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廢棄的閣樓,盡管作為從龍之臣的馬克斯氏族失勢了,但這種值不了幾個金幣的屋子還是有點存貨的,尤其是在某個人以一種特立獨行的方式出現后,這些閣樓里面似乎也多出了一點兒生機。
“不同的魔法元素應該就是帶著不同屬性的微弱粒子,它們游離在一個封閉的內部空間,而通過一些類似于吟唱和法陣的手段,來給它們營造出一種釋放的媒介,這樣便產生了質變,由一些雜亂無章的粒子形態而轉變為凝聚性物質,應該是這樣吧?還是...好吧,光明神在上,我真應該好好學學物理這門課程。”
李來福手中端著一本已經褶皺發黃的書籍,揉了揉微微發酸的眼眶,發出了無奈的苦笑。
作為一個小山溝里面唯一一個考上某三流工科大學的高材生,他沒有寒門子弟那種的奮斗覺悟,也沒有什么落魄書生苦讀十載然后一朝金榜題名的傳奇故事,李來福不過是運氣比較好而已,到現在他還記得高考那天突然掛起的狂風,將臨坐某小女生的試卷吹到他臉上的鬼畜情景。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簡直是天命所向啊,用自己敏銳的目光轉瞬之間便捕捉到了選擇題的答案,不偏不倚的改動讓他恰好一步跨入了所謂的象牙塔,一直不看好他的老村長在送他出村時含淚微笑并摸著他的頭說‘來福是個有出息的孩兒啊,竟然比本科線多出了一分’,然后從破舊的口袋里摸出一大塊包裹著老煙葉的布袋,鄭重的交到李來福手里,當時那種感動就像是陳年老酒般讓人回味無窮,讓李來福記憶猶新,即便現在也是如此。
些許哪天的夜晚他還會嗒叭著嘴望著塔斯汀內的英雄雕像,聽著大教堂的禮拜祈禱和鐘聲,慢慢回憶那些個老煙葉的熏香,那太有意思了,從嘴里吐出的煙圈不是隨著風飄散無形,而是慢慢的升起,繚繞在愛爾德大教堂的光明神像上,繚繞在高貴無比的魔法工會會塔的頂尖,這真是一件值得嘗試的事兒。
李來福目光迷離,左手不自覺地伸出了兩根手指,緩緩靠近了嘴角。
但隨之而來的一陣陣腳步聲打斷了他那富有夢幻色彩的念想。
“埃莫里先生,子爵大人想讓您過去一下,呃...因為來了一位很有趣兒的客人,他說...對,就是來了一位很有趣兒的客人,子爵大人想讓你過去一下?!?/p>
老管家特洛伊低眉順眼的樣子看起來并不是那么和善,最起碼李來福兩世為人的直覺是這樣告訴他的,一條老狐貍的奸詐和一只小兔子的溫順總是截然不同的態度,也許它們都沒有惡意,但往往氣質是一種自然流露的產物,并非一朝一夕的刻意模仿。
譬如這位整年都穿著黑色長袍的老人就是如此,七年的時間讓李來福對這位老人產生了極其深刻的印象,而且隨著接觸次數的增多,也讓這種感覺越發強烈,那是一種被看穿的無力感。
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李來福有著兩張最大的底牌,那就是年齡和思想。
其形如稚子,其心見古稀。
幼小的外表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失去,而這股被人輕視甚至無視的優勢也會漸漸消失,而對于李來福來說有著幾年揮霍的時間便已經足夠了,前世的積累和經驗雖然稱不上有多老道,但也足以讓他遠勝所有同齡貴族自嗣,這段時間將是他的黃金時代,也是他能否立足于這個大陸的關鍵。
但這一切都有著大前提,那就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戒心都不能讓別人產生。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尤其是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奇幻世界,這里形形色色的鬼東西太多了,就連普通人都能活上個好幾百歲,而這些看起來普通的人也許并不是普通人。
李來福對著特洛伊微微點頭,將擺在鋼木桌上那本些許泛黃的《魔法概論基礎》放回了堆積如山的書架上,輕聲說道:“老前輩,我相信您和古萊特子爵一定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兒,對人坦誠而公正,不存邪念,這是作為一個貴族最起碼的底線,對吧,所以我選擇相信你們,我馬上就過去。”
李來福的學習能力還是不錯的,七年時間他將所謂的貴族禮儀學習的七七八八,說話的腔調,方式語氣,還有時不時念叨幾句光明神在上的橋段他都已經爛熟于心。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有種不安的情緒難以消磨,這是來自于一個老人的無形壓迫。
無論在那個世界都有一個定理,那就是沒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一成不變,李來福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他穿越到了這片名叫永恒的大陸,見到了一位名叫特洛伊的老人。
這個老人太奇怪了,奇怪到會讓人覺得莫名的恐怖。
無論寒暑,無論初生朝陽亦或是璀璨星夜,這個老人永遠是一個樣兒,永遠是一幅低眉順眼輕聲細語的呢喃模樣,他的嘴角永遠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仿佛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事兒能讓他感受到憤怒和不安,這個老人簡直就是一張死板的畫像,而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但如果追溯根源的話,李來福還是見過一次這個老者皺眉時的樣子。
那是七年前的一個雨夜。
“當然,小埃莫里你盡管放心,我會以我這顆老腦袋擔保的,你絕對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特洛伊微笑著說道,但又搭攏著眉毛,似乎有些躊躇,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李來福的腳步為之一頓,但旋即他又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表情。
邁動步子,腳下的鍛銀靴子踏起這間老閣樓的灰塵,李來福準備離開了。
特洛伊這時突然開口。
“其實你應該明白的吧,小埃莫里...子爵大人他從未將你當作一個陌生人,也從沒有將你看作一個什么都做不了的廢物,甚至那位魔法工會的大魔法師在說出某些不雅言論之后,也遭到莫名的革職處理,這些你應該都明白的吧。還有你即將前去學習的圣菲特學院,那里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兒啊,就連塔斯汀的國王,愛爾德大教堂里面的大主教,各大工會的會長,在見到那座學校的徽章時也會頷首低眉的笑著,然后退到一旁,讓出一條平坦的道路來。為了讓你進去接受真正的洗禮和鍍金,子爵大人付出了太多了...”
老管家的語調很低沉,他的背后是堆積如山的書籍,上面原本布滿了塵埃,但是李來福的到來讓它們足以重見天日,就在這堆古書的前面,特洛伊臉上流露出一種不屬于貴族式的微笑,就像是一位老者在看著自己溺愛的孩子。
“我相信你不會讓子爵大人失望的?!?/p>
李來福再一度頓住了腳步,稚嫩的面龐上露出一種扭曲的冷靜,這絕對不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表情。
他將左手手臂抬起,看著長袍上的交叉雙劍徽章,閉起了雙眸,緩緩張開了嘴。
“老特洛伊,我的恩人之一,我在書籍上曾經看過一則有關魔獸的傳說,遙遠的凡爾登山脈中有一種渾身血色的飛鳥,羽毛就像矮人一族鍛造的神器般鋒利,它們處在食物鏈的頂端,哪怕是傳說中的巨龍在面對它們時也只有退避三舍。但是這種鳥在未成年的時候卻十分弱小,甚至連一階魔獸都不如,任何一個卑劣的獸人,亦或者是隱于黑暗不敢見人的盜賊,都可以輕松拿下它的性命。我這樣說你懂嗎?”
李來福瞇起了雙眼,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前面的人看不見你的弱小,后面的人會嘲弄你的柔弱,但是我會這樣告訴您嗎,這種姿態對我而言將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優勢,因為我將永遠站在他們看不清的地方,老特洛伊先生?!?/p>
愛爾德大教堂的鐘聲響起了,如同挽歌的悲鳴,但這象征的是黎明的降至。
特洛伊老管家微微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所謂的七歲孩童,但是并未有太過激的舉動,蒼老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七年時間,讓他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李來福的不同。
時間的洗禮和生命的閱歷讓這位白鬢蒼蒼的老者很清楚剛才里拉埃莫里所說的那番話到底意味著什么,也許是一場災難,但更是一次讓馬克斯家族浴火重生的機會。
堆積如山的老書籍讓這間閣樓有股異樣的氣味,但李來福很喜歡,并將其戲稱為‘對知識的眷戀’,不少傭人嗤之以鼻,對這個整天長吁短嘆神經兮兮的孩子產生了厭惡,除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是老子爵古萊特,還有一個是這位整年穿著黑色長袍的老管家特洛伊。
隨著老管家的目光,李來福走到了書堆旁邊,問道:“老特洛伊先生,能不能幫我準備一套騎士服,我想一會兒可能會用上,不,應該是一定會用上?!?/p>
老管家瞇起雙眼,第一次露出了與眾不同的微笑,類似于森林之中的某類狡詐生物。
“你可真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小家伙?!?/p>
李來福摸了摸腦袋,故作困惑的瞪起無辜而又純潔的眼睛,帶著調皮的腔調回應道:
“您可真不是一個普通的管家,特洛伊前輩。”
兩條狐貍之間的對話可不是人類這種純潔的生物所能明白的,老特洛伊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快形成一條條深不見底的溝壑了,但依然沒有絲毫停頓的樣子,興許他很多年多沒有如此放肆的大笑過了。
“有!什么都有,騎士服,榮耀的劍,堅固的甲,都有,還有一張五階火系魔法的卷軸,我自作主張一次,也一起給你這個小家伙,好好讓那些不開眼的蒼蠅們品嘗一下吧?!?/p>
老管家從黑袍里面摸出了一張火紅色的卷軸,遞給了李來福,上面的結印懸浮起一個又一個奇異的符號,仿佛被封印在里面的精靈正止不住的歡唱。
李來福接過卷軸,笑了笑,其實他并不需要。
更新時間:2024-08-12 13:03: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