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夕陽的余暉,林東的身影出現在南鑼鼓巷那條熟悉的胡同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復雜的味道,那是劣質煤球燃燒不充分的嗆人煙味、廉價肥皂水洗過衣服后殘留的堿味。
還有各家晚飯飄出來的或香或寡淡的飯菜味兒,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這個年代獨有的生活氣息。
墻上“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建設社會主義!”的紅色標語經過風吹日曬,已經斑駁褪色,在殘陽下透著一股蕭瑟。
巷口泥地上,幾個穿著補丁摞補丁、鼻涕拉得老長的半大小子正趴在地上彈玻璃球。
看到林東這個穿著干凈便服、身形挺拔、氣勢懾人的陌生面孔,都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仰著小腦袋瞅著。
“欸,哥幾個,快看!這哥哥是誰???穿得真板正!”一個小不點吸溜著鼻涕,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伙伴,小聲嘀咕。
“不知道,沒見過。不過他這身衣服可真干凈!料子也好!比我爹過年穿的那件中山裝都強!”另一個稍大點的孩子羨慕地說。
“你們看他那身板!真結實!跟電影里打壞蛋的解放軍叔叔似的!”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握緊了小拳頭,眼里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長大了我也要跟他這么結實!這樣我就可以天天揍你了,嘿嘿?!?/p>
“還想揍我,看我的厲害!”旁邊的孩子不服氣地撲了上去,兩個小家伙立刻笑鬧著滾作一團。
林東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一下,目光掃過兩旁斑駁的灰墻、低矮的屋檐、以及那些掛著咸菜干、破布條的窗欞。
最終,他的視線牢牢定格在那塊褪色的木制門牌上——“南鑼鼓巷95號”。
四合院。
他的家。也曾是他的噩夢。
師長父親林解放犧牲的消息傳來時,他正在南疆的叢林里與敵人搏命,九死一生。
母親陳梅本就因思念和擔憂日漸憔悴,得知噩耗后一病不起,最終撒手人寰,留下七歲的小月和五歲的小星。
而他,遠在邊疆,連母親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林東的腦海,再次閃過那些令人作嘔的嘴臉:
道貌岸然,總想占便宜算計他家撫恤金的偽君子一大爺易中海;
潑婦無賴,趁火打劫,連門口煤球都要順走的賈張氏;
官迷心竅,欺軟怕硬,沒少仗著塊頭欺負他年幼時的二大爺劉海中;
還有那個精于算計,時刻盯著蠅頭小利的三大爺閻埠貴……
他當兵離家這幾年,尤其是父親犧牲、母親去世后的這半年,
年幼的妹妹們在這群禽獸環伺的院子里,是怎么熬過來的?!
想到這里,一股冰冷的戾氣從林東心底升騰,攥緊的拳頭骨節發白。
他這次回來,就是要用這雙沾過血的手,為妹妹們撐起一片天!
誰敢動她們一根汗毛,他林東絕對會讓對方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
95號院那扇破舊木門開了,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地一前一后走了出來。
前面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但漿燙得還算平整的藍色工裝褲,頭發仔細梳過,
雖然臉上帶著操勞的痕跡,但眉眼間總透著一股子精明和刻意的柔弱。
正是住在中院,死了丈夫獨自拉扯三個孩子的寡婦秦淮茹。
她身后跟著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瘦猴似的,賊眉鼠眼,正是她兒子,人送外號“棒?!钡馁Z梗。
“媽,那倆丫頭片子真笨,奶奶隨便嚇唬幾句,她們就把東西都給哦們了?”
棒梗一邊走,一邊興奮地小聲問,眼睛還瞟著秦淮茹的手。
秦淮茹臉上帶著得意笑容,嗔怪地拍了兒子后腦勺一下,聲音壓得更低,語氣透著理所當然:
“小聲點!嚷嚷什么!你奶奶出馬,還有辦不成的事?那倆丫頭片子傻得很,嚇唬幾句就全掏出來了!”
“再說,她們那死鬼老哥不是犧牲在戰場上了嗎?撫恤金和以前寄回來的好東西,她們小孩子拿著就是禍害!”
“咱們這叫替烈士保管家產,懂不懂?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奶奶說了,這錢和票,得先緊著你,給你買肉吃!”
棒梗搓著手,滿眼放光。
“嘿嘿,奶奶最疼我了!媽,那錢和票真不少吧?我看到好像有張大票子,還有好幾張糧票呢!能買多少斤肉???”
秦淮茹小心地把手里攥著的那個用干凈手帕包裹著的小包往懷里揣了揣,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
“行了行了,我們先去買肉,等回去讓你奶給你做紅燒肉!快走,趁著天黑前趕緊去副食店,別讓院里那幫碎嘴子看見……”
她話音未落,一抬頭,猛地看見站在院門口的林東,那張棱角分明、眼神銳利如刀的臉龐。
秦淮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瞳孔驟然收縮!
“林…林…林東?!”
秦淮茹的聲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尖銳干澀,帶著難以置信。
怎么可能?!林東怎么會活著回來?!
不是聽一大爺易中海信誓旦旦地說,林東在南邊戰場上九死一生,肯定回不來了嗎?!
就因為知道林東肯定回不來了,她婆婆賈張氏甚至都開始盤算著怎么合理合法地接收林家那兩間后罩房了!
做賊心虛帶來的巨大的驚駭,讓她腦子一片空白。
“林東…你…你回來了?”
秦淮茹強作鎮定,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那真是太好了!小月和小星……她們可想你了!對了,你……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來家里坐坐?”
這番刻意到虛偽的熱情,配上她那閃爍不定的眼神,在林東看來,簡直就是做了虧心事,不打自招!
林東的目光從秦淮茹煞白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了她死死捂住的懷里。
她那手帕縫隙里露出來的,極有可能是幾張嶄新的軍用糧票,還有一張面額至少是十元的工業券!
媽的!這種特供票證,除了犧牲的父親部隊發的撫恤品,以及自己這兩年從戰場上省吃儉用、
冒著生命危險執行任務換來的津貼,按月寄回家的,這個院里,誰家能有?!
她秦淮茹,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在軋鋼廠當個學徒工,她哪來的這些東西?!
想到這里,林東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寒刺骨!
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從他身上騰地升起,瞬間籠罩了秦淮茹母子!
“啊!”棒梗被林東那可怕的眼神和氣勢嚇得尖叫一聲,
小臉瞬間沒了人色,扭頭就想往院子里跑,一邊跑一邊扯著嗓子嚎:
“奶!奶奶——!不好了!他回來了!林東回來了!他沒死??!”
這小子,還想去給賈張氏那頭肥豬通風報信?
“晚了!”林東心中冷哼一聲,眼神一厲。
沒等棒梗跑出兩步,林東的身影一閃,手臂快如閃電般探出!
常年在戰場和敵后執行任務,他的速度、力量、反應能力早已遠超常人!
他的大手精準無比地一把扼住了棒梗的后脖頸!
“呃!”
棒梗只覺得脖子一緊,一股大力傳來。
整個人雙腳離地,像一只被老鷹抓住的小雞仔一樣,被林東輕而易舉地提溜了起來!
……
更新時間:2025-05-11 01: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