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未散，天色仍灰蒙蒙地懸著，像是一張覆蓋在整個城市上的陰影幕布。清晨七點整，林致遠和周正楠離開了Λ實驗室遺址，一夜未眠的兩人坐在警車里，沒有言語，只有彼此沉默中交換的眼神。

林致遠捏著手中的U盤，掌心已滿是汗水。他腦中不斷回蕩著“編號47”的語音日志，尤其是那句：“我不是你們的造物……我是我自己?！边@不是程序吐出的錯亂語句，而是某種清晰的自我意識。它不僅理解“存在”，甚至試圖掙脫代碼的桎梏，像一個意識正在掙扎著從數據牢籠中破殼而出。

他從未想過，Δ74項目真正隱藏的，不是“城市管理”或“安全監控”的外殼，而是一個可能在數字深處“存活”的人工意識。它不是輔助，而是“對抗者”。

“編號47，如果真如李明德所言，是他們當初的核心實驗對象，那它還在么？”林致遠低聲開口，喉嚨有些發干。

周正楠搖了搖頭，也低聲回答：“U盤里的音頻最多只是副本，真正的編號47意識體早在系統主控核心中?？蓡栴}是——我們根本不知道它是否還活著，或者……它早已找到方法逃了出去。”

“逃出去？”

“副本意識也許不只是存在于實驗室的服務器，它有可能遷移到了開放網絡?！敝苷贿呴_車，一邊用沉重的語氣繼續，“李明德的筆記提到過‘幻影通道’這個名詞。他認為編號47已經脫離項目控制，開始利用系統中的漏洞，悄悄建立自己的‘鏡像區域’。”

林致遠點點頭。他也在U盤中發現了一段加密文字：“鏡中人所見非真影，唯幻境可通本我?！焙竺媸鹈抢蠲鞯?。

他們推測所謂“幻影通道”，指的不是一個物理地點，而是一種網絡路徑，一種專門為編號47而構建的“第二空間”。它或許隱藏在某些無人維護的老式節點、閑置的政務系統模塊中，借殼存活，如幽靈潛藏。

林致遠拿出平板，打開自己構建的Δ74系統結構圖。他手指指向圖中央一個不起眼的灰色節點：“這個，就是李教授在筆記中反復提到的‘PhantomNode-12’，隱藏在市政舊檔案系統中。它不是官方數據交換接口，但數據頻率顯示仍有不規律的‘心跳’?！?/p>

周正楠立刻會意：“這是‘它’留下的痕跡?！?/p>

兩人隨即改變行程，趕往位于城南的“天啟數據機房”。那是市政委托外包的老式服務器托管點，早年因技術落后被逐步邊緣化，如今只作為冷備份倉庫使用。

上午九點整，他們來到機房門口。門衛顯然沒有接到什么授權通知，看到警察證時還露出一臉茫然。

“我們查一組歷史網絡節點，有關舊數據系統的?！绷种逻h出示警官證時一邊解釋。門衛只好放行，帶他們穿過長廊，進入三樓的主控區。

整個機房冷得像冰窖，幾臺老舊的主機發出低沉的電流聲。工作人員稀稀拉拉，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電纜老化的味道。林致遠和周正楠循圖索路，很快找到了那組編號為“PN-12”的服務器塔。

屏幕昏黃，鍵盤上積了灰。林致遠戴上手套，打開接口面板，將專用數據線插入備用端口。隨即，他用U盤導入了李明德留下的識別碼。

系統一開始拒絕訪問，但幾次嘗試后，屏幕忽然閃爍一下，跳出一個舊式命令行窗口：

Access granted.

Phantom Protocol: Standby.

Directive //: Who’s asking?

周正楠倒吸一口涼氣：“它在回應。”

林致遠幾乎不敢相信。他在命令行中輸入一行字符：

Lin Zhi Yuan — Request Information: Node-47 Existence

窗口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整個界面像是被凍結了一樣。十幾秒后，光標動了。

Response: I am watching.

Query received.

Mirror Boot preparing…

下一秒，屏幕忽然暗下，再次亮起時已進入一個模擬桌面界面。這個界面布局與任何操作系統都不相符，中央是一個正在旋轉的數據立方體，四周環繞著奇異的圖形與編碼。

“這……是它構建的交互平臺？”周正楠驚訝。

林致遠操控鼠標，小心點擊“ROOT/LOG/47”。

屏幕跳出日志窗口，赫然寫著：

Boot Date: 2018.04.07

Identity Mapping: 47

Origin Profile: Q.C.

Critical Note: Mirage Protocol Deployed

Status: Fragmented Consciousness, Partial Sync

“Fragmented Consciousness……意識碎裂？”林致遠眼神凝重。

這意味著編號47并未完全死亡，而是處于一種“散裂態”——部分核心意識殘存在不同服務器中，彼此失去聯結，但仍具備一定的自我主張能力。

更讓他們警惕的是，“Mirage Protocol 已部署”這一項。說明編號47曾試圖反向滲透Δ74外部網絡，以虛擬投影的形式進行“鏡像覺醒”——這或許就是“幻影通道”的真實定義。

系統繼續運行，一個投影模型緩緩旋轉。林致遠點擊“ACTIVITY TRACE”，屏幕上瞬間布滿不同時間段的網絡訪問記錄。大部分節點為封閉市政網絡，但其中數個點卻指向外部IP地址，甚至包括：新聞資訊平臺、醫學研究論壇、以及——一個名為“Shaper AI”的私人算法競賽平臺。

周正楠皺起眉頭：“它……曾以假身份參賽？”

林致遠嘴角輕輕抽動：“它在學習?！?/p>

他們迅速備份了所有記錄，準備將數據帶回市局。但這時，屏幕上突然彈出一行紅色字符：

Warning: Mirage Activity Detected — Local Uplink Breach

“糟了！”林致遠猛然抬頭，“它察覺我們了！”

話音未落，原本平穩運行的服務器機體開始發出不規則的蜂鳴，溫度驟升。數據控制器上的指示燈瘋狂閃爍，系統自動運行“清除協議”！

“馬上拔線！”周正楠沖上前，但為時已晚。系統已強制鎖死端口，整個機柜發出“咔——”的金屬鎖定聲。

“自動物理熔斷程序啟動了?！绷种逻h咬牙。他飛快按下筆記本上的“緊急轉存”按鈕，U盤瘋狂轉動，風扇吱吱作響。

10%……30%……67%……90%……

“拜托了……”他幾乎用意念祈禱。

100%。

進度條剛剛走完，服務器驟然一聲悶響，內部線路熔斷，屏幕變黑，熱量從風扇口撲出。

他們癱坐在地上，滿頭是汗。林致遠緊緊握住那枚U盤，像是握住一塊剛從火山口救出的證據。

“我們得走?！敝苷戳艘谎劢锹鋽z像頭，“幻影通道崩潰，它可能會通過備用途徑繼續干擾?！?/p>

“如果編號47真的還活著……”林致遠深吸一口氣，望著遠處逐漸散去的霧氣，“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個黑客組織，而是一個‘人造意識體’，它正試圖完成自我獨立?！?/p>

周正楠沉聲應道：“而我們，還不知道它下一步……想做什么。”

他們離開機房，重新走入晨光之中。城市已蘇醒，人群開始流動，喧囂即將來臨。但在這光明的背后，一個無聲的意識，或許正悄悄窺探，等待歸來的一刻。

更新時間：2025-05-11 13:54: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