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諾夜晚的天空和白天并沒有太大不同,只不過是那兩輪日頭消失后,一些較近的星球更顯的清晰了,甚至能夠看到明顯的轉動。
「果然很冷啊?!?/p>
我拉緊了披風的領口。地獄火半島在入夜后,氣溫就由深秋漸漸進入寒冬。
離開旅館后,小牧師先將我帶到了貿易區的裁縫店,畢竟我那身戰袍已經接近半裸,而且染滿了大量血跡。小牧師出錢為我挑選了一套質地不錯的布衣,黑灰色調,肩膀和胸口都經過硬皮甲加固的。從皮質的厚度和淺淡的暗綠色能夠看出,這些皮是由魔能野豬提供贊助。
「普通人為什么來到前線呢?」
剛剛小牧師問我是什么職業時,我將實話講了出來。
「我也不清楚,醒了就在這地方。」
「哦。」
小牧師側頭看了我一眼后,就不再問了。
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了,還是她意識到我不打算將實情告訴她呢?我想答案應該是后者吧。
對了,這個小牧師的名字叫做「安娜」,在離開旅館后我們就互告了名字,畢竟已經達成了維持21天的合作關系。
榮耀堡的晚上除了巡邏的衛兵,很少有冒險者不顧夜間的寒冷出來游走。直到進入生活區后,才有一些從堡外回來的冒險者,陸陸續續的走向勇士大廳,應該是剛剛完成任務。
「你怎么不去前線磨練『挽救』???」
「與普通的治療法術相比,為了減少挽救失敗造成的損耗,在釋加『挽救』時往往需要貼著對方心臟去醫治。就算對很熟悉的目標,隔空的距離也是很短的。
要知道初學『挽救』的人,只能救活瀕死十分鐘之內的傷者,在戰況復雜的前線戰場,一次失敗或許就會錯失挽救的最佳時機。
而且在戰場上略微有些智慧的敵人,都會優先擊殺治療者?!菏ス庵帧会t療手冊明確規定,醫治傷者的前提是必須保證自身的安全。
所以磨練『挽救』最好的地點是在后方?!?/p>
「找個坦克啊,把仇恨拉穩。或者你先別進入戰斗……」
「你說的那是什么啊。」
安娜笑出了聲。
抱歉抱歉,我把游戲里的思維慣性帶到現實中了。看來這個世界并不存在仇恨值的概念,「戰法牧」模式在這里是行不通的。
「以你的等級應該有固定的隊伍吧?」
「……沒有?!?/p>
安娜的笑容忽得僵掉了,隨即撓頭看向別處,喃喃說:「我是『圣光之手』的銀階醫官,理論上是不允許加入固定的冒險者隊伍的。但是如果冒險者肯花費一定金額的話,倒是可以在醫療站雇傭醫官來幫助完成任務。」
「那么你應該很受歡迎吧?」
畢竟是自稱榮耀堡「挽救」能力第一的牧師,雖然有些腹黑,但從『25』的戰斗等級上看,實力應該是不容置疑的。
「還……還好吧。」
就在她扭捏的回答同時,「玫瑰花酒館」明亮的招聘出現在拐角處,我的肚子條件反射的開始了鳴叫。
即便在寒冷的晚上,酒館里依舊喧鬧異常。鵝黃色的燈光中,麥芽酒香溢滿整間酒館,撞杯和酣暢的大笑聲此起彼伏。
好在酒館里仍有幾張空桌,安娜毫不猶豫的挑選了一個偏僻的角落位。
是喜歡相對安靜的地方么?見她并不打算詢問我的意見,我也只能快步跟上。
「那、那你要吃點什么呢?」
安娜選了一個背對酒館的座位,神色緊張得……可以說是有些神經質。很有明星躲避粉絲的姿態,如果此時給她一副墨鏡,應該會立即帶上吧。
應該就是這樣,以安娜的樣貌和無敵可愛的舉止,加上高階的等級,在這個榮耀堡里絕對是很有名氣的人。
「當然是吃好的了,反正由你付賬,算是彌補我這一天的損失了?!?/p>
「我已經給你買衣服作為補償了哦?!?/p>
這話聽著好奇怪,感覺應該是男人對女人說的話吧。看來以后得多多賺錢了啊。
不過我未來可是皇家的王儲呢,這種「弱勢地位」的體驗,就當本王儲微服私訪吧。
「以你禍害我的程度,這身衣服還不夠一個零頭呢。」
要不是你的話,現在我已經降生于皇家了吶。
「別說『禍害』這種詞啦。」
當漂亮的德萊尼女招待員過來后,我點了兩串烤豬排和一份咖喱牛肉飯。安娜只點了一份牛肉面,我初步估算了一下價格:一共5枚銀幣。以目前的經濟條件來說,已經是很奢侈的程度了。
德萊尼招待員走后,安娜仍十分拘束,是不喜歡酒館這樣的氛圍么?
「那那,希洛,竟然又見到你了。」
聽到這熱情洋溢的聲音,我抬頭尋去,果然一頭耀眼金發的男人走了過來。
「亞基?!?/p>
在這偏僻的拐角里也能被他發現,果然是獵人。
我向他揮手。隨后我看到灰發大叔也走了進來,立即也向他打招呼:「拉爾大叔,在這里。」
「別、別……」
安娜忽然驚慌的向我緊使眼色,難道她真是榮耀堡里偶像一般的存在?這么說來,我還從來沒見過「名人」呢,還真是很夠幸運。
啊啊,幸運個屁啊。又被她的臉蛋迷惑了。
「誒,你等級怎么掉到18了?我記得你是20級的啊。來看你這一下午過得很傳奇啊,快說說看?!?/p>
用的是「傳奇」這個字眼么?細想想也的確如此啊。
亞基說著已經坐到我的對面,隨即扭頭看到安娜,睜大眼睛說:
「這個,是隊友么?這么快就找到隊友了啊,不錯嘛希洛。而且是——喔喔,25級的牧師啊……厲害了。」
在小牧師慌張的笑容中,亞基忽探過身子問:「我叫亞基,是一名奧術獵人,你呢?」
「我、我只是一名普、普通的醫官……」
受到亞基熱情的逼迫,安娜微微向后躲著,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抖。
意外,安娜竟然很怕生?
「是叫安娜吧?」
拉爾正坐到小牧師的對面。應該是已經完成了一天的奔波,拉爾大叔此時穿著黑色的便服,讓他的頭發與胡須更顯的銀白。
「嗯?!?/p>
被認出的安娜似被嚇到的小動物,瞪大著眼睛,整個身體也繃緊了。
「認識?」
亞基扭頭問向拉爾,我也如此。
「圣光之坑?!?/p>
拉爾大叔淡然回答的同時,安娜發出了一聲悲鳴。
「?。俊菏タ印痪褪悄惆?。難怪希洛一下午就掉了兩個等級,厲害。」
「那個……誰來解釋一下『圣光之坑』是什么意思?」
雖然還不清楚「圣坑」的具體含義,但從安娜那幾乎崩潰的神情上看,里面一定充滿她的黑歷史。
「不是傳聞中說到那樣,請聽我解釋……」
「四杯野麥酒!」
拉爾大叔豪爽的喊出,立即吸引了許多客人的目光。本欲解釋些什么的安娜,立即「咣當」一聲將頭砸到桌上,用胳膊緊緊裹住。這是鴕鳥的舉動么,蠻可愛的啊。
「……那個,我們圣光之手是禁止喝酒的?!?/p>
將頭埋在胳膊里的鴕鳥如此說。
「別管他啦,那四杯都是他自己喝的。」
自來熟的亞基敲了敲桌子問:「聽說你是全榮耀堡『挽救』等級最高的,究竟是多少,說來聽聽嘛?」
「也就是5級而已……」
「5級是什么概念吶,聽說牧師的『挽救』神技很難練的,到現在也沒人練過滿10級的,這是真的么?」
「據我所知,曾經在獸人戰爭時,『圣光之手』的前輩羅格大牧師,曾經突破到了第8等級。但這似乎已經是極限了?!?/p>
似乎是因為「挽救」這個得意的話題,安娜脫離了「鴕鳥形態」,終于能夠抬起頭了。
「5級已經很厲害了。黑手公會的主力醫官也就5級『挽救』而已,但他可是30多級的牧師了。」
拉爾向安娜投以肯定的目光,終于讓安娜的臉上有了一些紅暈。
「5級就很厲害了么?那么5級挽救能救活瀕死多長時間的人呢?」
亞基問安娜。
「60分鐘?!?/p>
「如果1小時的話……我想想,時間夠從地獄火堡壘趕回榮耀堡了。這很厲害啊,安娜。你別不好意思嘛?」
在拉爾河亞基的先后鼓勵下,安娜終于暗呼一口氣,露出笑容。
「對嘛,就該這樣?!?/p>
亞基十分欣慰的接著說:
「不過聽說你『挽救』技能都是靠『坑』隊友換來的,是不是真的?。俊?/p>
哇——
能夠把心里話毫不婉轉的說出來,亞基也是個了不起的人呢。
不過即使和亞基僅見過一次面,我也能確認這家伙是絕對沒有惡意的。有些人的坦率就是白癡一樣的掛在臉上,能夠讓對方感受到他獨特的熱誠,這似乎有個專有名詞來解釋,是叫「脫線」么?
「其實……」
安娜滿臉緋紅的扭捏著,正要解釋。
「啊呦,讓你解釋似乎有些難為情啊,算了?!?/p>
亞基就這樣「體貼」的堵住了安娜的回答,隨后看向我:
「還是你說吧,你這兩級是被她坑的么?」
此時拉爾也頗感興趣的看向我。
而我看了看安娜,她正驚慌的睜大眼睛回應著我,那顫抖的目光里是「乞求」還是「強烈的乞求」呢?
「倒也不能說和她毫無關系。」
我本著現實和良知如此回答。
「不……這其中有很多誤會的……請讓我解釋清楚?!?/p>
紅臉安娜急得直拍桌子。
「懂了。」
亞基向我笑了下,轉頭向安娜說:「不必解釋嘛。如果以希洛損失的經驗為代價,用來挽救更多的人的話,這筆買賣很劃算的。」
「我也這樣認為。」
拉爾認同。
「……是么?」
安娜抹了抹眼角濕潤的淚光,露出欣然的微笑。
拉爾和亞基各自微笑點頭,并伸出拇指。
我想你們一定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更新時間:2024-08-12 13:58: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