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灰霧之下,看不到邊際的巨廳中央,有七張斑駁古老的圓桌,每個圓桌周圍都有數量不等的斑駁石椅,石椅上坐滿了人,他們的服飾各不相同,有的穿長衫、有的穿西服、有的穿旗袍,但相同的是,他們的臉上統統都戴著一個樣式古樸的青銅面具。
他們的面具制式相同,但卻在額頭處有著細微的差異,即每張面具都刻有與身前圓桌相同的標志,有的是旋轉立方體,有的是豎瞳,有的是巨錘,有的是占星輪盤......
七張桌子,七種標志,對應的面具也有七種。
在所有圓桌的最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浸滿了血跡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釘著一個蒼白瘦弱的男人。
他的雙手手掌、肘部、肩部以及胸口、腹部、大腿、小腿都被粗大的鐵釘死死地釘進了十字架里,他的眼睛已經被挖掉、耳朵被震聾、鼻子被削平、舌頭被拔出,鮮血染紅了他的雪白長袍,并順著十字架“嘀嗒”、“嘀嗒”地流下。
圓桌旁的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那個十字架上的男人,眼看著他的血液漸漸流干,生機逐漸消逝,所有人都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喂...什么情況?到底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我們在干什么?”
戴有青銅面具的林響拉了拉旁邊的胖男人的衣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問道。
對方的青銅面具眉心處雕刻著一個裸露的大腦,線條簡單深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美感。
胖男人一動未動,仿佛沒聽見。
“他死了嗎?”
面具上雕刻著旋轉立方體的一個小男孩的聲音蓋過了兩人。
“還沒有...”
回應小男孩的是一個穿黑色長袍的女人,她坐在林響的正對面,面具上也刻著一顆蠕動的大腦。
“還沒有?”小男孩驚呼一聲,睜圓了眼睛望向十字架上的男人。
“他的生命已逝,但他的靈魂還未消散。”女人閉著眼睛,似乎在做某種感應。
“那怎么辦?”小男孩問道。
“等待?!迸碎]著眼睛回答。
“要等多久?”另一個面具上刻有豎瞳的男人急忙問道。
“很快,他的靈體已經模糊了,很快就會消失了。”女人回答。
“哦...”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的神奇能力應該都交出來了吧?”面具上刻有占星輪盤圖案的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會留了什么后手吧?還有那些神奇物品,會不會藏起一些來?”
“根據《福音之書》的記載,他的神奇能力有四十九種,在座的有四十八個人,還有一種不知所蹤?!绷猪懪赃叺哪莻€那個胖男人沉聲回答,聲音震得林響的鼓膜嗡嗡作響。
什么鬼?
林響驚得“咕咚”一聲咽下一大口空氣,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胖男人,原來他不是什么也不知道,聽上去就他知道的最多!他還知道那什么什么書!
“一種而已,不要緊吧?畢竟我們已經掌握了大多數!”面具上刻有豎瞳的男人問道,其他人紛紛出聲附和。
“要死要死了,這一種肯定很重要,那個能力叫什么?”面具上刻有占星輪盤圖案的男人眼神分外倉惶不安。
“叫...”胖男人遲疑了一瞬,看向林響,似乎在等他說些什么,其他四十六個人的目光也隨之射向他,一時間,林響如芒在背。
都看我干什么?我啥也不知道啊!沒人給我對臺詞!
林響在心里大聲吶喊,余光瞟到了十字架上的男人,覺得自己有必要配合一下,否則下場可能不會太好。于是,他強壓下激動的思緒,以一種漫不經心的高傲態度,緩慢而又輕微地點了點頭。
四十六道目光立即從他的身上轉移到了那個胖男人身上。
“那個能力叫...”胖男人張了張嘴,林響也看著他,等著他說出什么驚天秘聞,然而未等說出來,便聽到一聲驚呼:
“啊...他動了!”
一個面具上刻有錘頭的年輕男子一手指著十字架上的男人發出驚呼。
所有人都循聲望去,只見那男人抬起了頭,用已失掉眼球的帶血眼眶“看向”空中的無邊灰霧,灰霧的一個角落有一雙充滿震驚和好奇的眼睛正在窺探。
見眾人望來,那雙眼睛倉惶逃離,灰霧合攏如初,再無異樣。與此同時,十字架上的男人腦袋垂落,再也沒有一絲生息。
“他死了?!绷猪憣γ婺莻€女人輕聲說道,“他的靈魂消亡了?!?/p>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個古老的十字架,就連血液的“嘀嗒”聲也已經停止。
林響很想大聲問問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環境太過壓抑,使他忍住了這種沖動,和所有人一起保持著沉默。
“哎我說,干嘛都沉著臉,他死了,福音永遠屬于我們了,這難道不是好事嗎?”一個面具上刻有奇特水流、火焰等交叉線條的男子朗聲笑問,他的語氣使大廳內沉重的氣氛明顯輕松了不少。
“說得沒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咱們把這神奇能力用好了,才不會辜負桑圖的一片美意?!彼赃叺哪凶诱玖似饋?,走到十字架男人面前,抬起右手放于左胸,深深地鞠了一躬后,笑道,“感謝桑圖大人賜予我們神力?!?/p>
他的行為感染了其他人,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走過去向十字架上的男人致意,林響也不例外,在這種時候,從眾是最好的選擇。
“咦...這里好像有字...”面具上刻有旋轉立方體的小男孩指了指十字架下面的兩攤血液,只見那血液斑斑點點,在地上形成了兩個極像文字的圖案。
那個面具上刻有占星輪盤圖案的男人匆忙分開眾人,辨識了一會,驚慌叫道:“這是...詛咒!是詛咒?。 ?/p>
詛咒?不,這不是詛咒,這是邪教!林響皺眉暗想。
嗡嗡嗡!
忽然,無邊的灰霧中忽然響起了奇異的破空之聲,大量的黑色箭矢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破空而來,所有人都倉惶逃離,尖叫聲、哭喊聲不絕于耳,但是很快,所有人又都全部靜止不動。
因為他們每個人胸口都靜靜地端立著一支巴掌大小的奇特羽箭,那羽箭呈現出一種虛無般的黑色,尾端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七根色彩鮮艷的羽毛。
誰也不知道這些羽箭是怎么過來的,剛剛明明還遠在天邊,現在卻已至近前,并且正正好好地停留在每個人的胸口,他們后退一分,羽箭也跟著后退一分,始終保持著距離胸口三寸的距離。
“哈哈哈!”
“嗚嗚嗚!”
有人開始狂笑,笑得渾身發抖、笑得彎了腰,也有人開始痛哭,還有人開始跳舞、歌唱,在羽箭的注視下,他們似乎個個都瘋了。
林響緊緊盯著胸前的羽箭,那支漂亮的彩尾羽箭散發出朦朧的光芒,看上去是如此柔和、溫暖,像祖母的膝蓋、母親的懷抱、父親的手掌,剎那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時代,想起了自己戰戰兢兢的短暫一生,轉眼間,他已淚流滿面。
忽然,羽箭仿佛受到了召喚般,“噗”地一聲,毫不留情拱進了林響的心臟,在他的胸口留下一個巨大的孔洞后,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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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林響忽地醒了過來,拿過手機,上面顯示時間是2023年5月18日00:00分。
好奇怪的夢啊,林響一邊感嘆,一邊略帶惶恐地撫摸著胸口,確認那里完好無損,才大松了一口氣。
醒了之后的林響,再也睡不著了,他翻身下床,打開臺燈,將自己的夢境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聽著柔緩的音樂,再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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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魯東省濟州市第二人民醫院,精神科
林響坐在精神科的候診室長椅上,一手拿著號碼條,對著對面的白色墻面發呆。
一個月來,每到晚上10點,他就會難以抑制地犯困,不論是熱鬧的大街還是冷清的出租屋,他總會倒頭昏睡,有幾次昏倒在大街上時甚至有人叫了120,而他醒來的時間,也必定是在當晚的零點。
最稀奇的是,他一直在做同一個夢,夢里都是戴著青銅面具的服飾各異的人,像是某種邪教,說著奇怪的臺詞,做著奇怪的動作,而他在夢中,總是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時是男人、有時是女人、有時是小孩。
這一個月來,他使用了各種方法來刺激自己,想打破自己在晚10點睡覺的詛咒,但都失敗了。直到昨天,在失業半年終于接到一個面試通知后,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么下去了,他必須把這病看好,這就是他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下一個,A1006號,林響!”AI護士甜美的廣播聲響起。
“哎,是不是叫你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伸頭看了一眼旁邊臉色蒼白的男青年手中的號碼條,隨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
更新時間:2025-05-14 17:0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