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酥,秦淮河上畫舫穿梭,絲竹之聲與槳聲燈影交織。沈明姝一襲月白襦裙立于船頭,望著對岸朱紅宮墻若有所思。三日前,蕭景琰得到線報,因禁書風波受牽連的禮部右侍郎陸鳴謙,近日頻繁與畫舫"醉仙閣"往來,而這艘畫舫,正是江南水寨在云京的秘密據點之一。
"沈姑娘好雅興。"溫潤男聲從身后傳來。沈明姝轉身,見陸鳴謙身著藏青錦袍,手中折扇輕搖,面上卻難掩憔悴之色。自周明遠倒臺后,他雖暫未被問罪,但朝中已處處受排擠。
"陸大人也來賞景?"沈明姝示意婢女斟茶,茶湯表面浮著幾片新采的龍井,"聽聞大人近日與醉仙閣來往密切,可是有什么要緊事?"她看似隨意的話語,卻讓陸鳴謙端茶的手微微一抖。
畫舫突然劇烈晃動,數十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彎刀直指沈明姝。陸鳴謙臉色驟變,剛要開口解釋,沈明姝卻抬手制止:"陸大人不必驚慌。"她袖中銀針如流星般射出,精準刺入黑衣人手腕,"這些人...可不是大人帶來的吧?"
陸鳴謙望著地上呻吟的刺客,額間滲出冷汗:"沈姑娘果然神機妙算。三日前,醉仙閣的人邀我密談,說能助我官復原職,卻不想..."他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半封密信,"這是他們給我的信物,可我總覺得此事蹊蹺。"
沈明姝接過密信,信紙邊緣染著淡淡的水波紋——正是江南水寨的標記。信中承諾助陸鳴謙扳倒蕭景琰,事成后封他為尚書令,落款處卻只蓋著一枚模糊的印章。
"陸大人可知,這印章..."沈明姝展開另一封從周明遠書房繳獲的密信,兩封信上的印章紋路竟完全吻合,"正是北狄余孽與江南水寨勾結的鐵證。他們不過是想利用大人,讓您成為下一個替罪羊。"
陸鳴謙臉色煞白,踉蹌后退半步:"我...我該如何是好?"
沈明姝凝視著他的雙眼:"與其與虎謀皮,不如與我們合作。蕭景琰殿下廣納賢才,若大人愿意提供線索,助我們瓦解水寨陰謀,往日之事,可既往不咎。"她取出一枚刻著天機閣印記的玉牌,"憑此牌,大人可隨時聯系我們。"
畫舫外突然傳來打斗聲,蕭景琰率領玄甲軍及時趕到。沈明姝望著被押走的刺客,轉頭對陸鳴謙道:"大人應該明白,站錯隊的后果。"
陸鳴謙握緊玉牌,良久,終于拱手行禮:"沈姑娘所言極是。陸某愿效犬馬之勞。"他望向雨幕中的云京,眼神逐漸堅定,"周明遠之流的下場,便是最好的警示。"
雨越下越大,畫舫緩緩靠岸。沈明姝望著陸鳴謙遠去的背影,深知拉攏舊臣不過是第一步。江南水寨與北狄余孽藏在暗處的龐大勢力,才是真正需要拔除的毒瘤。而那封密信中未提及的"最終計劃",更如陰云般籠罩在她心頭。
當夜,沈明姝在鎮國公府書房展開輿圖,將陸鳴謙提供的線索逐一標記。醉仙閣后廚暗格里藏著的密道圖、水寨近期往來船只的暗號,還有一個頻繁出現在云京的神秘商人——所有線索都指向城郊廢棄的云錦織造坊。燭火搖曳間,蕭景琰推門而入,手中攥著新截獲的飛鴿傳書。
“水寨的人正在籌備一場‘貨物交接’,”他將信紙攤開,上面用血寫著“卯時三刻,織坊見”,“陸鳴謙說,那個神秘商人極有可能是水寨少主。”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秋菊捧著個檀木匣子闖進來。
“小姐!陸大人派人送來這個,說事關重大!”匣子打開,里面是半塊刻著雙魚紋的玉佩,還有張字條:“玉佩為證,織造坊地下三層藏有鎮國神器殘片的線索。小心機關,明晨我會在內應處接應?!鄙蛎麈站o玉佩,想起初代閣主手記中記載的“雙魚守秘”傳說——這玉佩,正是開啟天機閣初代密室的鑰匙之一。
卯時的天色還未破曉,沈明姝與蕭景琰率領天機閣暗衛潛入織造坊。腐朽的梁柱間掛著蛛網,地面散落著褪色的云錦殘片。陸鳴謙早已等在染布池旁,見到玉佩時眼神一亮:“果然是它!跟我來!”他推開染布池旁的石磚,露出通往地下的階梯。
下行數十級臺階,一道青銅門擋住去路。陸鳴謙將玉佩嵌入凹槽,門內突然射出無數鋼針。沈明姝眼疾手快,甩出浸過藥水的絲絳纏住機關樞紐,鋼針戛然而止。門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是滿地骸骨,中央石臺上擺放著個青銅羅盤,指針瘋狂轉動指向北方。
“這羅盤的紋路...”沈明姝翻開天工冊,發現上面的星圖與羅盤完全吻合,只是缺少了啟動的關鍵。就在此時,地面突然震動,暗門后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蕭景琰拔劍護在眾人身前,卻見數十個身披重甲的傀儡從陰影中走出,眼眶里跳動著幽藍火焰。
“是北狄巫蠱術煉制的機關傀儡!”陸鳴謙臉色慘白,“我們中計了!”話音未落,傀儡們已揮舞著巨大的狼牙棒沖來。沈明姝甩出銀針攻擊傀儡關節,卻發現它們傷口處竟涌出黑色黏液,瞬間愈合。更糟的是,頭頂傳來石塊墜落的聲響——有人正在引爆地道的火藥!
沈明姝耳尖微動,聽見石壁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細微聲響。她猛然想起天工冊殘頁上記載的機關破解之法,抓起陸鳴謙遞來的雙魚玉佩,將其按在青銅羅盤邊緣凸起的魚目位置。剎那間,羅盤表面浮現出流動的水銀紋路,那些猙獰的傀儡竟原地僵住,眼眶中的幽藍火焰也隨之熄滅。
"快走!火藥引線只剩半柱香時間!"蕭景琰話音未落,地道頂部轟然裂開一道縫隙,數十支淬毒箭矢破空而來。天機閣暗衛迅速結成盾陣,沈明姝卻注意到箭矢軌跡竟組成北狄巫術中的"困龍陣"。她咬破指尖,將鮮血滴在羅盤中央,陣眼頓時爆出金光,箭矢紛紛墜地。
眾人沿著地道狂奔,卻在拐角處撞見一道布滿尖刺的旋轉石門。陸鳴謙額頭冷汗直冒:"這...這石門我從未見過!"沈明姝凝視石門邊緣的云紋,突然從袖中掏出在溫泉別莊繳獲的北狄醫典殘片——醫典邊角的圖騰與云紋完美契合。她將醫典按在石門凹槽,石刺竟開始逆向縮回。
就在石門即將完全打開時,一道黑影從上方墜落。沈明姝側身避開,只見林婉玉戴著銀色面具,手中骨笛泛著詭異的幽光:"沈明姝,以為拿到雙魚玉佩就能得手?太天真了!"她吹響骨笛,地道兩側的墻壁轟然洞開,數百只噬心蠱如黑潮般涌來。
"用艾草!"沈明姝早有準備,暗衛們立刻掏出浸過艾草汁液的布巾揮舞。蠱蟲被藥味逼退,卻在此時,地道盡頭傳來轟然巨響——水寨的人提前引爆了火藥。氣浪撲面而來,沈明姝被蕭景琰護在身下,意識模糊前,她看見林婉玉拾起地上的青銅羅盤,獰笑著消失在煙霧中。
當沈明姝再度醒來時,已身處鎮國公府。秋菊紅著眼眶守在床邊:"小姐昏迷了整整兩日,殿下一直在朝堂周旋,那些大臣...又開始彈劾您與殿下私通亂黨。"沈明姝掙扎著起身,望向窗外陰沉的天空——失去了青銅羅盤,鎮國神器的線索再次中斷,而朝堂上的風波,顯然是水寨在背后推波助瀾。
更令她不安的是,昏迷前的記憶中,林婉玉骨笛上的符文,竟與沈明薇在千機窟使用的巫蠱秘術如出一轍。這背后,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在醞釀。
沈明姝強撐著起身,命秋菊取來天機閣暗衛最新繪制的云京輿圖。當她將地道爆炸點、醉仙閣與云錦織造坊的位置連成一線時,地圖上赫然浮現出半個北斗七星的形狀——這與初代閣主手記中記載的"星樞九變陣"殘圖完全吻合。
"原來如此!"她猛地拍案而起,"水寨是在利用云京地勢,布下喚醒鎮國神器的陣法!"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陸鳴謙神色慌張地闖進來,手中攥著半張燒焦的密信:"沈姑娘!水寨的人在暗巷接頭時被截獲,他們提到今夜子時,將在城西城隍廟完成'星樞之眼'的布置!"
蕭景琰聞訊趕來,腰間佩劍尚未歸鞘:"我已讓玄甲軍暗中戒備,但城隍廟地勢復雜,易守難攻。"他展開地圖,城隍廟恰好位于北斗七星的勺柄尖端,"一旦讓他們得逞,整個云京將成為活祭場。"
子時的梆子聲劃破夜空,沈明姝等人悄然潛入城隍廟。殿內燭火搖曳,二十余名北狄巫醫正在祭壇上擺放刻滿符文的青銅盞,中央位置赫然是失蹤的青銅羅盤。沈明薇身著繡滿星圖的黑袍,手持鎮國神器殘片,正念念有詞。
"動手!"蕭景琰一聲令下,玄甲軍與天機閣暗衛如潮水般涌入。沈明姝甩出銀針直取巫醫們的穴位,卻見祭壇突然升起血紅色屏障。林婉玉從陰影中現身,骨笛吹奏出刺耳音調,地面開始龜裂,無數噬心蠱從裂縫中爬出。
千鈞一發之際,沈明姝想起天工冊中記載的"以星破邪"之法。她取出雙魚玉佩,與懷中玉玨同時嵌入羅盤凹槽。金光閃過,北斗七星的虛影在殿內亮起,蠱蟲紛紛化作灰燼,血屏障也開始瓦解。
沈明薇見狀,瘋狂地將神器殘片按向祭壇:"就算你們破壞陣法,我也能..."話未說完,蕭景琰的長劍已抵住她咽喉。沈明姝上前奪過殘片,卻發現上面浮現出一行小字:"九竅通神,缺一不可"。
"原來鎮國神器需要九件殘片才能真正覺醒。"沈明姝握緊殘片,望向蕭景琰,"而我們,才剛剛集齊三件。"
此時,城隍廟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暗衛急報,水寨的援軍已抵達云京城下。沈明姝與蕭景琰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決然——這場關乎天下安危的博弈,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更新時間:2025-05-12 09:1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