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一顫，他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復雜之情：“統領大人的意思？他想讓我擔任居胥山要塞的總指揮？”

斯馬林點頭：“是的，這個任命是林楓大人提出來的，你是我的部下，你的表現和為人我都看在眼里，自然不會反對。艾薇也贊成，就連一向找你麻煩的基魯這次也沒有說什么。

你應該知道……戰爭之前，宇文家用于對抗魔族的一線堡壘是阿卡奇要塞，那也是人類第一堅城，曾阻百萬魔兵于城下莫能向前半寸。而戰后遠東的收復，使得宇文家國土一下子延伸了兩千多公里，阿卡奇要塞的地位就會大大降低，居胥山將重新成為抗魔第一線嗎，而且家族將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重建居胥山要塞！”

“大人……”

“遠征軍現在元氣未復，但你知道為什么統領大人卻決定在這個關頭繼續對魔族發起進攻么……那是因為他們的皇帝死了！皇帝一死，剩下孤兒寡母，其他部族的長老肯定是要奪權的，魔族人將展開一場大規模的內戰。這個時候，正是我們出擊的最好時機，說不定，我們可以借此掌控魔族，甚至影響到他們皇室的廢立。在舊帝國紫云時期，人類唯一一次讓魔族崽子們稱臣，那時和現在的局面差不多?！?/p>

“這次出征，統領大人一定會帶上我和基魯，艾薇可能會留守后方，畢竟經歷了這么久戰火的遠東還是需要重新建設。那么，一旦你的升職報告獲得總長的批準，要塞指揮官就非你莫屬了?！?/p>

“大人……”

“白宇，年僅十八歲的副統領，你的前途無量??！就算是統領大人，也是二十三歲才成為副統領進入家族統領處的，這已經是家族歷史上最年輕的記錄了。而你，說不定會打破這個記錄，再過兩年就被提升為統領的！”

看著眉飛色舞向他說明的斯馬林，少年心中泛起一份深深的感謝之情。戰爭開始以來，無論自己如何被人誤解，被人指責，只有這位面相忠內里厚略帶點滑頭的中年長官，始終相信著自己，對自己滿懷希望，甚至有些包庇。

他心里猶豫著，曾幾何時，持劍叱咤戰場、開疆拓土或者鎮守一方也是自己的夢想?？纱蛄巳甑恼蹋究找姂T那些殘酷的廝殺、狡詐的計謀，無情的背叛，越來越讓他厭惡自己、厭惡戰爭。

和平的生活一定要通過戰爭獲得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深深知道一點，作為一個普通的人類，自己永遠無法改變歷史與時代的大潮。如果真的要逆流而行，這么做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奔流不息的歷史長河湮沒。

這次我的決定，恐怕要讓很多對我充滿希望的人～～失望了吧！

……

“斯馬林大叔！”少年終于出聲打斷斯馬林，他的聲音很輕：“我可以～～拒絕么？”

“什么??？”斯馬林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回答，這么好的事情，一萬個人里面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為了爭這個機會，都會踩破頭腦的?！拔覜]有聽錯吧，你說你～～拒絕？”

“是的，大叔，我不想再在軍隊里供職……我想調回帝都做文職官員，而且，平調就好?！?/p>

“為什么？”

少年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笑道：“斯馬林大叔啊，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有恐血癥！”

“……”

“哈，開玩笑?！鄙倌赕倚σ环只謴屯５纳袂椋骸按笫?，我只是有些想不通。兩百年前，魔族侵占我人類遠東，燒殺搶掠，無所不作。如今，我人類將舉大軍開拔魔族王國，雖說人類文明相比那些野蠻之地，又是統領大人領軍，定然不會做出魔族人那般卑鄙無恥的勾當。但是……只要是戰爭，就同樣會給他們的人民帶來相同的災難。我們這樣不停的彼此征戰討伐，真的會有一個結果么？”

少年的問題，讓斯馬林一時無言以對。在戰場上，他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哪怕單刀面對百萬魔族，也不會皺一皺眉頭。他這一輩子，除了艾薇副統領，從未懼怕過任何人和事。

在斯馬林剛從軍的時候，他正是懷著為人類收復遠東，驅趕殘暴的魔族人這個遠大的抱負才加入軍隊的?，F在，這個光榮的理想終于得以實現，不，應該說遠遠超出了最初的設想：人類即將揮軍二十萬，越過居胥山，飲馬羅尼河，劍指魔神堡。這是他以前做夢都不曾想過的豐功偉業，在這個少年的口中，竟然如此的輕飄與非正義。

殺光殘忍的魔族低能的魔族崽子，千古以來，對于人類來說，難道不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么？

……

夜空中繁星滿天，站在高處抬頭凝視，仿佛脫離整個大陸，置身于浩瀚的宇宙之中，被無數點點星光包圍環繞。少年閉上眼，開始享受片刻的寧靜，經歷了無數的黑夜，此時突然讓他覺得安全、溫暖。

猛的一睜開，對向的是正北方。

飄渺連綿的銀河中，北斗七星赫然在目。那顆北極星，尤其明亮。迢迢的年華隨著容顏流逝，而它卻亙古不變，不知疲倦的為世人指明方向與道路。

天上星河流轉，命運是否在一開始就早已定盤了呢？

“大叔，統領大人現在也在要塞里么？”

斯馬林看了少年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是的，我想他這個時候應該睡的差不多了，你要去見他么？”

“嗯，我想去見見義父……”

……

在居胥山要塞一間普通的屋子外面，少年止住了腳步，他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去向義父說明自己的心事。正當他躊躇不前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向他打招呼。

“白宇旗本?！?/p>

少年回身一看，一個身著旗本制服的軍官站在那里向他招手，是統領的親衛隊長菲爾·希伯特。

“菲爾大哥！”少年答應了一聲，走上前去。菲爾比他略微大了幾歲，所以他一直以大哥相稱。

菲爾重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小子，你是什么時候來到要塞里的？”

“我的部隊集結的比較晚，所以今天剛剛才到。菲爾大哥，你最近怎么樣？”

“嗨，我能怎么樣？”菲爾從衣兜里掏出一盒煙，自己先點燃一支，然后又遞給少年一支。少年微笑著擺擺手，拒絕了。

“老弟，我聽說你的仗最近打的很不錯啊，這次戰后授勛，你肯定會被提升為副統領的，到時候可不要忘記大哥我啊?！?/p>

聽到授勛，少年嘴角輕微撇了一下，不過他還是笑著對菲爾說：“怎么會，菲爾大哥一直對我可都是關照有佳的?！焙蚜艘魂?，他問道：“菲爾大哥，統領大人可醒了么？”

菲爾左右望了一番，然后小聲的說道：“白老弟，這里沒有其他人在，你不必再裝了?！?/p>

少年露出無辜的表情：“菲爾大哥，你在說什么??？”

親衛隊長“嘿嘿”一笑，擺出一副把你看透了的表情：“大哥我也真佩服你，居然把身份隱藏了這么多年?！?/p>

“菲爾大哥，你是怎么知道？”少年暗自思付，林楓是自己養父的事情，整個遠征軍都只有斯馬林副統領知道。雖然他不怕其他人的閑言碎語，但他也不像憑借出生就輕松的在軍隊里面混得一個官位。

菲爾向他解釋：“我整天跟隨在統領大人身邊，這事能瞞得過我么。有一次，大人睡著了，恰好我在旁邊，聽見他說夢話來著?！?/p>

“……”

“臭小子，把玩具放下，不然爸爸過去打你的屁股了！

淘氣鬼，你怎么又嚇跑了一個老師，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小白啊，今天是你生日，猜猜有什么禮物？”

……

菲爾把他聽到的夢話一股腦地都告訴的年輕人。

“開始還嚇了我一跳！統領大人今年才三十出頭啊，還沒結婚，哪來的孩子？莫非是一個私生子，往后聽下去才知道。真沒想到啊，平日里嚴肅的統領大人，說夢話時候的表情竟然像個孩子?！?/p>

在寒冷的季節里，親衛隊長的話讓少年心頭涌起一股暖流－－他是孤兒，從小父母親早亡，是林楓收養了他。當時林楓才剛剛二十歲，還在東部軍區擔任副旗本。面對著這個比自己只小了十六歲的少年，剛出道的他很是頭疼，完全不知道怎么帶孩子。在軍隊中，年輕林楓開始學習扮演一個父親的角色。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微妙，因為年齡的關系，自己的義父只比自己大了十六歲，有時候，他感覺兩人之間完全是亦師亦友，缺少了正統倫理中父親的那種威嚴感。

更新時間：2024-08-12 13:5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