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沈府張燈貼喜,紅綢十里。
江安寧對著銅鏡,將眼下烏青仔仔細細的用胭脂遮蓋掉,眼中盈滿喜意與期待。
管家小跑進來,聲音急切。
“江小姐,老爺讓您整理好釵裙后,立刻到前院去拜堂?!?/p>
江安寧蹙起眉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沒到拜堂的時間呢,出什么事了么?”
“是攝政王親臨觀禮,儀式都提前了。”
管家語氣鄭重。
江安寧一愣。
她聽阿衡哥哥說過的,這位大齊攝政王,從一個邊陲藩王,到殺兄弒君,扶保如今的幼帝登基。
都說他權傾天下的背后,藏著鐵血手腕和鐵石心腸。
這樣的男人,絕不只是來道一句“恭喜”。
“好,我這就去?!?/p>
一身火紅嫁衣的姑娘面帶憂慮,匆匆遮好蓋頭,跟著管家往前院走去。
江安寧走進正堂,落座在沈玉衡身旁。
紅蓋頭隱隱綽綽能瞧見人影,當她用余光瞥向主桌上首的男人時,瞳孔猛的一縮。
是他么?
那張臉與夢中那個沾染上情欲,雙目赤紅的男人重合。
數次夢境中肌膚相親,水乳交融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江安寧心臟跳如擂鼓,滿目驚疑。
沈玉衡敏銳的察覺到了江安寧的顫抖,在桌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適?”
“沒……”
亂了方寸的江安寧下意識要回答,可想到夢中那人也認識自己的聲音,當即噤了聲,不敢開口。
沈玉衡憐她體弱,只當是諸多繁雜儀式將她累著了,于是低聲耳語道:“很快就能休息了,再忍忍。”
江安寧勉強微笑著點點頭,再次望向南玄景的方向。
可這次不同,男人竟也在瞧著她。
“沈探花如此體貼,想來蓋頭下的嬌妻,定是位傾城佳人?!?/p>
那銳利的目光就像是能刺穿一切的利劍,讓江安寧覺得無所遁形,說話的聲音更讓她心生絕望。
那樣的漫不經心,那樣的居高臨下,與夢中那人一模一樣。
江安寧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般僵硬,只是木木的被沈玉衡扶起來行禮道謝。
“王爺謬贊,還多謝王爺親來觀禮。”
瞧見這兩人的互動后,南玄景眼睛虛虛瞇起,語氣意味不明。
“倒是忘了,還沒拜天地,算不得夫妻?!?/p>
兵部尚書沈業見狀,一邊賠笑,一邊喚來喜婆。
“快開始吧,怎么能讓王爺等著!”
穿紅掛綠的喜婆擦了把汗,連連應聲,上前主持起了婚儀。
“良緣由夙締,佳偶自天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沈玉衡牽著江安寧的手,在感受到她手心愈發濕糯后,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頭。
“夫妻對拜——”
就在這最后一拜的關鍵時刻,不知從外院何處竄出來一只瞪圓了眼睛的獵犬,氣勢洶洶,直奔正堂而來。
客人們都忙著躲避,擠進了拜天地的中堂,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而沈玉衡,他在眾人的拉扯間脫了手,沒能拉住不知被誰推了一把的江安寧。
崴了腳后,江安寧就要摔坐在地上,而那本在尋覓什么的惡犬像是找到了目標般,越過人群,呲著牙直直撲向她。
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沒動作的南玄景伸出了手。
他將一身火紅嫁衣的姑娘單手摟進懷里后,只一腳就將那惡犬踹出門外。
那獵犬口吐鮮血,抽搐著不能動彈,很快沒了氣息。
而他動了內力激起的勁風,將將好揚起了紅蓋頭,漏出江安寧的小半張臉。
面如春花,艷過桃李。
卻偏偏,眼神中帶著熟悉的驚恐與懼怕。
下半身的記憶比眼睛更先認出人,南玄景幾乎是當即就起了反應,小腹一緊。
沒等他再有動作,江安寧迅速的脫離他的懷抱,慌忙蓋好頭紗,躲回沈玉衡身后,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只有一個念頭來回翻滾。
他認出自己了。
而懷抱空了的南玄景并未再有旁的動作,他將手背了回去,緊盯著一心逃避自己的姑娘,不怒反笑。
“沈探花,你這新婦對待救命恩人如洪水猛獸般,當真讓本王大開眼界。”
沈玉衡護住身后的江安寧,從容躬身。
“我夫人久居內宅,不懂規矩。待到禮成后,我讓她親自向您敬茶道謝?!?/p>
南玄景目光如炬,問向一旁瑟瑟發抖的喜婆。
“成婚之日沾了血腥,婚儀還能繼續么?”
“這,確實是不吉利的…”
喜婆支支吾吾的樣子,讓沈玉衡都跟著遲疑了。
就在此時,素來柔弱聽安排的江安寧鼓足勇氣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阿衡哥哥,我要繼續?!?/p>
沈玉衡蹙眉,在沈尚書和沈夫人直直的目光壓力下,猶豫許久后選擇了尊重江安寧。
“好。我亦不在意?!?/p>
一句定音。
喜婆見攝政王也沒再出言反對,硬著頭皮接著主持。
“夫妻對拜——”
“婿顏美如玉,婦色勝桃花。才子配佳人,禮成——”
南玄景望著那身姿姣好的姑娘,眸色深深。
她在自己身下綻放時,酡紅的臉確實比桃花還艷。
尋覓已久的姑娘裝啞巴躲著自己,還急不可耐的俯身與別的男子拜了天地。
好,很好。
鑼鼓聲再次響起,一片祝福聲中,江安寧與沈玉衡接著給南玄景敬茶。
“……民女江安寧,拜見攝政王千歲,多謝您救命之恩?!?/p>
南玄景不答,嘴角掛著笑,眼底卻全是冷意。
他伸出手接過了茶水,卻在碰到茶杯時用指腹碰了碰江安寧的指尖又很快放開。
“今日如此多的意外,江小姐怕是心中跌宕起伏,不必跪了,去歇著吧?!?/p>
江安寧只覺得他話中有話。
帶著一肚子的不安與恐懼,她被冬香攙扶著回了后院的新房。
沈尚書硬著頭皮上前“王爺,要開宴了,請您上座?!?/p>
南玄景目送江安寧的身影離開后落了座,臉上沒什么表情。
沈玉衡瞧見了他的目光,心中有了一個離奇的猜想,可轉瞬又覺得是自己多心多想了。
無人說話之時,兵部尚書沈業打破了沉寂。
沒辦法,是他惹來的禍。
原只想客氣一番,遞了個請柬,誰知道南玄景這尊大佛居然真來了。
“我兒春闈僥幸有名,微臣謝過圣上和王爺知遇之恩?!?/p>
“區區一樁婚事,竟能得您親臨觀禮,微臣實在是受寵若驚?!?/p>
南玄景聽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真是謙虛。陛下在朝會上贊許沈大人虎父無犬子,如今你家沈探花成親,可不算是小事?!?/p>
沈玉衡心中一沉,扯出素日里的溫和笑容,搪塞過去。
“王爺哪里的話。我這新婦,是當年父輩指腹為婚定下的,并無甚特別?!?/p>
南玄景挑了挑眉,“哦?說來聽聽?!?/p>
更新時間:2025-05-16 15:0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