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這個想法如滾滾車輪,碾過我所有思緒。命運對我可真不公平。從小,
我便因為雙眼失明被父母拋棄,自小在孤兒院生活。18歲那年,我來到蘇南,
本來已經靠按摩店的工作在這里維持上正常生活,工作也算輕松??墒莾蓚€月前,
又被檢查出了胃癌?!澳阕疃嘀荒芑钊齻€月?!贬t生說。憑什么,
憑什么命運就能隨意給我下判決書?我積極治療,花光曾經所有積蓄去治病。
我是從來不相信有什么下輩子的,老天既然造了我,無論底牌有多爛,
我都要拼盡全力好好活下去。只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我沒錢住院,
之后除了時不時的手術與化療,也只是像往常一樣活著。白天,在按摩店做盲人技師。晚上,
便憑著自己摸路經驗回到十幾平方米的出租屋。今天很冷,風大,路上人也很少。
我的出租屋在小區最里面,不得不往深處走。轉角處,聽到醉鬼的胡言亂語聲:“呦,
這不是那個瞎子嗎?”“長的還挺騷,多少錢一晚?”這棟小區賣的都是廉價房,
住的人也魚龍混雜,我已習以為常。我沒理他們,只是手持拐杖繼續往前走。突然,
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倒?!澳愀哔F什么呢,別以為哥幾個不知道你在按摩店工作,
私底下不知道被多少人騎過的臭婊子。”伴隨著侮辱性話語同時,
是啐痰聲和液體飛濺到臉上的惡心觸感。“這兒沒監控,你去旁邊守著。
”男人對旁邊的人說。語罷,我被猛推到地上,感覺到自己的衣領被扯開,拼命掙扎大喊著。
可惜此時已是深夜,無人回應。我眼角滲出淚水,絕望洪水般涌上心頭。不,我不能哭,
我強制著收回眼淚。你們這群畜生算什么東西,也配欺辱我坐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我雙手在頭頂附近瘋狂尋找著,終于摸到一塊大石頭,用雙手捧起。男人并未發覺我的異常,
在我身上亂摸著,口中發出惡心的聲音:“嘿嘿,還挺聽話,我早知道你是做這行的。
”“蠢貨,你他媽做男模沒做夠吧?!蔽遗跗鹗^,
用盡全部力氣順著男人聲音的方向砸了過去,帶著所有不甘與恨意。“啊。
”男人發出一聲哀嚎,然后瞬間沒了動靜。砸過去時,一股不明液體迸濺到我的臉上,
緩緩流下,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我意識到,這是他的血。真臭,爛人的血都是臭的。
我沒空擦血,系上衣領摸索著拐杖想趕緊離開,卻一直摸不著。
一陣頻率很快的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帶著匆忙的趿拉,似是他剛才望風的同伙,
他也許聽到了慘叫聲,正向這里走來?!案?,哥?!蹦莻€男人喊了兩聲。感覺到他在旁邊,
我停下摸索的動作,伸手去拿身后的石頭,卻摸到了拐杖。過了兩秒,“死了。
”他抖索著小聲說。“殺人了?!薄皻⑷肆恕!庇质且魂嚧颐Φ孽晾?。我...我殺人了。
我顫抖地拿起拐杖,想要起身??梢魂嚫共繌娏姨弁锤杏謱⑽裔斣谠亍?/p>
好痛...疼痛感遠遠超過了我對殺人的恐懼。我從包中熟練地摸出止痛藥,干咽了下去。
可是,這次的止痛藥并不起作用,疼痛沒有得到絲毫緩解。我是不是要死了,
這已經是檢查出胃癌的第三個月了。就算死,我也不能和這個畜生死一起。我強撐著走向家,
萬幸我的出租屋在一樓,不用爬樓梯,躺到床上,全身灼燒般的疼痛。
勉強拿起身旁的紙巾輕咳,一股血腥味直沖大腦。我緊握紙巾,躺在床上,痛的無法動彈。
腦中卻響起清潤好聽的聲音:“姜洛。”是林昭然的聲音。我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好友。
如果問我對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好留戀的,他一定占一個。我閉上雙眼,眼淚從臉頰劃過。
————突然,一股強烈的光線刺向我的雙眼。我努力睜開眼,只看到一個簡潔明亮的房間。
房間里只有一只衣柜、一張床和一個擺著電腦的工作桌。我能看見了?這個念頭剛浮現,
我又瞬間覺察到:我竟然有意識。我猛地掐了下自己,好疼,
這不是夢...管他是盲文小說里的穿越了、重生了還是魂穿了,反正我的靈魂還沒死。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氣還在后頭呢。我趴在鋪著床單的床上正沾沾自喜,
突然注意到背對著我的身材高大的赤裸著上身的男子。他拉開窗簾后,便轉身向我走來。
他是誰?我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緩緩后退。剛退一步,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奇怪,
人類不都是雙足動物嗎?為什么...我好像在用四條腿走路?我震驚地舉起自己的手。不,
它是一雙肉墊。這是什么,我心中疑惑。我伸了伸這肉墊,看到鋒利的爪子。突然想起,
曾經被貓抓傷的經歷。莫非,我變成了一只貓?我驚慌失措,從床上跳了下去。
可是床突然變得好高,我摔了個四腳朝天。我疼地喊出了聲,到嘴邊,卻成了一聲:“喵。
”好吧,現在我確信,我確實變成了一只貓。男子向我走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抓住我,
往懷里送。他要干什么?我奮力掙扎,爪子猛地抓過去,瞬間,
他的手腕上多了一道很深的血痕?!澳憬裉煸趺催@么反常?!闭f著,他把我輕輕放下,
轉身去衛生間清理傷口。這似乎是…林昭然的聲音…難道我變成了林昭然的一只貓?
這劇情也太扯了吧。林昭然回來后輕輕撫摸了下我的頭,再次把我提起反復檢查。
“該不會是生病了吧?!彼哉Z。手機鈴聲傳來,男人將我放下?!皬埦倌?。
”“找到了,她在哪!”男人無比興奮,尖叫著喊出聲?!八?,
她死了...”他掛掉了電話。我看到他上揚的嘴角緩緩落下,聽到他哽咽的哭聲。
淚水劃過他的臉頰,滴到我的身上。好涼。我下意識伸出爪子,想為他擦拭眼淚。卻夠不著,
只懸在了半空…————第二天早上,大雨,葬禮。林昭然左手撐傘,孤零零站在墓碑前。
雨水順著傘沿滑落,噠噠地敲擊地面。好奇怪,怎么葬禮只有他一個人。我看向逝者的遺照。
圓眼,高鼻梁,像摸過的鵝卵石形狀的臉,以及云朵一樣的皮膚。真漂亮。可是,
她看起來好年輕。怎么就不在了,好可惜…“姜小然,你怎么來了。
”jiang xiao ran,這名字真難聽。但聽起來怎么這么耳熟呢。
林昭然似乎發現了草叢下偷偷跟來的我,轉身一只手臂把我輕輕抱起。
目光再次投向遺照上的女孩。聲音顫抖又沙?。骸敖澹?/p>
為什么再見就是永別了呢…”姜洛..…這…是我的葬禮。原來,他還在找我。我內心苦笑。
林昭然,我們都成年了,都會有自己的生活,你干嘛非和我這個瞎子糾纏不清。
你犯不著因為同情賴在我的世界不走,既然我的親生父母都會因為身體殘缺拋棄我,
你這份不值一提的憐憫又能持續多久?自從離開后,我便沒期盼過能與你再見。
————可笑的是,再次相見,我卻變成了他的一只貓,只能靠他的垂愛活。深夜,
我趴在沙發上。好餓。肚子空空的。鐘表已經轉到十二點了。他最近怎么總這么晚回來。
“咔嚓”一聲,門開了。我連忙從貓窩跳下去,跑到門前。只看到他疲憊的身影。
他那好看的眼空洞又黯淡,扶著門,緩慢地換好鞋。我沖著他“喵喵”地叫著,
想告訴他我餓了。他蹲下身來撫摸我的身體。從頭頂到尾巴。癢癢的。不一會兒,
一根貓條便湊到了我的嘴邊。好腥。這玩意兒是人吃的東西嗎?對,這是貓吃的。
肚子咕咕的叫著。算了,能吃就行。我將那坨軟爛粘膩的膠體強塞進了肚子里。他喂完后,
轉身走進房間,我跟了上去。這時電話驟響,
那頭似是中年男子的聲音怒吼著:“方案再發不過來就別干了!”我被嚇了一跳,
全身毛發炸起。這個人是他的老板嗎,好兇…“不好意思經理,
我可能還需要些...”“嘟。”電話被那頭掛掉。他眼眸惺忪,坐到辦公桌打開電腦,
快速敲擊著鍵盤。喂,這么辛苦,不要命了?我沿著書桌腿向上爬,
用兩只爪子撐住書桌邊沿,想看看他在干什么。嗯,看不懂,
我也不認字啊...他大學學的軟件工程。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代碼吧。我想下去,往下望望。
好高。算了,那還是上去吧。我一只后爪努力往上扒拉。“哐當”杯子摔碎了。
我被嚇了一跳,也跟著摔下去,摔到了玻璃碎片上。頭好痛,我不會又要死了吧。
死得這么草率嗎?怎么做人倒霉,做貓還這么失敗啊?我的視線逐漸模糊,
只感到溫暖的懷抱和匆匆的關門聲?!傩褋頃r,我又穿越成了孫悟空。但是,
是被唐僧念緊箍咒時的孫悟空。師父,師父,放過我吧,師父。我苦苦哀求著。
消毒水的氣味使我逐漸清醒。我睜開眼睛,天已經亮了,原來只是個夢。只是,
怎么頭好像還是被什么勒著。我用爪子蹭蹭頭。這是繃帶。怎么綁的這么緊啊。
我不舒服地哼唧了兩聲。林昭然醒了過來,摸了摸我的身體。奇怪,他今天怎么沒去上班。
護士走過來,用逗弄的語氣說:“小笨貓,再這么調皮,下次你主人就要帶你來絕育了。
”啊?絕育。我不要啊。我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我居然是只…公貓!不是吧,穿個越,
怎么性別還改了。護士順了順我炸開的絨毛,對林昭然說:“現在可以把它帶走了,
記得隔一周來給它打消炎藥?!绷终讶稽c點頭,把我帶出門。我被放在他電瓶車的車筐里。
綁著繃帶的頭使勁探出車筐,我大口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毛發被微風吹得層層豎起,
一股草的清香味充盈我的鼻腔。我聽見樹葉的沙沙聲,抬頭望去,是大樹。原來,
這就是他曾跟我說的綠色…————林昭然似乎失業了。他在家里的時間多了起來。
但也終于有時間出門遛遛貓了“呀呼,外面的世界?!蔽以谇懊姣偪衽苤?/p>
四只腳幾乎要飄起來。路燈,指示牌,看不見的風,
飛過頭頂的鳥...所有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無比新奇?!暗降资俏义弈氵€是你遛我啊。
”我聽到他清脆的笑聲?!斑鳌!蹦鞘鞘裁础N铱聪蚯胺?,一只長毛怪物。
它嘴里流著不明液體,兇狠地盯著我。真嚇人,我轉身就跑,卻被牽引繩拉住。喂,
你不跑別攔我啊,我兩眼怒睜,看著身后的人?!巴敉敉??!遍L毛怪物咆哮著,
我趕忙躲林昭然褲腿后?!隘偣??!绷终讶惠p聲說著,從背包中拿出一瓶酒,用牙撬開,
緩慢向后退。瘋狗撲了上來。林昭然迅速將酒朝它的頭部潑過去。酒濺入它的眼睛和鼻孔里,
它眼睛瞇起,打了幾個噴嚏,開始后退。林昭然一只手臂抱起我,一只手臂端著酒瓶,
也繼續倒退。到轉角處時,他拔腿就跑...————天色漸漸暗沉,浮現蛋黃一樣的顏色,
我們已經漫無目的地走一天了。兄弟你是永動機嗎,剛才跑那么快,現在還這么有勁頭。
你不累我累啊。我干脆四肢一伸,趴到地上。走不動了,不走了。他終于意識到我累了,
走上前把我捧起。我們坐到了小巷的長椅上。我聞到一股桃花的清香。抬頭看見,
側墻突出的桃花枝干懸在我們頭頂,花瓣隨風吹拂緩緩下落,落到我的腳邊。
我知道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眼睛像什么了,像桃花花瓣。不僅是形狀,
還有和桃花花瓣飄落時一樣的靈動、明亮,正如他的聲音一般,聽到時,
就好像潺潺溪流流過身體。他又從背包取出一瓶酒,還是用牙撬開。呵,牙口還挺好?!鞍?。
”他喊了一聲,嘴角滲出了血。你你你...沒事吧“我的牙。”他捂著左臉。哈哈哈,
我內心狂笑,“呼?!钡亟兄?。他似乎沒帶紙巾,只用手輕擦了下,然后轉身摸了摸我。嗯?
什么意思。合著我是紙巾唄。我看著身上的毛,一臉嫌棄,對著他“嗚…”地低吼著。
”是晚霞。“他一邊側頭望向巷盡頭,一邊將手里的酒瓶往嘴里送。
晚霞?我循著他的視線望去。這就是晚霞啊,像他給我喂的沒煮熟的蛋黃。
wan xia...我曾無數次從他口中聽到這個詞。而這次,終于我們的目光可以重合,
投向同一片天空?!苯∪弧!奥牭剿形?,我回頭看向他。“你想和我去別的城市生活嗎?
”什么,我一臉疑惑,為什么要去別的城市?“算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媽讓我照顧好你,我也不能把你丟下啊。”他用手蹭了蹭我的鼻子,把我抱起回了家。
————第二天他很早便出去了,回來后把我放進了航空箱?!白吡??!彼麑ξ业驼Z。
要帶的東西很少,只有一個小行李箱和一只航空箱。打開車門,
他把我放到后排座位系好安全帶,然后直接把小行李箱扔進了后備箱。
他都攢夠錢買車了?我記得之前他下雨天上班都帶雨披啊。車內語音響起,
“尊敬的租主您好,歡迎乘坐一路順風共享汽車,請您注意安全,文明駕駛。
”額…原來是租的車。話說,林昭然會開車嗎?我緊縮在貓包里,擔心地看著他。
“嗯?自動擋的,哪個是剎車?。俊彼匝宰哉Z,拿起手機查了起來。
懸著的心終究還是死了。等他終于準備就緒,導航儀發出語音播報:“您將從江北出發,
前往蘇南,全程600公里,大約需要8小時30分鐘”蘇南,
他要去蘇南?過去兩年在這個城市的點點滴滴一下全涌了上來。窗戶開著,
可我感覺胸口發悶,有些喘不過氣。車出乎意料地開得穩,我在車里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時,在一個陌生的房屋。我起身,看到林昭然在床邊整理行李箱。
更新時間:2025-05-15 05:0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