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年元旦,風雪肆虐的群山之中,一輛皮卡緩緩地行駛在蜿蜒的山路上。車燈像利劍般撕開夜幕,照見前方片片雪花紛紛揚揚,如飛蛾撲火般撞向玻璃,又被快速擺動的雨刮器推向兩邊。
車廂內,兩個年輕人神色焦慮。駕駛員鄭乾叼著香煙,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快要被積雪覆蓋住的山路,憂心忡忡地說道:“老宋,咱不能再往前開了。這雪越下越大,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咱可別被困在這了?!?/p>
“行,你查下導航地圖,咱們就近找個地方住下吧。”副駕上的宋河揉了揉通紅的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
鄭乾將車停在路邊,一邊查看導航地圖,一邊安慰道:“你別著急,宋叔的病,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我回去找我爸先借點給你,救人要緊。”
“老鄭,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這些年你也沒少幫我們家,我不能光薅你這一只肥羊呀。況且這不是三千五千的事,就算你爸同意,你那后媽能同意?這可是好幾十萬!”
“那我再找我親媽借點!”
“真不用了,你親媽那點錢,恐怕也早就進了你那個后爹的腰包了?!?/p>
“唉,你說我這倆爹倆媽,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爹媽不少,問題更多?!?/p>
“你別操心了,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我爸的事,還是我自己來想想辦法吧。”
“你能想啥辦法?你們家的情況還用我說嗎?你哥前年才結的婚,跟你嫂子開的那個小飯店已經把你們家的積蓄全花光了,還借了不少錢吧?咱倆都是去年才工作,我一個月一千五,你三千,你上哪兒借錢去?老家的親戚還有誰?咱們老家那窮鄉僻壤的,能拿出千兒八百就不錯了,你能湊幾個錢?”
鄭乾彈了一下煙灰,繼續說道:“治病救人要緊,回去我就找我爸借,怎么著我現在還是他唯一的兒子,趁著我那后媽還沒生,說不定還能借點。這要是等她生了,可就不好說了,聽我爸說他都找人查了,是個男孩?!?/p>
“唉?!彼魏釉俅螄@了一口氣,因為鄭乾說的都是實話,眼下他還真不知道找誰能借到這么多錢。
“我知道這會說別急那都是空話,這事擱誰身上都是著急,但是現在畢竟還沒到無路可走的地步。反正我臉皮厚,找我爸要錢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再說了,我是他兒子,兒子找老子要點錢救人,那是積德的事,將來都有福報,他們干工程的人都信這個,你就放心吧。哦對了,我也是干工程的?!?/p>
鄭乾繼續說道:“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人要長相有長相,要身高有身高,又是名牌大學畢業,性格還特別樂觀,咋就沒有哪個富婆看上你呢?說,是不是有人看上你,你嫌棄人家徐娘半老?”
雖然知道鄭乾開玩笑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焦慮和緊張,而且兩人之間說話也從來沒有什么顧忌,畢竟交情很鐵,但是宋河卻始終無法完全平靜下來,心里還是牽掛著遠在五百公里外的父親。
宋河苦笑了一下,盯著窗外的大雪,感嘆道:“這會要是有哪個富婆愿意出錢救我爸,別說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就是長的丑點,我也認了,就怕我媽不同意?!?/p>
宋河轉頭看了眼鄭乾手里的導航,催促道:“別瞎扯淡了,趕緊找地方,這會雪越下越大,你這一身的肥肉不怕冷,我怕?!?/p>
“知道了,這不正在找嘛。”
宋河和鄭乾是河南同鄉好友,打小就一起讀書上學,之后又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鄭乾在專科院校讀土木工程,宋河在名牌大學研究物理學。畢業后兩人又都在武漢工作,鄭乾在建筑工地做安全員,宋河在研究所搞科研。
宋河的父親一直在老家煤礦打工,母親務農。鄭乾的父親多年前跟人搞建筑,趁著房地產的蓬勃發展,幾年下來掙了不少錢,結果也犯了很多男人有錢后常犯的錯誤,跟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好上了,離婚后財產大半都給了鄭乾的母親,結果鄭乾的母親又給鄭乾找了個后爹。
元旦放假,宋河原本打算回去看看父母,結果鄭乾非要拉著宋河到神農架玩。沒曾想今天夜里,宋河就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得知父親遭遇礦難,被救出來時人已經昏迷,送到醫院檢查后才發現父親腦出血,需要做開顱手術。
另外還查出父親有多年的腦萎縮和腦梗,如果再不治療的話,長期偏癱臥床可能都是小事,嚴重的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雪上加霜的是宋河的父親還查出心臟也有問題,也需要手術。高昂的手術費已經不是宋河家能夠承受的起了。
宋河父親遭遇礦難是昨天傍晚時分,縣里醫療條件不足,簡單處理完外傷后就轉院到了鄭州的醫院。宋河的母親本以為只是簡單的昏迷,故而一直沒有通知宋河。直到半夜,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后,才聯系的宋河。
接到母親的電話后,鄭乾立刻開著他老爹送給他的皮卡,帶著宋河連夜往回趕。怎料出發時還好好的,走著走著大雪就下了起來,以至于現在很難再往前開了。
“找到了。”鄭乾的話打斷了宋河的思緒。
“從前面那個路口左拐過去,有一條小路,開個十幾公里有個小鎮,是離這最近的了,咱們就到那去住吧?!?/p>
“行,你看著開吧。這雪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明天恐怕得坐火車回去了。”宋河邊說邊拿出手機,準備給母親打個電話,再詢問下父親的情況。
不久之后,鄭乾開著車拐上了一條小路,兩邊山高林密,道路蜿蜒曲折。宋河低著頭正準備打電話,鄭乾突然一個急剎,隨即車輛猛的往左邊一拐,車尾一甩,皮卡直直地扎進了路邊的深坑里停了下來。
“怎么回事?”宋河驚魂未定地問道。
“你沒看見?剛才有個人從車前面飛過去了!”鄭乾驚恐地說道。一個高八度的“飛”字,將鄭乾內心的驚慌暴露無遺。
鄭乾隨即打開車門,下車查看。
“你眼沒花吧?”宋河一邊下車一邊說道:“這荒山野嶺的,除了咱倆哪有誰?還飛過去,武俠小說看多了?”
鄭乾和宋河下車,發現車輛斜著停在路邊的坑里,左后輪已經懸空。兩人在車四周看了看,除了茂密的樹林,什么都沒有。
“真是一個人,我沒看錯,我還看到他的腳踩到了引擎蓋上,然后一下就飛走了?!编嵡穆曇舳际穷澏兜模恢莾龅倪€是嚇的。
說著,鄭乾從車里拿出手電筒,照了照引擎蓋,果然看到引擎蓋的積雪上有一個清晰的腳印,可是車前方卻連個人影都沒有,雪地上也沒留下任何血跡,說明也沒有人受傷。
“有腳印,就不會是鬼,鬼都是飄著的,不會留下腳印,再說這世上哪有鬼?”鄭乾可能被嚇的不輕,連無鬼論都搬了出來安慰自己。
因為也沒有發現血跡,鄭乾內心安定了不少。
“你可看清那人是從哪邊冒出來的嗎?”宋河問道。
“我只看到他突然出現在車前面,踩了一下引擎蓋,然后就消失了,好像是從車右邊冒出來的?!?/p>
宋河從鄭乾手里接過手電筒,向山路右邊仔細照了照,又看了下其它方向,說道:“這四周都是樹和峭壁,沒有能讓人突然蹦出來的地方。如果這個人是從峭壁上面跳下來的,他就不可能只是踩出一個腳印,肯定會被車撞上,引擎蓋上的雪肯定也會被抹掉?!?/p>
宋河又照了照引擎蓋,繼續分析道:“這么清晰的腳印,說明他踩上去的瞬間,就以極快的速度跳了出去,根本就沒有和引擎蓋接觸,這顯然是違背物理學基本常識的。”
“你到底......到底想說啥?”鄭乾結結巴巴地問道。
“你先把車倒出來,我再仔細看下周圍?!闭f著,宋河拿著手電筒,繼續在車輛周圍查看了起來。
宋河心里很清楚,引擎蓋上的腳印已經證明,剛剛的確有人出現過,而這個人顯然不是普通人。此人的出現,絕不可能只是為了簡單的留下一個腳印,定然還有其它目的,想必此時還隱藏在附近。
鄭乾鉆進車里,發動之后嘗試著把車倒出來,可是皮卡是后驅車,又有一個車輪懸空,鄭乾試了多次,車輪只是空轉打滑,皮卡還停在原地紋絲不動。眼看倒車無望,鄭乾只得放棄。
“這下麻煩了,老宋,咱們恐怕得走到鎮上了,明天再叫道路救援吧?!编嵡俅尾榭戳艘幌聦Ш?,確定只需沿著眼前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鎮上之后,熄火下車,準備喊宋河背上包步行前往小鎮。鄭乾走到車尾,發現宋河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手電筒照向遠方。
“老宋,可聽到呢?上車拿行李,咱們趕緊走吧,車就撂這了,明天恐怕你得一個人坐火車回去了。誒,你擱那一動不動的看啥來?”
鄭乾走到宋河身邊,剛想拽著宋河上車拿行李,宋河卻突然抓住鄭乾的胳膊,悄悄地說:“不要動,你看那里?!?/p>
鄭乾能感覺到宋河的左手在不停地顫抖,順著手電筒的光望去,鄭乾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見十幾米外的燈光下,一個身穿紫色長袍,手持三尺利劍的中年男子,筆直地站在樹梢上,紋絲不動!
更新時間:2025-05-12 09:1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