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神嗎？”王子問。

“以前信。”弗蘭基回答。

幾天下來弗蘭基已經習慣了北方避難所的生活節奏。當然你也可以說這里根本就沒什么生活。畢竟這里是被遺忘之地。這里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大部分人也只是無望的等待，至于等待什么，那也不重要，因為在這里所有事都不重要。

這里只有少數幾個人還能像人一樣活著。大抵也是因為聽信了王子的“鬼話”。除此之外就是像弗蘭基這樣被王子從外面撿回來的人。這些人被詛咒的程度還不是很深，很多都和正常人沒有太大區別。只是會散發出那種詭異的惡臭。不過這種味道被詛咒者自己卻聞不到，所以大家還能相安無事。

“即便這樣你也相信神嗎？”弗蘭基反問。

此刻他們正在永夜谷里做例行巡視。也就是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被困在這里的人。當然這是王子發起的，通常也只有他和他的隨從會這么做。今天弗蘭基之所以跟來也只是實在閑的慌。城堡里沒人愿意搭理他，塞林也跟個死人沒什么區別。恰巧王子的隨從這幾天不在，所以在整個北風堡也就這個王子還能說得上幾句話了。

“并不是那種意義上的相信，”王子健步如飛的在迷霧中穿行，即便是身體強壯的弗蘭基也必須卯足了力才跟得上，“或者說現在我反而比以前更加相信它們的存在?！?/p>

“你是說它們施加在你身上的一切？”弗蘭基似懂非懂的問。

“是的，以前我在王室的教廷里早就聽膩了什么被神祝福的血統之類的說法，但我自己卻完全感覺不到什么祝福。如果祝福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那神存在與否又有什么區別？”王子道。

“可你是王子...”

“但保證我地位的可不是什么神的祝福?！?/p>

“那還有什么？”弗蘭基傻乎乎的問。

王子停下腳步伸出手指了指弗蘭基，說道：“是軍隊?！?/p>

“但...”

“是的，我知道你要說正是因為人們那么相信，人們才聚集在王城周圍形成國家，軍隊才聚集在王座下抵御外敵。但詛咒真的降臨的時候我才真切感受到了眾神的力量。當那些理所應當的東西被奪走的時候，我才明白所謂祝福是怎么回事，當我來到這個被遺忘之地，我才明白王國究竟是建立在什么之上?！蓖踝幼灶欁缘恼f著，看起來他也憋得夠嗆，也不管弗蘭基能不能聽懂。

“可它現在拋棄了你。”弗蘭基說。

“沒有原因?！?/p>

“是的，沒有原因?！?/p>

“真的沒有嗎？”

“我...我不知道...”

“所以我才要做這樣的事。”王子沉吟道，“我要以北風堡為據點，聚集足夠的被遺忘者?！?/p>

“然后呢？”

“然后繼續向北?！?/p>

“向北？”弗蘭基吃了一驚，他已經完全搞不懂這個王子在想什么了。他原本以為王子要聚集人手返回王城，但好像他完全不在意那些他失去的東西，反而更加在意詛咒本身。哦，對了，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個被遺忘者，也許他的腦子早就已經不正常了也說不定。繼續向北？那里已經不是神的世界了，在那里你還能找到什么，你還想得到什么？這個王子，也許他曾經英明神武，但現在也已經因詛咒而變得瘋狂了，自己竟然差點被他的鬼話唬住。

這么想著弗蘭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那是在故鄉的鯊魚酒吧里經?？梢钥吹降耐嫖兜男θ荨＞秃孟窨粗鴮γ婧榷嗟木乒砺冻龅男θ菀粯?。

但王子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確實有點異樣，那黑色的眸子里閃著近乎癲狂的光，他興奮的說道：“你也很好奇吧？再往北有什么？如果那真的不是神的領地，那我倒想問問住在上面的惡魔，看看它對此有什么感想?！?/p>

“那么到現在為止有多少人愿意跟您一起去呢？”弗蘭基已經徹底失去了對王子的尊重，話語里已經多了一絲戲謔。

這倒是給了王子一盆兜頭冷水，他突然冷靜下來，好像換了一個人似得，黑色眼睛里的光突然熄滅了，變得死氣沉沉，他低語道：“目前還沒有，除了我忠心耿耿的仆從。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不過經營北風堡并不比管理整個王國難多少。我早晚會聚集到足夠的人手，當然你也可以隨時加入?！?/p>

此時兩人已經從北風堡一路向南來到了永夜谷的腹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殘破的雕像群。這些雕像都是直接在山壁上進行雕琢的，只是經過無數歲月，上面已經布滿斑駁的痕跡，還有一些則好像被人為的破壞了，只剩下半截身子。

“這里是永夜谷的中心，曾經有一個巨大的教堂在此建立。但后來北方的瀆神者們來到了這里，它們用邪惡的法術誘騙這里的信徒，讓他們自甘墮落，最終最虔誠的信徒反而成了最惡毒的瀆神者，這樣的行為觸怒了神明，神降下詛咒使這里永遠失去了光明?！蓖踝幼谝惶帤堅珨啾谏暇従徴f出這段往事。

弗蘭基覺得此刻他不像一個王子，反而像是一個吟游詩人，就差一把馬頭琴了。

就算弗蘭基這樣的粗人，在此情此景下也不得不感嘆，曾經的王子竟然也會淪落到這步田地，真是造化弄人。這一刻弗蘭基也多少明白了王子之前所說的，因詛咒而信神的言論。

確實，對于一個集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國君，除了神還有誰能撼動他的地位呢？

“你之前說過你要做被遺忘者該做的事是吧？”弗蘭基問。

王子凝視著他沒有回答。

“那是什么事呢，難道被詛咒被拋棄的我們還有什么必須要做的事嗎？”弗蘭基追問。

王子依舊沒有說話，但黑色的眸子卻連一眨都不眨的盯著他。

“你說要聚集足夠的被詛咒者，你要繼續向北...你...”弗蘭基突然意識到什么，但卻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就算是他這個詛咒一切的人也未曾有過這樣大膽可怕的想法，“你要背離神明？”

王子繼續盯著弗蘭基，腦袋微微歪著，臉上面無表情，蒼白的嘴唇機械的蠕動著，他一字一頓的慢慢吐出這么一句話：“是神明背離了我們?！?/p>

更新時間：2024-08-12 14:3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