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陛下過來了。

皎月當空，他今日并未宣人侍寢。

月色當下，他一襲白衣，看上去像是個正人君子。

我對上他的視線，瞳孔緊縮，下意識驚呼出聲：

「陛下您怎么來了？」

他在我對面的榻上坐下，手搭在桌子上，語氣散漫：

「白日里答應你的，身為帝王，總不能違約。」

我恭敬的給他倒了一杯茶。

他指腹摩挲著茶盞，像是察覺不到茶水的燙意。

忽然，他手指輕輕抬起，很輕，很輕的揩去了我眼角的濕痕，疑惑問道：

「怎么哭了？」

「朕來了這么難受？」

他不悅的蹙眉。

我搖了搖頭，剛張開口，聲音嗚咽著：

「小歲死了……」

「被白婕妤娘娘害死了……」

幾滴眼淚順著面容緩緩滑下，落在他垂在半空中的指尖上。

他眸光閃了閃，終是長嘆一聲：

「人死不能復生?！?/p>

「再說了，她也只是賤命一條?！?/p>

「宮中死的人多了，習慣了就好了。」

我望著他，淚光閃爍，不滿的反駁道：

「那嬪妾也是賤命出身。」

他看著我，難得的意味深長：

「你既然成了后宮中的妃嬪，那便是不同以往了?！?/p>

我下意識回應道：

「那在陛下心中，嬪妾的出身是不是還是那個賤命一條？」

他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自然是。」

下一刻，他又抬起頭正視著我，眼里是帝王的威嚴。

在月光下，他的面容卻顯得柔和了些，極為不符。

他是位少年帝王，應該比我，更看得懂人心。

他的聲音伴隨著汩汩溪水的流動聲，意外的清晰：

「但你在宮中，可受人服侍，享錦衣玉食。」

「你與那些人，終歸是不同的?！?/p>

哪里不同？

只是因為出身而已，便成就了一個個結局。

我盯著他的雙眸，笑的肆意：

「陛下，嬪妾想問您一個問題?！?/p>

他抿了一口清茶，潤了潤嗓子。

剛剛的那些，他是第一次能耐下心來對一個無權無勢的妃嬪說那么多的話。

這么看來，倒像是我不懂事了。

他的手腕動了動，指腹下意識的握緊了杯盞。不過一瞬，才分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我說下去。

我頓了頓，繼敘說道：

「您覺得，嬪妾的阿姊是怎樣的人？」

他沉默片刻，聲音帶著寒氣：

「不知道?！?/p>

下一刻，他又繼續說道：

「只是一個隨手臨幸的宮女，朕怎么會在意?！?/p>

「不過容貌有點姿色，倒是曾聽宮人提起過，她是一個溫和良善的人?！?/p>

說罷，他嘴角有一絲諷刺的笑。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咽了口唾沫，無所謂：

「大抵是怕惹了那些后宮中其他的妃嬪，才面上裝的溫和?！?/p>

「在宮中，這些人有很多?！?/p>

說著說著，他的眸光漸漸變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貍答應，你認為你的阿姊如何？」

我身上的汗毛下意識豎起，我裝作不知道搖了搖頭：

「嬪妾不知?！?/p>

怕他不信，我又為自己找補道：

「兒時嬪妾跟著祖母在江南一帶，在及笄后才回京的，只是沒過多久父母便因病離世了，阿姊也進宮去了，并未見過幾面。」

周寄一手托著下巴，垂著眼眸。

忽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似笑非笑的抬眼注視著我：

「今日貍答應因為一個宮人的死而這般難受?！?/p>

「那白日里為何不來求朕？」

他的聲音里仿佛夾雜著探究，在一點點的試探著我的真實性。

我斂下了眸中情緒，一種興奮感油然而生。

果然，這樣才有趣。

我怯怯懦懦回道：

「嬪妾怕這樣會惹了白婕妤娘娘的不悅?！?/p>

「白家勢大，這樣對陛下不利?！?/p>

「更何況，阿姊說了，自己的事要自己解決，不能依賴于他人?！?/p>

說罷，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神色。

他的神色意味不明，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輕聲說：

「挺遺憾的了，還真挺想看看你阿姊是個怎樣的人?！?/p>

半晌后，他才勉為其難說了一句：

「后宮不得干政?！?/p>

我含笑應了。

更新時間：2025-05-14 19:5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