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溫這人在城南處也算是有名的,不過這名氣是瘋出來的,每日雷打不動的在城門未開之際就要到酒鋪的邊上擺攤算卦,接著在深夜亥時才收攤回家??蓵r至今日也不見成了幾樁買賣,一來二回已經二十年,沒見他餓死也算是托了自家女人的福。
說到這算卦布衣的女人,那也算是一人人皆知的豐流女,簡而言之便是個人盡可夫的破謝。都說女人三十如狼似虎,而這家的媳婦在三十之年便干了其他女人四十歲才干的活坐地能吸土。
沒幫男人生過崽,也從不干勞力活,五指不沾楊春水,那身材自然是保持的風姿綽約,骨子里都透著狐貍的騷??恐档乩锕创畹膸讉€姘頭賞的銀錢辦了個小賭坊,平日里賺些小錢養活自己和那個不成器的丈夫,有空沒空還能跟賭坊里那些生著好皮囊的賭客們眉來眼去,日子過得也是滋潤。
今日的長安南門的小販攤鋪發生了一件旁人都察覺不到的事情,那名姓張的算卦布衣沒到夜深便早早的收攤回家了。張溫行至家門口對那草屋內邊便傳來了一陣污音穢聲置若罔聞,徑直的打開了房門走進了內屋。
那屋內的女人被張溫的突然到來給驚的直直坐了起來,這一下讓來不及收回寶貝的奸夫差點折了物件。
“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女人驚訝的問道,確實自己男人二十年來白日卯時末擺攤,晚間亥時末收攤,每日風雨不阻雷打不動。
張溫看了一眼bed上赤羅的那對男女,淡淡一笑解釋道:“以后不擺攤了,今日就早些回來了?!鞭D而走向了外屋不知在尋些什么。
不一會張溫背上了一個竹袋折回了內屋對那破謝妻子說道:“這些年也難為你跟著我這個窮布衣苦了這么久,我明日便要離開此地,今晚幫你去添些銀錢好讓你后半輩子衣食無憂。”
好似病秧子一般風吹便能刮跑的窮布衣說著便提著竹袋往門外走去,只留下屋中偷歡的男女大眼瞪著小眼一臉茫然。
“你家丈夫中邪了?”那奸夫見著張溫這般行徑都忘了手頭上該辦的正事了。
見自己姘頭停下的動作,破謝不滿的用腳蹬了蹬奸夫不在乎的說道:“他哪天不像是中邪了?趕緊的,別偷懶?!闭f罷便又換了一個姿勢躺下。
兩炷香后,一人慌慌張張的大喊著跑入了張溫的家中,
“張家嫂子不好了,不好了!”
那人見到張家媳婦邊上的那個男人愣了一愣,隨即會心一笑道:“李哥原來你也在呢?!?/p>
李哥咳了咳掩飾自己的尷尬,反倒是張家媳婦不以為意的問道:“什么事情不好了?!?/p>
那人喘了喘氣隨即說道:“你家相公今天不知是不是吃錯了藥,去了**?!?/p>
張家媳婦聽了之后送了一口氣道:“,還以為是多大的事情呢。這老病秧子身上帶著的錢最多不會過十文,輸了就輸了唄,有什么大不了的?!?/p>
那人一聽更急了:“可他去的是黃老爺家的賭坊啊?!?/p>
“這有怎么了?”
那人雙手一拍自己的褲腿急不可耐道:“哎呀!張溫他猜大小已經連贏了三十六把了?!?/p>
張家媳婦一愣神,趕忙傳好了依服和那人一起匆匆趕到了賭坊。剛到賭坊之中便能察覺到一絲的怪異,平日里喧嘩吵鬧的賭桌此時卻異常的安靜。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賭局將猜大小的場地給圍得水泄不通。
“開!”賭坊的荷官一聲叫喊在針落可聞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三三二,小,閑家贏。”荷官面色難看的將一摞銀子推到了張溫的面前,坊間頓時一片嘩然。
“這布衣瘋子算上這把今天贏了四十二場了吧?”
“別吵別吵,你看又壓了?!?/p>
說話間張溫將臺面上全部的銀兩又推了回去。
“六劉四,買大?!?/p>
對于這樣的孤注一擲,又一次引來了一整的嘈雜。
但是不能這次色子開點,一位大腹便便衣著華麗的男人帶著數十個兇神惡煞的家丁走進了**。這便是該間**的主人,黃老爺。
人群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讓黃老爺進去,他走到臺桌前揮了揮手示意荷官下去。
“今日贏了多少?”黃老爺仰著頭瞥了一眼張溫問道。
“三千兩?!睆垳貏t低著腦袋,溫吞的回答道。
“那繼續?”黃老爺瞇起了本就不大的雙眼,似乎狹長的眼線里好似在盤算些什么。
“黃老爺說繼續那就繼續?!睆垳攸c了點頭。
“好!”黃老爺雙目怒視著張溫,“那我就和你賭這最后一把,你贏了,三千兩銀子翻一倍,你輸了三千兩一樣拿走,我只要你一只手,公平嗎?”
張溫依舊低著腦袋,搖頭輕笑道:“本來就是命數如織,窺天損命,很公平?!?/p>
黃老爺親自搖骰,“開!”
開蓋的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處,眾人凝神屏住了呼吸。
“三一一,小,哈哈哈哈哈,贏了這么久反倒是把自己的手給賭沒了。”黃老爺揭蓋的一瞬間得意的大笑了起來。
“來人!把這瘋布衣的手給我砍了?!秉S老爺當即喝到。一旁看著熱鬧的張家媳婦此時嚇得連話都不敢說,只怕張溫此舉會禍及到自己。
那瘋布衣擺了擺手,看著杯中的色子,似乎早就料到此情此景:“我自己來?!?/p>
黃老爺再次放聲大笑,得意之色眉間茂然。他轉頭朝屬下吩咐道:“把刀給他。今日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瘋布衣是不是嘴巴上說的這般硬氣?!?/p>
張溫低著腦袋自嘲一笑說道:“一只手臂而已。痛者能有多痛?比得上資質勝鬼神卻遭天妒命,被自己師負當作師門復興的籌碼來的痛?”崔佑想家時的癡癡笑臉在張溫眼前一閃。
“比得上被親如手足的同門師弟背后捅刀子,失去雙目來的痛?”一個瞎子不茍言笑的冷峻面龐在張溫眼前一閃。
張溫嘆了口氣,左手熟練的在右臂的幾處位置按了幾下之后用力一撕,一條手臂不見血的便被被其硬生生撕來。惹得眾人噤若寒蟬,**之中能聞落針墜地之響。
誰人都不曾想到,擺了二十年卦攤,媳婦是個千人騎萬人捅的破謝,風來欲倒,水來欲化病秧子布衣竟然能一手將自己的臂膀撕下來。
黃老爺目瞪口呆的看著面無血色的張溫將還留有余熱的手臂遞到跟前,從始至終這個算卦布衣都沒有皺過一下眉頭。
“既然張溫以愿賭服輸,那是否可將這三千銀子帶走了呢?”張溫單手向黃老爺作揖道。
后者木然點了點頭,不再有任何表示。
張溫將臺上的三千銀子推到了自己那破謝媳婦的面前:“日后不會再見,這些銀子便算是我欠你這二十年的報酬,妥善些用?!闭f著便提起裝著卦盤物什的竹囊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走出了**。
夜已深,風漸寒,月高起,葉影娑。
張溫抬頭望了一眼天空,不看黑云,不看高月,不看秋星,只是看天。
“瞎子,我等了二十年總算見到了你讓我見的人。瞎子,你這條命換來的卦象很準。瞎子,你不愧是我張溫之師?!睆垳匾宦返皖^喃喃語,且向著臨安的方向一步步的踏去。
從此長安城南便少了一位二十年如一日擺攤的瘋布衣,多了一段瘋布衣連勝四十二場留下一只手臂的傳說。
一劍一壺酒,一等二十年。
一命一副卦,一臂三萬錢。
更新時間:2025-05-10 17:18:14