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深人靜。
我在夢中回到了五年前的初春。
那是我與沈婉儀初遇的日子。
她立在桃花樹下,婀娜如柳,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公子可是江家的松硯郎君?”
我略顯拘謹地行禮,低聲應是。
她輕笑道:“我心悅公子,不知公子可曾婚配?”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這樣闖入了我的心。
那時的沈婉儀,眼里盛滿了溫柔與愛慕。
三月后,我們便成了親。
有多甜蜜,就有多苦澀。
新婚之夜,她醉得不省人事,口中呢喃著一個名字。
“靈澤…靈澤…”
我知道那是誰。
京城有名的琴師,宋靈澤。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又迅速退去。
我從夢中驚醒,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際白進來,手中捧著一把琴瑟:“姑爺,這是剛送來的,說是給您的?!?/p>
我接過琴瑟,琴弦如絲,細膩精巧。
琴瑟角落刻著一個“澤”字。
我握緊了琴瑟,指甲幾乎要刺進掌心。
這不僅是一把琴瑟,更是一封無聲的戰書。
宋靈澤在向我宣告他的勝利。
我冷笑一聲,將琴瑟摔成兩半,丟進火盆,看著它慢慢被火焰吞噬。
火光映照下,我的臉色陰沉如鐵。
夜更深了。
府中已是一片寂靜。
我取出一盞小小的油燈,輕輕放在窗臺上。
這是我與那人的暗號。
每當我點亮這盞燈,第二天都會收到她的信箋。
其實,我并不確定她是否能看見這微弱的光亮。
但我還是執著地做著這件事,仿佛這樣就能為漫漫長夜點亮一絲希望。
果然,三更時分,一個黑影悄然而至。
那是一名小廝,他敲了三下窗欞,又迅速隱入暗處。
我打開窗,一封信箋落入我的手中。
信中只有簡短的幾行字:
“北行事宜已安排妥當?!?/p>
“三日后,午時三刻,城北杏花村處會有一輛馬車等你。”
“切記,輕裝簡行?!?/p>
我將信箋貼在燈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心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是的,收到和離書的那日我便決定了這件事。
次日清晨,我收拾好貼身物件,選了幾件素凈的衣裳。
際白不解地問:“姑爺為何收拾這些?”
我淡淡一笑:“整理一下罷了。”
際白猶豫片刻,又問:“姑爺,那和離之事......”
我抬眸看他:“你聽說了?”
他點點頭,眼中含淚:“府里上下都在議論?!?/p>
“說......小姐要嫁給宋公子,要與姑爺和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漢,哭什么?!?/p>
“姑爺,您一點都不難過嗎?”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怎會不難過。
只是難過得太久,已經習慣了。
午后,我獨自一人去了藏書樓。
這是沈府中最為僻靜的地方,鮮少有人來此。
我走到最里間,取出一個隱蔽的木匣。
匣中是這兩年來與“彤云居士”的通信。
第一封信是在一年前收到的。
那日,我在城南的古玩市集閑逛,無意中看到一方硯臺,上面刻著“彤云”二字。
我心生喜愛,當即買下。
回府后不久,一封署名“彤云居士”的信箋送到了我手中。
信中寫道:“硯臺雖美,卻不及持硯人之姿。”
字跡清秀飄逸,卻不知是何人所寫。
我沒有回信。
又過了半月,第二封信來了。
信中只有一首小詩:
“硯臺無言墨有情,閑來磨墨寫相思。
若問相思可寄否,彤云翻涌為誰迷?”
詩雖平淡,卻字字含情。
我心中好奇,便回了一封信,只寫了一句:“公子何人,請現真身?!?/p>
第三日,答復來了:“真身難現,唯字傳情。若不嫌棄,可暫為筆友?!?/p>
我思量再三,應了下來。
自此,我們兩人書信往來,未曾間斷。
我誤以為“彤云居士”是某位飄逸灑脫的公子,直到半年后的一次花朝節。
那日,我隨沈婉儀參加陸枝意府上的宴會。
席間,陸枝意賦詩一首,筆鋒飄逸,字字如行云流水。
我驀然發現,那字跡與“彤云居士”的信箋如出一轍。
更新時間:2025-05-14 14:0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