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三天,前夫在朋友圈發了張割腕的照片。配文是:"我來陪你了。
"看到這條動態時,我正飄在自家客廳吊燈上,差點被氣笑。
活著的時候連我發燒39度都懶得遞杯水的人,現在演什么深情?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祁川那張慘白的臉。他靠在浴缸里,血絲像紅綢帶似的在水里飄散。
我下意識想沖過去,半透明的身體卻直接穿過了墻壁——哦對,我現在是只阿飄。
"祁川你神經病啊!"我對著他耳朵吼,聲音散在空氣里。他睫毛顫了顫,
突然睜眼看向我的方向。我心跳漏了半拍。結果他伸手撈起漂遠的手機,
給120打了個電話:"喂,我割腕了,地址是..."救護車來得很快。
護士推著擔架沖進來時,祁川正自己按著傷口,血從指縫里往外滲。醫生罵他胡鬧,
他居然笑著說了句:"傷口不深,我量過靜脈位置。"我飄在急診室天花板,
看著護士給他縫合。針線穿過皮肉的瞬間,祁川突然抬頭:"時雨,你在這對不對?
"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病人出現幻覺!"護士按住他亂動的手臂。
祁川掙扎著要去扯輸液管,被保安按在病床上打了鎮定劑。我蹲在他枕頭邊,
發現他手機屏幕還亮著。相冊里最新保存的,是我們離婚前最后那張合照。
照片里我笑著比剪刀手,他板著臉看文件,角落的日期顯示是兩年前。那時候我們剛吵完架,
因為他第N次忘記結婚紀念日。我賭氣說要離婚,他頭都不抬地說"隨你"?,F在想想,
那天的陽光真好。好到我都沒發現,癌細胞已經在我肝區安了家。祁川出院那天,
我跟著他回了我們曾經的婚房。玄關的拖鞋還是情侶款,他彎腰把我那雙擺正了。
餐桌上積了灰,玻璃花瓶里干枯的滿天星是我最后買的花。他打開冰箱,
里面還有半盒我凍起來的排骨湯。保鮮盒上貼的便利貼已經褪色:"加班記得喝,
微波爐轉三分鐘。"祁川突然把額頭抵在冰箱門上,肩膀抖得厲害。我下意識想拍他后背,
手掌卻穿過了他的身體。"你活著的時候..."他聲音啞得不成調,
"我連你最后一面都沒見到。"我鼻子發酸。確診晚期那天,
我在醫院走廊給他打了七個電話。他正在談并購案,微信回我:"在開會,晚點說。
"這一晚就晚到了太平間。祁川開始整理我的遺物時,在梳妝臺抽屜里發現了抗癌藥。
藥盒下面壓著離婚協議書——我簽了字的那份。他盯著藥片說明書看了很久,
突然把整盒藥砸向墻壁。白色藥丸噼里啪啦散了一地,有幾顆滾到我腳邊。
"為什么不告訴我..."他跪在地上撿藥片,撿著撿著突然把臉埋進掌心,
"你他媽憑什么不告訴我!"我蹲在他面前,看著淚水從他指縫里漏出來。
以前我總幻想他為我哭的樣子,現在真見到了,心里卻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夜里祁川抱著我的睡衣睡覺。那件舊T恤領口都洗松了,是我平時當居家服穿的。
月光從窗簾縫漏進來,照見他手腕上結痂的傷口。我輕輕碰了碰那道疤。他忽然在夢里皺眉,
含混地叫了聲"小雨"。這是我們戀愛時的昵稱。結婚第三年,他就不這么叫了。
第二天物業來收拖欠的暖氣費。祁川翻遍錢包找不到現金,
最后從書架上抽了本《小王子》——那是我送他的第一件禮物。書頁里飄出張電影票根,
是2015年平安夜的《真愛至上》。"當時你說這片子矯情。"我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結果散場時偷偷親我耳朵。"祁川突然僵住,慢慢撿起票根。
背面有我當年用熒光筆寫的小字:"和祁川看的第一場電影,要留到金婚紀念日!
"他眼眶瞬間紅了。我這才發現,他眼尾已經長出細紋。我們認識那年,他眼角還是上揚的。
傍晚祁川去了我常去的菜市場。
他就哭:"小雨怎么突然就...上周還來買嫩豆腐說要煮湯..."他在每個攤位前停留,
買了我愛吃的茭白、毛豆和活蝦?;丶衣飞辖涍^花店,
老板娘追出來塞給他一束白菊:"替我給小雨帶一束..."祁川抱著花站在十字路口,
綠燈亮了都沒動。身后有人按喇叭,他忽然蹲下來哭了。白菊花瓣掉在柏油路上,
被車輪碾進泥里。我站在他身后,第一次希望鬼魂能有實體。這樣至少能拍拍他肩膀,
說句"別哭了,丑死了"?;丶液笃畲ㄩ_始做飯。他從來不下廚,現在對著菜譜手忙腳亂。
蝦線沒挑干凈,茭白切得厚薄不均,最后煮出來的湯飄著層可疑的泡沫。
他盛了滿滿一碗擺在我照片前,自己端著碗白米飯干咽。吃著吃著突然放下筷子,
把臉埋進湯碗升騰的熱氣里。"太咸了..."他肩膀微微發抖,"你以前是怎么調味的?
"照片里的我在櫻花樹下笑得很甜。那是確診前兩個月,公司團建時同事抓拍的。
當時祁川說加班沒去,其實后來我知道,他陪女客戶打高爾夫去了。現在他每天準時下班,
卻不知道該回哪里。深夜我飄在臥室,看祁川翻我留下的記事本。
里面記著水電費繳費日期、他的西裝干洗券,還有一頁寫著:"祁川胃不好,
要盯著他吃早餐。"他指尖摩挲著那行字,突然合上本子。床頭柜抽屜被拉開,
里面躺著我們沒來得及辦的離婚證。"時雨,"他對著空氣說,"我把并購案推了。
"我愣了下。那是他準備了半年的項目,當初為了這個連我手術簽字都沒去。
"明天開始..."他聲音越來越低,"我每天都回家吃飯。"月光照在離婚證上,
塑料封皮反著冷光。我忽然想起領證那天也是這樣的月亮,他背著我走過民政局前的臺階,
說:"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現在我真的成了"他的人"——以骨灰盒的形式。
祁川開始頻繁地夢見我。有時候是我們在大學校園里,我踮著腳往他書包里塞早餐,
他皺著眉說"不用這么麻煩";有時候是婚禮那天,我穿著婚紗在化妝間哭花眼線,
他推門進來,愣了兩秒說"丑死了",然后低頭吻我。但更多時候,
他夢見的是最后那段日子——我躺在病床上,瘦得脫相,而他站在病房門口,
手里捏著沒簽完的合同,猶豫著該不該進來。每次驚醒,他都會下意識摸向身旁,
仿佛我還在那里蜷著睡覺,像只怕冷的貓??纱驳牧硪话胗肋h是涼的。他開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翻我的社交賬號。我的微博最后一條停在半年前,是轉發的一條搞笑視頻,
配文:"笑死,祁川本人。"他點開看了十幾遍,卻怎么都想不起來,我當時為什么@他。
我的手機被他充上了電。鎖屏密碼試了三次,最后用我的生日解開了。
壁紙還是我們的結婚照,他西裝筆挺,我靠在他肩上傻笑。微信未讀消息堆積成山,
大多是朋友發來的悼念。他一條條看過去,手指突然停在一個備注為"周醫生"的對話框上。
最新消息是半年前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情況不太好,盡快來醫院復查。
"祁川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你他媽到底在忙什么......"他翻遍通訊錄,找到了周醫生的電話。撥通后,
對方沉默了幾秒,說:"時雨的病情,她不讓告訴你。
"祁川聲音啞得厲害:"她......疼嗎?"周醫生嘆了口氣:"最后那段時間,
她每天要靠嗎啡才能睡著。"電話掛斷后,祁川坐在沙發上,手里攥著我的病歷本。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檢查數據和用藥記錄,字跡工整得刺眼。他忽然想起,確診前那段時間,
我總說胃疼。他當時正忙著升職,隨口說"自己去醫院看看",然后繼續對著電腦改PPT。
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周末,祁川去了我常去的咖啡館。老板見到他,
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做了杯焦糖瑪奇朵推過來。"時雨每次都點這個,"老板說,
"她說太甜了,但就是戒不掉。"祁川盯著杯沿的焦糖痕跡,
突然問:"她......經常一個人來嗎?""嗯,總坐在靠窗那個位置,
一坐就是一下午。"老板擦著杯子,"有次我問她在等誰,
她笑著說'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祁川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柄。
他想起去年情人節,我發消息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他當時在酒局上,
隨手回了句"加班"。其實那天他早就忘了是什么日子,
直到回家看見餐桌上冷掉的牛排和燃盡的蠟燭。我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手里還攥著沒送出去的領帶——是他最喜歡的深藍色?,F在,那條領帶還躺在衣柜最里層,
包裝都沒拆。晚上回家,祁川翻出了我們所有的合照。從大學社團招新到蜜月旅行,
一張張鋪滿整張床。他發現自己很少在照片里笑。大多數時候,他要么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
要么低頭看手機,而我總是笑著往他身邊湊,像只不知疲倦的向日葵。
最后一張是離婚前拍的。我站在櫻花樹下,他站在三米外接電話,鏡頭只拍到他半個側影。
那天我發了朋友圈,配文是:"花都開好了。"他當時點了個贊,沒評論。
現在他盯著那張照片,突然發現,我穿的是他送的第一條裙子——鵝黃色的,
領口有小小的刺繡。而他已經不記得,上次夸我穿得好看是什么時候了。凌晨三點,
祁川抱著我的枕頭,在黑暗中輕聲說:"時雨,我夢到你了。"我飄在天花板上,
看著月光落在他泛紅的眼角。"夢里你說......"他的聲音哽了一下,"你說,
下輩子不想再遇見我了。"我愣住了。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悶悶地說:"可是......我后悔了。"祁川開始整理我的遺物。
他把衣柜里我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疊好,又放回去。最后只收走了幾件舊T恤,
剩下的原封不動掛著,好像我明天還會回來穿。梳妝臺上的護膚品他碰都沒碰,
只是每天擦灰的時候,會把我的口紅蓋子擰緊——我以前總忘記,
他每次都嫌棄地說"又干了"。最讓他崩潰的是我的日記本。
那本淺藍色的筆記本藏在床頭柜最底層,鎖是小密碼的。他試了三次,
用我的生日、他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都沒打開。最后他煩躁地扯了扯鎖扣,
密碼突然跳成了"000"。本子啪地彈開了。第一頁寫著:"今天和祁川吵架了,
他摔門走了。其實我只是想讓他抱抱我。"日期是我們結婚第一年。祁川坐在地板上,
一頁頁往后翻。我的字跡有時候工整,有時候潦草,像是邊哭邊寫的。"祁川升職了,
喝醉了回來抱著我哭,說以后會讓我過好日子。其實我不在乎這些,只要他別總加班就好。
""體檢報告出來了,醫生說要復查。先別告訴祁川吧,他最近壓力很大。
""今天一個人去做胃鏡,好疼啊。護士問我家屬呢,我說他工作忙。"翻到最后一頁,
日期是我進醫院的前一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祁川會難過嗎?他大概會松一口氣吧,
終于沒人煩他了。"這行字下面有被水漬暈開的痕跡。祁川的眼淚砸在紙頁上,
和我的重疊在一起。他猛地合上本子,胸口劇烈起伏,像是無法呼吸。第二天,
他去了我以前工作的公司。我的工位還保留著,同事說領導特意交代先別動。
桌面上擺著小盆栽,是我養的綠蘿,現在長得更茂盛了。"時雨走之前請了長假,
"同事小聲說,"她把所有項目都交接好了,還給我們每個人都寫了小卡片。
"祁川拿起我桌上的相框——是我們蜜月時在洱海邊的合照。那時候他還會主動摟著我的腰,
現在卻連我碰他的手都要躲開。"她......最后來上班的時候,看起來怎么樣?
"他問。同事猶豫了一下:"很瘦,臉色也不好。有次她在茶水間吐了,說是胃炎。
"祁川死死攥著相框,指節發白。他想起那段時間我總說累,
他卻以為我在為離婚的事鬧脾氣。有次我發燒請假在家,他下班回來發現我蜷在沙發上,
第一句話是"晚飯呢"?,F在我的工牌還掛在抽屜上,照片里的我抿著嘴笑,
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晚上,祁川做了件特別蠢的事。他給我發微信。
"今天路過你喜歡的蛋糕店,出了新品。""下雨了,記得帶傘。
""我學會做你愛喝的玉米排骨湯了。"消息一條條發出去,永遠顯示未讀。
最后他發了一條:"回來好不好?"然后立刻撤回了。我飄在他身后,
看著對話框上方反復出現的"對方正在輸入...",最后歸于沉寂。凌晨一點,
他的手機突然亮了。
醒:"【騰訊新聞】您關注的'肝癌早期癥狀'有最新研究進展..."祁川盯著那條推送,
突然把手機砸向墻壁。屏幕碎裂的聲音在夜里格外刺耳。周末,
他去了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那家游樂場已經倒閉了,摩天輪銹跡斑斑。
當年我們在這里的鬼屋牽手,他表面鎮定,手心卻全是汗。
現在他一個人站在荒草叢生的廣場上,抬頭看著停止轉動的摩天輪。"時雨,
"他對著空氣說,"我好像把你弄丟了。"風吹過空蕩蕩的游樂場,沒人回答他。
他慢慢蹲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票根——是十年前我們看的第一場電影。
票根背面,我當年用熒光筆寫的小字已經褪色:"要永遠在一起哦。
"祁川開始頻繁地往醫院跑。他掛了我生前最后就診的科室,坐在我曾經等過的長椅上,
盯著叫號屏幕發呆。護士認出他,欲言又止地遞給他一杯水。
"時雨她......"護士猶豫著開口,"最后那天,一直看著門口。
"祁川手里的紙杯被捏得變形。他去了我住過的病房,現在那里躺著另一個女孩,
床邊圍著歡聲笑語的一家人。他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看了很久,
直到保潔阿姨警惕地問他找誰。"我妻子......"他頓了頓,"曾經住這里。
"保潔阿姨突然紅了眼眶:"是那個總對著窗外發呆的姑娘?她走那天,
枕頭底下還壓著張照片。"祁川呼吸一滯。照片后來被護士長收在抽屜里,
是我們在大學門口的合影。那時候他剛打完籃球,滿頭大汗地摟著我的肩,
我舉著冰可樂貼在他臉上,兩個人都笑得毫無陰霾。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要永遠記得這時候的我們。"護士長說,我最后神志不清的時候,
總把這張照片攥在手里。祁川把照片貼在胸口,在醫院走廊蹲了下來。消毒水的氣味里,
他想起我最后一次給他打電話,他按掉后發了條微信:"在開會,晚點說。"那個"晚點",
成了永遠。他開始學著做我常做的菜。廚房里乒乒乓乓,不是鹽放多了就是糊鍋。
有次油濺出來燙傷了手,他愣是沒管,直到整盤菜黑得看不出原樣才關火。
餐桌上擺著兩副碗筷,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今天嘗試了水煮魚,
太辣了......你肯定喜歡。"說著說著突然哽住,把整盤菜倒進了垃圾桶。
冰箱上還貼著我寫的購物清單,他一項項買回來,塞滿整個冰箱。
酸奶永遠買我喜歡的黃桃味,盡管他以前總嫌太甜。有天深夜,他打開冰箱門,
看著里面滿滿當當的食物,突然說:"時雨,我餓了。"以前我總這樣,
半夜餓醒就戳他胳膊:"祁川,我餓了。"他迷迷糊糊地回"睡覺",
我就氣鼓鼓地自己去煮泡面?,F在廚房再也不會飄出泡面香味了。他去了我常去的圖書館。
管理員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你是時雨的愛人吧?她總坐那個位置。
"陽光最好的靠窗座位,桌角刻著小小的"SR",是我們名字的縮寫。
大學時我們總來這里自習,他看專業書,我看小說,偶爾在桌下偷偷勾他的手指。
太從抽屜里拿出幾本書:"她借的書一直沒還......"最上面那本是《最好的告別》,
講如何面對死亡與離別。書里夾著張便簽,寫滿了化療注意事項和藥名,
最后一行卻寫著:"今天祁川笑了,因為我說他新發型像柯基。"祁川把臉埋進書頁,
更新時間:2025-05-15 0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