛咒者。”臭蟲提醒道。
眾人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踏入了剝皮者巢穴的腹地。
久違的光從高高的洞頂上的缺口落下,那就是用來拋棄被詛咒者的豎井。而這樣的豎井竟然在前方目力所及的范圍內就分布了上百個。這些豎井或大或小,每一個都射下一束光打在灰白的沙地上,并且不斷有沙從上面落下在下面形成一個個沙丘,沙丘周圍白骨嶙峋。
暫時沒發現剝皮者活動的痕跡。眾人小心翼翼的在光柱間行進,不敢放松一絲的警惕。
“你上次來這里是多久以前的事?”歐賽斯特問
“按地上的歷法算應該有十年了?!钡蠣柣卮?。
“也許他們都已經死了?!备ヌm基道。
死了?也許吧,只是詛咒會那么容易就放過他們嗎?
弗蘭基話音未落他身后的一個小沙丘突然暴起,縱使狂戰士也被這突然的一擊嚇了一跳,就在弗蘭基驚慌失措的時候身旁的塞林冷靜的用長劍插入了偷襲者的胸膛。但那被刺穿的家伙卻沒有立刻死去而是從嘶啞的喉嚨里發出一種聲嘶力竭的悲鳴,同時扭曲的四肢胡亂舞動,一把鋒利的水晶匕首差點割破弗蘭基的脖子,他忙后退一步揮動戰斧砍下了對方的腦袋,這才終止了那刺耳的尖叫。
塞林將無頭的尸體摔在地面上,眾人才得以看清對方。初看之下那只是一個全身布滿褶皺的青蛙人,但他的手腳和身體比例都非常奇怪,仔細一看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哪里是什么青蛙人,那分明是一個披著青蛙皮的人類。那被他披在身上的青蛙皮早已開始腐爛,所以才顯得褶皺不平,而他的手腳都沒有皮膚,裸露在外的皮下組織也嚴重潰爛還沾滿了沙子。
這就是剝皮者。
看到此等慘狀,眾人不禁感覺一陣戰栗。
歐賽斯特抬頭看了看頭頂的豎井,顯出若有所悟的神情。
“那上面不是地面?!彼麛嘌缘馈?/p>
“什么,那這些光...”
“那不是陽光,我們走了這么久,照射的角度一點都沒變。而且我確信這附近的地面上并沒有什么大型沙漠。上面應該是在我們與地面之間的另一個夾層?!睔W賽斯特分析說,“而且那里住著我們不知道的人,他們也受到了詛咒的侵襲??催@附近都沒有稍微新鮮一點的尸體,恐怕上面的情況已經非常糟糕了?!?/p>
這樣的結論不免讓人灰心。即便迪爾說這里無法回到地面,但他心里卻隱約存在一點希望,期待出現一點轉機。但歐賽斯特的話徹底絕了他的念頭。上面的家伙甚至已經不再往下扔被詛咒者了,指望從豎井上去也變得幾乎完全無望了。
這時一陣風吹來,周圍的沙子被風帶走了不少。黑騎士注意到了什么,走過去查看,很快便用黑劍從沙子里挑出了什么東西。眾人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具風干的尸體,而周圍似乎還有不少同樣的東西埋在沙中。
更新時間:2024-08-12 14:3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