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空氣驟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都對你做了什么?”沈青不可置信地看著沈寧滿身傷痕,眼底震顫不已。
“沈將軍,現在可滿意了?”沈寧唇角溢出一絲血跡,“藥人在太醫院里,不過是最低等的物件,連牲畜都不如,只要任何人想,無論是多么毒烈的藥和殘忍的治療,都必須服從接受,若敢反抗,直接處死?!?/p>
沈青愣住了,只覺得心疼得幾乎快要發瘋。
“寧寧,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里面經受了這些,”沈青著急的俯下身,將沈寧滲血的手用紗布過緊,承諾道,“現在你回府了,我一定會找最好的醫師治好你!還和以前一樣......”
若是入宮前,沈寧聽了這話,必定感動欣喜萬分,可如今,她只覺得無力又可笑。
沈寧搖搖頭,不著痕跡地推開沈青:“我不需要了?!?/p>
忽然,耳邊傳來沈欣悅嬌媚的聲音,她像是擔心極了沈寧,眸中浮現出淚光:“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別和哥哥賭氣!若是可以,我真想以身代你,承受這些痛苦......”
沈青聞言,神色一凝,他猛然回憶起沈寧曾經的那些齷齪手段,不耐煩的起身:“既不需要,又何必擺出這一副做作姿態?眾目睽睽,你裝可憐給誰看!”
喧鬧中,沈寧的臉色平靜得可怕。
心臟處傳來隱約的鈍痛,像壓了塊沉甸甸的巨石,讓她呼吸滯澀。
但不再像以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疼。
她意識到,自己正在慢慢放下。
回到落滿塵埃的熟悉院落,沈寧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貼身婢女柳鳶迎上前來,看見沈寧形容枯槁的模樣,驚愕得半晌沒說出話來。
“大小姐......”柳鳶聲音顫抖,控制不住上前,緊緊摟住了沈寧單薄的身子。
聲音哽咽,“都是奴婢的錯,沒有保護好大小姐,讓您受苦了......”
溫暖透過肌膚傳到四肢百骸,沈寧冷凝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動容。
曾經的那些美好,仿佛斷了線的風箏,早就脫手而飛了。
而柳鳶的擁抱,仿佛手里捏著的那一截細線,驀然察覺,頓時令她眼眶發熱。
“我累了?!鄙驅幤查_頭,邁步回房間準備歇息。
可剛踏過門檻,沈昕悅張揚如花蝴蝶般的身姿,就赫然映入眼簾。
“怎么,不歡迎我?”她面容無辜,步步上前。
“姐姐可能不知道吧,你入宮這三年,他們可是想盡了辦法對我好。”沈昕悅笑道,“前些天生日宴,陸公子送了我十余箱貴重禮物,要將我從出生到現在的每一年都補回來,價值萬兩。哥哥聽說我崇拜習武之人,就連御賜的寶劍,都隨手轉送給我。”
“姐姐,你拿什么和我比呀?”
沈寧靜靜地聽著她的炫耀,身體里一陣陣寒意。
她追在陸明譯身后那些年,無論付出多少,他從來都是敷衍淡漠的。
只有一次生辰宴,她因給陸明譯擋了箭,他破天荒地跪在她病床前,承諾娶她,送了她一枚木簪子,當做定情信物。
不值錢的玩意,她卻當成了寶仔細呵護,甚至被擄走的那些時日,她寧愿承受身體上百般痛苦的折磨,也盡力護著那簪子無恙。
可最后,還是在回府那日,被陸明譯踩碎,以免她身上血污臟了沈昕悅的身。
原來,貴重的禮物不是不愿給,而是覺得她不值。
沈寧深吸口氣:“我沒有和你比的意思,其實我已經......”
“事到如今,你還裝什么清高?”她的話驀然被沈昕悅尖銳的嗓音打斷。
沈昕悅從袖口中掏出個晶瑩剔透的鐲子,炫耀似地在沈寧眼前晃了晃,作勢要摔。
“聽說這是你最寶貝的,祖母留給你的遺物,可是我一哭,他們就送給我了?!?/p>
看見祖母的鐲子,沈寧黯淡的眸光里終于泛出了驚慌之色。
她幾乎沒有猶豫,“撲通”一聲就跪下來。
止不住哭求:“我求求你,還給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沈昕悅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興奮不已,揮了揮手,侍女就呈上一個木盒。
“我聽說,這套刑具是錦衣衛用來審重刑犯的,見我好奇,陸哥哥就送給我了?!彼Φ锰鹈溃瑓s讓沈寧覺得毛骨悚然,“不如,就在姐姐身上試試吧?!?/p>
尖銳的針扎進身體里,血液涌出,沈寧臉色發白,嘴唇忍不住顫抖著。
原來經受了那么多折磨,再被傷害,也是會痛的。
隨著一件件刑具在她身上落下,沈寧意識轟鳴,猛地咳出幾口血。
她的身子像破抹布似地,被惡狠狠丟到院子中,重重磕到地面。
“我什么都不會和你爭的,求求你還給我......”
耳畔隱約傳來了嘈雜人聲,然而下一刻,沈昕悅卻驀然將鐲子丟進了院中冰湖里。
沈寧沒有片刻猶豫,縱身跳了下去。
更新時間:2025-05-14 15:1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